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臨朝人心之異

天子臨朝人心之異

此時,整個崇元殿一片寂靜,只有韓令坤痛哭流涕之聲清晰可聞。中樞四相兩兩端坐在兩邊,王溥為人機警,並不想這個時候出言得罪武將。李谷隨天子親征淮南,同諸武將算是有了一定的交情,此時也不好開口。范質品性很是高潔,不喜這等踐踏律法之事,只是礙於天子才嘉獎了文臣武將,故也沒有做聲。倒是魏仁浦,因為他兼是樞密使,乃是總理軍事地一人。其他三相可以不說話,他卻不能不做聲。

“陛下,臣請罪。”魏仁浦自圓椅上起身,撩開袍角跪倒。

“魏卿何罪之有?韓倫所做所為同你何干?平身吧,朕心中自有章法。”郭榮淡淡地道。

文武重臣聽說天子言說心中已經有了章法,心中都是各有所思——天子到底會如何決斷呢?

郭榮心中已經有定奪,但是面色依舊淡淡的,看了看哭泣哀求的韓令坤一眼,不置一詞。

魏仁浦心中左右為難,他與韓令坤並無太多的交情,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在今日依了刑部之奏請定韓倫斬刑。天子大勝而歸,實在不宜這個時候斬大將之父,否則,豈不是讓眾多的將士寒心?

韓倫之罪確實不小,論罪當誅……自己到底該如何做呢?向訓和韓通兩人都有些躊躇。

兩人都是聰明通透之人,看了一眼天子面無表情的眉眼,猜想着天子的心思,片刻之後權衡輕重,已經有了決斷。

向訓自覺自己雖然不是聰明人,但是天子之心思,他還是能猜到一二的。因為他清楚天子生父也曾在洛陽殺人之事,當時天子不好理會,不過是補償了受害者之家人而已。而且此時斬殺韓倫不過是小事,但是寒了眾將士的心,就不大好了。畢竟四方未定嘛。韓通呢,則是覺得韓倫論罪當誅,何必大肆討論?

但是直接出列掀袍跪倒的,卻是趙匡胤!“求陛下開恩。韓令坤之父所犯之罪不輕,但是於韓令坤而言,那畢竟是他唯一的父親。作為人子,他自然不能眼看着父親受死。但是他又是陛下的臣子,若是徇私放過生父,便是對陛下不忠。無論韓將軍怎麼做,忠孝難兩全。不如陛下繞過韓倫的性命,讓韓令坤代父立功折罪?”

趙匡胤和韓令坤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感情極深。此時,隨着趙匡胤的出列,一眾武將也都出列求情了,就是張永德,心中雖然有所猶豫,但是也出了列。

郭榮對於韓令坤並非不看重,即便前世韓令坤攻打揚州城后棄城而逃,他還是饒了韓倫一命。但是眼見韓令坤看向眾武那感激的眼神,他的眼神暗了暗。

“你們所有人的意思是朕該許從趙匡胤之話而處理此事了?”

趙匡胤聽天子的聲音更加冷冽的,心中有些發毛,莫非自己錯了?但此時此刻事已至此,只能咬着牙走下去了。

“陛下,誰人無父?韓倫如今歲數也不算小了,有了此番之事,諒他以後不會也不敢再行違法亂紀之事了。所以還請陛下饒過韓倫之死罪。”

郭榮沉吟了半天,才看向刑部尚書張昭和刑部侍郎陶□:“你們兩人乃是刑名高人,你們說說看,趙匡胤所言可是有道理的?”

陶谷之前乃是翰林學士、戶部侍郎,他重刑名律法,最憎惡武人驕奢犯法。且上奏疏參劾韓令坤之父一事,刑部早已統一了立場。武人驕奢貪婪,若不以律法加以制衡,他人未嘗不會再生亂事。

“陛下,天下之事逃不開法理二字,韓倫於國並無寸功,且在陳州所作之違法亂紀之事,便是依仗韓將軍之勢。若是不嚴懲韓倫,我朝中武將輩出,若是他們的親朋以此為例,我大周之後豈不是會多出許多這等仗勢欺民之人來?故微臣請陛下重懲韓倫,以儆效尤!”張昭掀袍跪倒。

趙匡胤心中一緊,若是如張昭所言,天子絕對不會對韓倫往開一面的。

郭榮心中擔心的也是如此,前世放過韓倫,一是韓倫同他的生父一樣,他不好追究生父之罪責,對於他人老父的糊塗也得罷了;二是擔心寒了武將的心。但是此世,他卻深知此例不可開。

郭榮看着跪着的眾多武將,再看眾多的文臣,郭榮自御椅上起身,緩步到正前跪着的韓令坤跟前,“韓令坤,若是朕依律法斬了韓倫,你是否會在心中怨恨朕之涼薄?”

韓令坤心中一緊,頭更低了,嘶啞的聲音傳來:“末將不敢對陛下心存怨懣。末將只怨恨自己,不曾好生拘束老父之行為,以致釀成今日之禍……”

郭榮淡然道:“你這話說得不錯,你若是好生拘束你父親,此事也不會鬧成這個樣子。”隨即緩緩從眾多武將面前一一走過,

“朕知道,你們出列為韓令坤之父求情,並非是人人真的和韓令坤有什麼袍澤之情,也並非是贊成韓倫所行之事。你們不過是因為自身為武將,父兄族人之中,或許也有這麼幾個不大着調之人,你們擔心,今日之韓倫之境況便是他日你們的父兄或者親族之先兆。之前朕着張昭等刑部熟知刑名之人裁剪舊制擬定新法,至今《大周刑統》尚未正式下發各州縣。朕也不以新法論事,按舊制,韓倫也罪該當斬。但是韓令坤隨着朕親征淮南,勇武殺敵,朕並非不體恤臣子之君主。韓令坤,朕便饒過韓倫一命,但是韓倫在陳州所為,乃是依仗爾之勢,傷害的是一州百姓,故,你必須着粗服布衣同韓倫一起,給陳州所有的百姓一家一戶的請罪,韓倫所掠奪之財物務必悉數歸還。事畢之後,韓倫流放沙門島,遇赦不赦。”

眾多武將,聽着天子不大有起伏的冷凝話語,反思起家人族人中是否有這如韓倫一樣天天幹壞事之人來。

郭榮回坐御椅之上,斜靠着椅背,目光看過安坐着的李谷等三位宰相道:“幾位相公認為朕如此裁決如何?”

范質聽了魏仁浦之話,立刻就猜想到了天子之顧慮——天子今日不會殺韓倫,但是也不會讓韓倫好過,因此他當先表態道:“陛下定奪實乃英明至極。”

王溥、李谷兩人也起身做了同了差不多意思的表示。魏仁浦更是暗嘆天子之英明手段。其後眾多武將自然也是人人稱頌了!

郭榮擺擺手,着令眾人平身後方才道:“律法乃是國之大器,國之長治全依賴此。張昭,卿須和刑名老者們,快些將《大周刑統》擬定好,此後頒行於天下各州縣,朕才安心吶。”

張昭知道天子此語之中有安撫自己的意味,又豈敢不從呢?自然是叩頭表了決心。

郭榮身邊的內侍得了郭榮授意,高聲道:“陛下有旨,賜百官於乾元殿賜宴——”

雖然有了韓倫之事頗為掃興,但是對於天子的宴飲,眾臣還是與有榮焉的。

乾元殿不同於新翻建的崇元殿,殿外並無高低台階,一眾文武百官隨着郭榮去了乾元殿,郭榮自是端坐在御座首位之上,微笑着朗聲道:“淮南大捷,乃是諸卿與朕齊心協力之故,今日朕與眾卿同飲,他日君臣依舊一心,願我大周國運昌隆!”

“臣等自當為陛下一心,大周定會國運昌隆!”眾臣紛紛拜倒。

“眾卿平身,盡心享用才是。”

郭榮淡笑道,看了一眼內侍總管。一會兒,便有旨意宣了出去,隨即有鼓樂奏起樂來,大殿內外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早有司膳的內侍們有序地將一條條長方形的矮案桌抬了上殿,內殿大多是着紫着朱的文武高位重臣,俱都在案后盤腿席地而坐。

郭榮看着端上來的時令水果,倒是想起了在金陵所見,也難怪這個大將們眼紅江南、蜀地的富庶了,汴梁的御賜飲宴,擺上來的除了時令的水果外,多是炙烤蒸煮的羊肉、鵝肉之類的。倒真的稱不上什麼難得貴重的食物。

郭榮雖是天子,但是也不拘束,自己動手撕扯着他案前的半隻烤羊,一口一口咬着吃了。滿口的膻味,想到一會宴罷,周憲皺眉的樣子,郭榮心中就有些好笑。

這些文臣武將們見天子的動作,也都不客氣起來,雙手齊上,大快朵頤地吃得不亦樂乎。

大寧宮中,周憲招過司膳的紫靈吩咐擺飯後,才對着端着的豐哥和寧哥道:“今日你們阿爹賜宴群臣,所以今日個還是阿娘和你們倆一起用飯。”

寧哥不知道什麼是賜宴,滿心眼裏都是吃的。而豐哥則雙眼發亮,“阿娘,是所有的大臣們和阿爹一起吃飯?那人可真是多啊,崇元殿裏坐得下嗎?”

周憲拍了拍豐哥的頭道:“少擔心了。不是在崇元殿裏,而是在乾元殿中賜宴,你知道的,乾元殿前的地面開闊,能容納多人的。”

豐哥腦袋裏頓時浮現出廓場之上眾人大吃大喝得情形,眼睛有些發暈。

待宮女將膳食擺好,寧哥已經蹬蹬蹬地爬上了他平日裏慣常坐的位子上,眼巴巴地等着周憲的發話。

“好了,吃吧,慢點吃,不要又噎着了。”周憲對小兒子這吃貨樣子實在是沒輒。

豐哥也對着寧哥搖頭嘆氣了一番,這才動作迅速的撕扯着烤肉,同之前的斯文樣子半點也不相稱。

要是生在普通人家可還得了?周憲心中暗自嘆息,撿了清淡的蔬果蔡用了起來。

下午,郭榮讓各部官員回了各自辦公署地去做事了,只留了四相、張永德、王朴、向訓、韓通等幾人在殿中。

“幾月以來的大事,辛苦幾位相公了。”

王溥、范質、魏仁浦三人那裏敢受天子之禮,忙起身道:“陛下嚴重了。”

郭榮頷首道:“朕並非是客氣之話,朕親征淮南,若非朝中有幾位相公坐鎮,朕如何敢放心南下?朕這一禮,你們當然受得起。”頓了頓隨即道:“朝中諸事,朕昨夜看過這些日子裏樞密代理的奏章,你們可還有什麼想法,盡可向朕直言。”

范質想了想,拱手道:“陛下,半月前,御史中丞楊昭儉、知雜侍御史趙礪、侍御史張糾三人妄自論斷,坐鞫獄失實,此風決計不可漲!三人乃是文臣官吏,臣等為雖為中樞宰相,也無任免官吏之權能。如今陛下已歸朝,便請陛下處置楊昭儉、趙礪和張糾三人。”

郭榮點點頭,沉默片刻便道:“一會兒朕便發詔令,中書用過印后,便着刑部羈押三人,按罪論處就是了。”

魏仁浦起身道:“陛下,此次征討淮南的諸將士都略有升遷,地方鎮軍另需大動方可。”

郭榮了解,便對着向訓道:“魏樞密之話,想必你心中有所覺悟了。之前朕雖然依舊保留了重進淮南招討使之職,但是卿當知道,重進行軍打仗或許有一套,但是與領軍安撫卻並不擅長。故朕有意思命卿為淮南招討使,接替重進,替朕安撫淮南諸州縣,若是有我軍將領或者官吏無視朕之旨意,在淮南生事者,卿可替朕斬殺之!”

向訓心中大喜,拜謝了君恩不提。

魏仁浦又道:“陛下,昨日樞密院接到鄂州招討使有書信武安節度使、南面行營都統王逵被部將潘叔嗣所殺。”

郭榮此時方才記起,這個王逵前世之時也是這個時候被殺了的。

之前為了牽制住南唐在鄂州(現在的武漢)同皖地之間的兵力,方才下詔封了湖南的王逵為南面行營都統。王逵方才出兵攻打鄂州,軍過岳州(今湖南嶽陽)時,因為部將對岳州團練使潘叔嗣勒索巨銀未果后,向王逵誣指潘叔嗣有叛變之意,王逵不辨真相,且潘叔嗣也心知王逵心胸狹窄至極,心中除了恐懼之外,更是萌生了反意,因此先發制人出兵偷襲朗州。王逵遂沒有再向鄂州進軍,而是揮師反擊,在武陵城外與潘叔嗣會戰,卻被潘叔嗣大敗后反被岳叔嗣殺死。

雖然王逵並非真的是響應郭榮的旨意出兵鄂州,而是為了藉此機會多從南唐身上得到好地盤,更是想得到郭榮的大額賞賜。郭榮心中雖然不喜王逵此人,但是既已授了他武安節度使之職,此事,便不可草率了之。

“傳旨周行逢,朕委任他為南邊招討使,武清軍節度使,權知潭州事。而潘叔嗣乃是謀殺朝廷節帥之逆賊,周行逢該知道如何做的。”

郭榮倒是頗為欣賞周行逢的,他在淮南之時,便聽聞湖南大旱,唯有周行逢一人力主開倉賑災,潭州活人無數。

“陛下,臣之前領陛下之旨意,宿衛京師,幸不辱命。且此期間,京師之街巷的擴建,業已完成。陛下若是有空,可親至京師諸街道探看一二。”韓通奏道。

郭榮心知韓通為人,笑道:“韓卿之能,朕當然是放心至極的。”話語一頓,又看向魏仁浦道:“韓卿之功不可沒,朕屬意他為忠武軍節度使.校檢太傅。兼領侍衛馬步軍都虞侯。魏樞密看這番嘉獎如何?”

魏仁浦幾月同韓通接觸不少,看了一眼韓通,笑道:“陛下論功行賞,此加官極為合適。”

韓通也不扭捏,拜謝了郭榮后,隨即面色淡淡地立於一面。

也唯有李谷心中很是凄涼,此次跟隨天子親征,本該是立功之大好機會,但是諸多提議,都與天子之意相駁。如今天子待自己果然不必其他諸相了。隨出列道:“陛下,臣風犯上風痹之痛已經多年,如今更是疼痛不衰。臣請陛下允許臣致仕退官。”

郭榮不曾想到李谷會提早想辭相位。他看了一眼了王朴,此時,王朴權知開封府時日不長,此時拜相併不妥當。隨即下了御座,扶着李谷坐下道:“朕君臨萬方不過三年,卿已是輔相之位,處處為朕盡忠解憂,君臣之間情義深厚。風痹之疾,卿好生將養就是了。待得卿康復了,重新與朕計議軍國大事才是。”

李谷看向郭榮神色真摯,並不是客氣顏面之詞,心中有些羞愧,便依言而退,不再說辭官之話了。

其後,王朴又將開封府重大之事奏於天子了,郭榮聽后,便下了旨意,裁剪宮內十三司,司膳局的御廚使計董延勛、副使計張皓以及武德軍副使盧繼升一併停職,着開封府審問不提。

大事述說完畢之後,郭榮看向了王溥,淡笑道:“王卿之前為皇子薦舉名師之事,皇后已和朕說過了。朕知道王卿你是好意,但是四皇子宗謹此時不過五歲,於進學之事並不着急。之前朕不過是提醒皇后一聲而已,免得她驕縱了皇子。未曾想王卿你居然會錯了意。”

王溥心中一驚,忙起身連連請罪。

“誒,王卿不必如此,朕剛剛就說了,朕知道你的好意,王著乃是朕澶州的舊屬臣,他的品德才能俱都是極佳的。但是他為皇子啟蒙之師,卻也合適。不過王著此人,最為擅長的,卻是算學一道。朕便同時委任他為制誥扈載、度支員外郎王著,兼翰林學士。王卿,還有諸相可有異議?”

王溥哪裏敢有什麼異議?范質、魏仁浦等人自然不會站在王溥一邊駁天子之臉面了。

“朕收淮南諸州,乃是秉承先帝之遺志,故朕想着七日後,親臨嵩陵拜祭先帝。且朕想着,之前的諸位受難皇弟皇妹,朕之先夫人故彭城郡夫人劉氏及三子至今尚無封號,朕想諸相合同禮部商定此事,朕好於先帝陵前告知先帝此事。”

眾相雖然不知道天子為何這個時候提出追封之事,但是都一併領旨了。

兩日後,天子詔令出,故彭城郡夫人劉氏追封為皇后,長皇子贈左驍衛大將軍誼再贈太尉,追封越王;二皇子贈左武衛大將軍誠再贈太傅,追封吳王;三皇子贈左屯衛大將軍諴再贈太保,追封韓王。皇弟贈太保侗再贈太傅,追封郯王;故皇弟贈司空信再贈司徒,追封杞王。故皇第三妹樂安公主追冊莒國長公主,故皇第五妹永寧公主追冊梁國長公主。故皇從弟贈左領軍大將軍守願再贈左衛大將軍,故皇從弟贈左監門將軍奉超再贈右衛大將軍,故皇從弟贈左千牛衛將愻再贈右武衛大將軍。

此旨意一出,京師有許多臣子難得的糊塗了。

“公主殿下,這樣進宮道賀會不會惹惱了皇後娘娘?”晉國長公主身邊一直當用的許媽媽看着盛裝的公主,有些擔憂道。

晉國長公主看了看身上的正裝大禮服,帶笑搖了搖頭,“皇後娘娘不是那等人,媽媽不必太過憂心的。”

皇兄追封先前的劉氏嫂子和已經不在的三個侄子,乃是名正言順的,皇后怎麼可能會已經不在的人爭風吃醋?何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天子待現今的皇后,很是情深意重,待兩個皇子也很是用心的。

許媽媽卻不贊同,皇后或許不會因為天子追封故彭城郡夫人劉氏為皇后而生氣,但是很可能因為現在的兩位小殿下沒有得封而心生想法的,畢竟皇後娘娘也是做母親的。

“殿下,娘娘一向疼兩位小皇子得緊,天子卻只是將故去的三位皇子追封了,長皇子贈左驍衛大將軍誼再贈太尉,追封越王;二皇子贈左武衛大將軍誠再贈太傅,追封吳王;三皇子贈左屯衛大將軍諴再贈太保,追封韓王。除了三位皇子,就是先帝的幾位皇子和公主都得到了追封,但是兩位小殿下卻提也沒提,皇後娘娘那裏還真是難說啊!所以說,公主您這樣盛裝進宮,皇後娘娘若是想左了,豈不是惹來不快?”

晉國長公主皺了皺眉,這幾天她同周憲接觸,覺得這個小嫂子比之當初的劉氏嫂子相比,行事上更加大方,心胸也並不是那等狹窄小婦人。

“我倒是覺得媽媽你多想了,依我看,皇後娘娘不是那樣的人。再說,我這個天子表哥,不是那種重女色的人,他的後宮以後也不會有太多的女子的,就算有也不會越過皇後娘娘去,而名副其實的長子就是豐哥了。皇後娘娘又豈會在乎幾個已不在的幾個皇子的爵位?”

許媽媽不說話了,她雖然覺得公主說得有理,但是皇後娘娘當真心裏會沒有一點疙瘩?她還真不相信呢。不過她知道公主的性子,見勸不動,也就罷了。

晉國長公主雖然嘴上篤定,但是心裏不是沒有一點疑慮的,這個追封雖然真的不會觸及皇后和兩位皇子的地位,但是對於很多心中有所思量的大臣而言,卻是向後宮伸手的機會。也不知道皇帝會如何處置的……晉國長公主搖搖頭,覺得自己是在是操心過了。表兄內里最為倔傲,怎麼可能任那些別有心思的人如此?

事實也確實如晉國長公主所想的那樣,有些人確實動了心思,但是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的。反正朝中人也算是看清了,朝中被委以重任的文武大臣,文的只要有才有能,不問出身。武將也是一樣,能上戰場殺敵陞官得勢那是一定的。反看阿久,雖然是陛下的小舅子,也不過是一八品的小武官,南征立下了功勞,才升上七品。所以說,想升官發財,還是老老實實想着如何為陛下建功吧!

“君貴,你看,我重新立的這個後宮規制如何?”周憲扯了一把滿臉愜意地躺在桃花樹下的郭榮道。周憲思考了兩日,將後宮的品軼上有了些想法,確定內廷主位,一皇后陛下,貴、嫻、淑、德四夫人之位,然後九嬪之位的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保留外,其餘的婕妤、美人、才人等品級全部廢除。且嚴令不許後宮干政,若是嗣君年齡幼小而導致後宮太后攝政的,也有非常嚴格的限制,像是太后和中樞諸相需聯合用印的詔書,方能有天子詔令之功等等。另外還有宮人年滿二十二歲者,一律放出,宦官內侍之職的限制等等。

郭榮卻沒有接那冊子,而是一把將周憲拉道懷中:“你議定的,我如何不放心?好啦,陪我說說話,因為追封的事情,朝中之人大概都有些想法的,只怕明日裏那些個夫人們進宮後會試探你一二呢。”

周憲早已預料到會有這一切的,渾不在意地道:“不過是試探一二而已,她們難道真的敢送女兒進宮么?好啦,快點看看我寫的這個東西,可是讓我思謀了好長功夫的呢。”

郭榮只得放開周憲,看了起來,看完之後丟在了一邊,好笑地看着周憲道:“來,給我聞聞,可有沒有酸味?我當真還不知道,你何時這麼大的醋勁兒了?”

周憲有點惱羞成怒,拍打了郭榮一下酸酸地道:“你就得意吧,你若是想要其他的女人啊,我自是不會攔着的。你且放心,我也不會被你氣得沒命兒的。”我只會待孩子大了之後,回了秘境再也不見你罷了。

郭榮收起笑容,拉着周憲沉聲道:“胡說什麼呢?我之前就說過了,不會有其他人的。我們倆若是能相伴白頭,便是上天最大的恩德了!”

周憲看着郭榮的神色,也不再多言,靜靜地偎進了他的懷中。

待兩人出了秘境后不久,便是內侍來稟,晉國長公主求見,周憲便整裝去見長公主去了,至於郭榮,也有內侍送來了中書的急奏,前濮州刺史胡立同趙匡義蜀國而回,且帶來了蜀主孟昶的親筆書信一封。

郭榮在崇政殿裏宣見了胡立和趙匡義兩人,看着兩年時間不到的趙匡義一身內侍打扮的摸樣,便是鎮定如郭榮都有點接受不能了。到底是在蜀國發生了何事,使得趙匡義成了今日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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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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