第89章 番外:我會一直陪着你(1)
薄君奕出國留學的那一年,飛機停在M國的機場,拖着沉重的行李,心不在焉地踏上了異國的街道。
陌生的環境裏見到的都是陌生的面孔,連他這種冷麵冷心的人都覺得分外孤單。這種感覺由心而生,因愛而恨,因恨而凄冷,因凄冷而落寞。
心境彷彿歷經了世間滄桑,人走茶涼,約是如此吧。
不久前與夜鶯電話聯繫過了,所以他剛下飛機,就有人在機場外接自己。
上了車后,耳邊是夜鶯絮絮叨叨的說話聲,他總是左耳進右耳出,魂不守舍地望着窗外。
夜鶯恨鐵不成鋼地白了他一眼,嘮嘮叨叨地說道:“我在M國就只有這麼一棟房子,勉強能夠給你擠出一個房間來,你可得給我安分一點,不要把我的房子鬧得雞犬不寧,那樣我可饒不過你,我知道你可是一個破壞大王,去年我邀你到我家做客,你差點就把我的卧室給燒了,嚇得我再也不敢帶你去我房間,結果你又把廚房裏的碗筷全摔壞了,當時我真氣得想把你丟出去,可是我又不能丟下你一個人不管,你就蹲在我家門口發獃,我真搞不明白,不就失戀么,你有必要成那樣子嗎?我有時候都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朋友,竟然能讓自己的男朋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為其他女人哭哭啼啼,但是你扭扭捏捏的又沒勇氣告白,我真替你的真實性別感到焦急。”
一口氣說完,見薄君奕仍沒聽進她說的話,不由地惱怒,伸手擰了一下他的臉。
他眉頭微蹙,拍開她的手:“不許你再碰我臉!”
她嘻嘻笑了起來,“這麼久不見,君奕長大了!”
薄君奕敲來了一個暴栗,她咧嘴笑了笑,轉過臉的時候,面上的笑意卻盡然收斂。
下了車,夜鶯過來幫他提一些行李,他推辭道:“我一男人,需要女人來幫我拿東西,未免也太失敗了。”
“我們之間,還分什麼性別嗎?”夜鶯調侃道。
兩人同時笑出聲,薄君奕聳聳肩,掂了掂手中裝零食的小袋子,“你拿這個就好了。”
他走在前面,夜鶯踩着他走過的痕迹一步一步往樓上走去。
薄君奕坐在沙發上,因為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已經是很疲倦了,頭剛沾上沙發不久就睡著了。
夜鶯坐在他身旁,一絲溫柔慢慢在她眼底暈開,又帶着幾分辛酸。
喜歡的男人就在她的身旁,還有什麼,比現在更讓她欣悅的呢?
她多了些拘謹,輕輕地靠近他,將腦袋小心地靠在他的肩上,心如鹿撞,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羞紅了臉頰。
也許是知道這份溫馨短暫難得,所以顯得格外珍貴。
她總是覺得,薄君奕離她的世界太遠太遠。
如果可以,她虔誠地希望可以這樣依偎着他一輩子,只要他不睜開眼,他就還屬於她。
“夜鶯……”
睡夢中,她感覺有一雙手在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她潛意識地蹙了蹙眉,睜開眼,揉着眼睛看着薄君奕,“怎麼了?”
他尷尬地看着她,道:“很晚了,我肚子有點餓。”
夜鶯起身走到廚房,“家裏還剩些米飯,我給你做蛋炒飯。”
“你什麼時候會做飯了?”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說:“我只會做蛋炒飯。”專門為你學的。
“那我以後難道每餐都吃蛋炒飯?”
“喂,無賴!我可不是你的保姆,沒義務每餐都照顧你!”夜鶯想用大勺敲他,被他閃過了。
他臉色黯然,聲音變得低沉,“是啊,誰又能照顧我一輩子呢?還是點外賣更方便一點吧。”
夜鶯愣了愣,心裏不是滋味,不回他的話,專心地做炒飯。
薄君奕吃完了蛋炒飯,言簡意賅地評價她的手藝:“難吃。”
說完,他轉身就走進了房間。
夜鶯神色晦暗,在他面前卻沒流露出來。安靜地收拾完碗筷,從自己的枕頭下拿出食譜,專心致志地看了起來。
燈火通明,她鎖在房間裏一直鑽研食譜到了半夜,忽然振奮起來,拿着食譜走到廚房,開始操手嘗試做吃食。
一連一個月,她每天都會在空暇時間練習廚藝,失敗了就重做,成功了還要追求精益求精,她的手背上被油濺到過好幾次,開始還會簡單地處理一下傷口,逐漸地也就習慣了,有時候手上紅了一大塊她也能視而不見。
薄君奕只以為她最近喜歡上做菜,並不知道她對廚藝幾乎達到了一種走火入魔的狀態。偶爾還是會損一損她的手藝,更多的時候一句話也不說,無聲地將她做的全吃得一乾二淨。
一個月後,夜鶯又一次給他做了蛋炒飯,看着他把蛋炒飯全吃完后,她滿臉期待地盯着他,道:“怎麼樣?”
“有很大進步。”他笑了笑。
她微紅着面頰,垂下眼瞼,“只要你喜歡就好。”
他說:“專門為我學的?”
“嗯。”
“為什麼?”
夜鶯吞吞吐吐道:“我想給你做一輩子的飯……”
薄君奕微微一怔,笑了出來:“好啊,一輩子都做我的廚娘。”
吃完飯,他剛要放下筷子,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你是……薄君奕?”對方吞吞吐吐地問道,“我是房婼,你還記得我嗎?”
他的手猛地一顫,筷子從手中掉到了地上。
夜鶯詫異地道:“你怎麼了?”
薄君奕沒回答她,對着話筒急急地道:“有事嗎?”
“我現在在M國機場,恰好聽說你也在M國?”
“是,我在M國。”他的心怦怦直跳,膨脹的喜悅感像火山噴發一般嘩然爆出。
她在電話里問他能不能去接她,她在M國人生地不熟,有些害怕。
薄君奕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立馬起身披上衣服準備走。
夜鶯不滿地說:“你是要去見她了嗎?”
他點點頭,她失落地咬着牙,一言不發地望着他離開。
桌上狼藉的碗筷像一張張譏嘲的鬼臉戲謔地捉弄着她,心一截一截地涼了起來。
夜鶯咬咬牙,差點將另一碗蛋炒飯整碗打翻,最後氣悶地將飯全倒進了垃圾桶,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被燙傷的手背上。
薄君奕到了和“房婼”約好的地點,遠遠地,看見她獨身坐在石桌旁,暖暖的陽光鍍在她的身上,美得燦爛閃亮。
正是那張他朝思暮想的容顏,美艷不可方物,他感覺胸腔里的心跳越來越快,呼吸都有些紊亂。
走到她前方,不忍擋去她身上的那一束陽光,於是換了一個不會遮擋陽光的地方,看着陽光下她彷彿能發光的面龐,說道:“讓你久等了。”
她聽言一愣,木木地轉過頭打量他,那目光彷彿是在看着一個陌生人,他心中微黯,但很快又被喜悅抹去。
他聽到她道:“心裏挺高興的,所以一點也不覺得時間過得慢。”
“高興什麼?”
“……沒什麼。”她靦腆地笑了笑,站起來與他平視,又有點兒不敢直視着他的眼睛。
薄君奕的眼裏飛濺出一抹激動,控制不住地說:“你變得越來越漂亮了。”
她怔了好久,臉紅地低下頭,小聲說:“你難道不知道,對女生說這樣的話,是要負很大責任的嗎?”
他良久都回部過神來,有些慌亂地轉過頭,木訥地笑了笑說:“要負什麼責任?”
她狡黠地眨眨眼,故作神秘,越過他走在前方,“我一個朋友在M國有空出來的房子給我住,留了一張地址給我,但我不知道怎麼走,可以麻煩下你嗎?”
薄君奕聽了她說的地址后,神色有些失望,完全和夜鶯家南轅北轍。
但他沒有想過還能和她共同呼吸着同一城市的空氣,此時的他們,似乎靠得那麼近。
從來沒有這樣的一次,他們可以如此熟絡地聊天,一路上,他們說的話甚至比他和房婼曾經說過的所有話還要多。
到了她家,他送她上樓,又順理成章地在她新家裏坐了一會兒。
其實,只要她能在和他同一城市的地方,他就已經很受寵若驚了。
而現在,走進了她的新家門檻,一種幸福的感覺真實得讓人窒息。
童韻寧兩隻手纏在一起,顯然是有些拘謹不自在,薄君奕也注意到了,笑了笑說:“如果沒有什麼事要我幫忙的話,我先走了?”
她眨了眨眼睛,抿着嘴唇微微地點了點頭。
他起身欲走,她忽然道:“不如你喝杯水再走吧?”
說著,她從椅子上跳起來走到廚房,但準備去接水的時候才想起剛剛搬進來,新家還沒有開水。
薄君奕說:“我走了,有空……聯絡。”
他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
內心卻希望可以天天都能見到她,恨不得能住在這兒不走了。
童韻寧站在廚房門口,一動不動站着,望着他離去。
薄君奕回到夜鶯家裏,夜鶯待在房間裏沒出來,直到傍晚,他還是沒見她出來做晚飯,以為是準備叫外賣,於是不以為然。
可是到了晚上八點,她還是沒有出來,他忍不住敲她房門:“夜鶯?”
喚了三聲,她才遲遲地打開門,神情看上去和平常比沒有什麼不對勁,只是臉上打了很厚的粉底,笑起來都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叫我什麼事?”
“你今晚不打算吃飯了?”他問。
“我肚子不餓啊,你想吃啊?”
他臉色一黑,“以後你再這樣一聲不吭躲在房間裏,我再也不會吃你做的菜了。”
夜鶯面不改色地“唔”了一聲,說:“我學了一個多月廚藝,還是那麼失敗,所以,不想學了。”
她聳了聳肩。
薄君奕皺眉道:“你不學了,我以後吃什麼啊?”
夜鶯氣惱地重重敲他腦門:“我不做你就活不了了?我又不是你的保姆,我愛幹什麼就幹什麼,不想幹什麼就不幹什麼,你哪那麼多意見!”
他拍開她的手,想反駁卻又無從辯駁,干瞪了她一眼,悻悻而走。
夜鶯雖說不再管他,但每次在外邊吃完總會打包一些回來留給薄君奕,薄君奕懶惰不想出門,躲在她家裏當米蟲。
薄君奕好幾天都沒有去找童韻寧,夜鶯原本不愉快的心情總算稍霽,對他的臉色也沒那麼差了。
然而他卻根本不知道她之前的怨氣從何而來。
依舊是兩個人的生活,平靜得沒有一點風波,悄悄地,連這不可多得的平靜都會稍縱即逝。
一個月後,薄君奕忽然接到了童韻寧的來電,她在電話里說她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感覺很孤單,她瞞着家人,不遠千里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不知道是對是錯,心底有一些後悔,可是想找一個能說話的人都很難,語言又不通,只好厚着臉皮來找他了。
薄君奕走出家門時,夜鶯問:“誰打電話給你?”
“是她。”
夜鶯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眼睛稍稍黯然了一瞬,又恢復成原來的樣子,裝作漫不經心地說:“晚上還要我帶飯回來嗎?”
“不用了。”
他開車到了童韻寧家樓下,童韻寧已經坐在外面等了,裹着一件厚厚的羽絨服,雙頰被風吹得通紅。
他有那麼一瞬好想將她揉進懷裏,讓她不要在寒冷風雪中獨立,永遠做一朵溫室里嬌艷的鮮花,被人呵護,被人愛戴。
但內心的自己卻告訴他,她是他一生渴望的千里香,他想要她,可是又不想強迫她。
童韻寧朝他揮了揮手,招他走近,他揣着一顆怦怦直跳的心慢慢靠近她,微笑道:“在外面等,不怕着涼嗎?”
她木然兩秒,搖搖頭,整個人卻因為冷而縮在了一起。
薄君奕脫下身上的長衫,披在她身上。她一愣,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扯起唇角笑了。
他緊張地望向別方,按捺不住心裏激動不已的小鹿。
他突然想起她在電話里說她是瞞着家人,千里迢迢來到M國的,可是聽她話似乎在這裏並沒有什麼熟人,好奇地問道:“你為什麼來M國?”
童韻寧怔怔地盯着他,看了好久,不自然地笑說:“想找一個人,不過現在不用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