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制香師7
幾日就這樣如水劃過,如意香譜在手,學習在前,就像塊海綿一樣拚命吸收着水分。
至於便宜老爹,不曉得是佩服他埋下的先手,還是感懷於他的淳淳愛護之心,儘管到現在還未見過面,如意衷心希望他平安無事,早日歸來,對這個比她前世年齡小得多的男人滿是期待。
“姐姐,你已經好久沒陪我了。”小弟委屈的小眼神讓她忍不住一笑。
如意有些慚愧,事情一多確實疏忽了。小姑娘以前和弟弟關係很是親密,每日都會例行陪他一會兒。可她來后急着了解香坊,閱背香譜,留給小弟的時間自然少了許多。
“是姐姐的錯,你學堂忙嗎?”如意牽着卜緣木的手柔柔地問道。
感覺很久沒有被姐姐關心的小男孩喜悅不已,閑說了幾句話之後又低落起來。
“怎麼了?還不開心?”如意停下來捏捏他的鼻子,“姐姐剛剛想了想,以後每晚和你一起溫習。這樣可好?”
“好啊,”這回是真的雀躍了,“日日如此?”
“嗯,除非姐姐有大事急事,否則每日如此。”回應的笑臉讓如意也放下了擔憂。
如意倒不是一時起意。卜緣木雖小,卻不是不懂世事的年級。家中這段時間的風波變故,他也定有感覺。只是所有人,包括她,都全忙着自己認為緊要的事情去了,難免忽視了他,幸好今日堪堪察覺。
“姐姐有話問你,你可要老實回答。”
卜緣木抬起頭偏望着如意,點點頭,“什麼?”
“可是學堂裏面有人欺辱於你?”
“沒有,”急的準備出口否認的緣木突然不做聲了,姐姐的目光好可怕,讓他不敢顧左右而言他。“是有幾個說話不好聽,老是嘲諷我。”
“都說什麼了?”如意也不着急,牽着弟弟手進了書屋,一邊給他擺好紙筆,一邊輕輕示意他坐下再說。
“也沒說什麼?”緣木支支吾吾。
“跟姐姐都不說實話了,是不相信姐姐了嗎?”如意一副傷心懊惱的樣子。
果然小孩還是比較好騙,“沒有,就是說卜家要破產了,說爹爹回不來了,還說姐姐將來肯定沒人要。”
如意聽了恨得牙痒痒,誰說小孩不壞,就是這種看似無心的攻擊才最惡毒,“打架了嗎?”
“啊,姐姐怎麼知道?”緣木想不明白,為什麼學堂的事姐姐好像親眼所見一樣。
“脾氣再好,別人說到爹和我,你肯定忍不住的。”如意撥了撥小弟額前的一小縷頭髮。“對付這種人,打一拳只能當時解氣,下次他還會抓住機會挑釁你。要解決就要打七寸,打疼他就無後續煩惱了。”
“打疼他?我今天打疼了他們,個個哇哇叫呢。”
“噗嗤,”如意展顏一笑,“傻弟弟,蠻力打人能有多疼。動動腦子。哎呀,你等着看姐姐給你出氣。是哪幾家的?”
“還不就是幾箇舊人,夏家領頭,還有幾個他們往常的小跟班。”緣木
用腳尖蹭着地,“姐姐,爹真的能回來嗎?”
“放心,爹那麼厲害,一定會回來的。還有,以後每晚姐姐和你一起溫書。讓小娘也陪着我們。”
如意雖說和三叔一席談,確定了老爹是個厲害角色。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萬一計劃並沒有按照他預料的進行,又該如何呢?不過當下如意是斷不可能流露出一點點猶豫和害怕的。
至於晚上的時間,以後還是留給家人好了。
小娘不說,不代表如意看不出她的心情也低落。現在她有事忙,小弟有書讀,只有小林氏白日單獨在家,她可不願家裏有個抑鬱症,前世對此病都沒辦法。
另外夏黃兩家的事情也得趕緊查查,要說狀告卜家的事沒有他們插手,如意是一百個不相信。本就是瘋狂逐利而動的本性,天賜良機,還不得想盡辦法從卜家身上咬下一塊肉。
看如今這勢頭,想來打定的主意還挺大,恐怕想着怎麼聯合吞了卜家。
“哼,也不怕自己吃不下撐死了。”
·······
“王媽,你把小娘叫來吧,別讓她老呆在房裏,就說我和小弟都想她晚上陪着我們。”
“誒,好呢。”王媽一臉喜色,邊走邊嘀咕,“就說小姐和少爺天天想着夫人了,哪像那起子小人說的,什麼就是給人收拾善後的命。”
卜緣木拉緊如意的手,看着她,他知道姐姐又生氣了。
如意先是漲氣,后又暗自一笑,就像王媽所說,跟小人有何計較。日子是自己過。不能完全不在意別人看法,畢竟你身處環境中。可也沒必要太在意,因為日子還是自己過出來的。
小林氏過來時,姐弟倆書桌上各居一端,暖黃的光暈讓她心中一暖,也沒出聲招呼,向王媽示意添點溫水,自己隨意斜坐靠在窗下的床榻上,開始低頭做起線活。
“香,亦有君、臣、佐、輔,各適其位,盡展其性,才至各有其理,亦各有其法。何以為據,五運六氣、五行生剋、天干地支皆可為其准。恰如甲子、甲午年日常之香,是年為土運太過之年,少陰君火司天,陽明燥金在泉;從人身心運化利,宜用沉香主之,沉香為君,檀香少用,輔以片腦、大黃、丁香、菖蒲調和,則可合與天地而益與人。·······”
輕吁一口氣,如意不願影響了專心的小弟。只是這香譜一書博大精深,也看得她頭暈腦脹。要真是個十幾歲的小孩,估計得看哭。就是她,也找到了久違的考試突擊背書感覺。
365要是在面前,如意毫不猶豫會薅掉它一頭毛。下次要打個商量,職業進階也得一步一個腳印,一上來就是高階,也不怕她出不了新手村。
如意起身鬆鬆筋骨,“小娘,做什麼呢?”
“給你做身新衣裙。”小林氏抬頭笑笑,手下飛針走線看得如意讚嘆不已。這手活,她一輩子估計都難練成。
看着如意感嘆的臉,小林氏笑了,“你不用學這個,有正經事做才好。我就是閑來無事。”
“誰說的?小娘的好手藝也是正事,能體現價值的都是正事。”如意的話語沒有勸慰,滿滿的肯定讓小林氏眼睛一亮。
“香坊正事我是一點兒幫不上你們忙,”話音未落就被如意打斷了。
“小娘別生氣我插話。這幾日跟着甫叔學習,我對香坊之事有了些考量,等我思慮成熟,跟三叔商量一二后再定奪,有很重要的事情還需要小娘操心呢。”
“真的嗎?”小林氏很有些激動,她從沒想過對香坊利益噶一腳。卜家大爺在,她給自己的定位是續弦之人,不貪不嗔就可穩定一生。只是這麼多年過去,無論是卜家還一雙小兒女都已不知不覺成為心中牽挂,大爺音訊全無,作為孩子口中的“小娘”,她想護住他們,護住卜家,也能對得起當年護住她給她庇護的男人。
有成年人心理的如意理解小林氏的心情,當然後者是不可能想到這點的。她確實想給小娘找點正經事,免得她想東想西,無故煩惱。也是因為對卜家香坊的發展她有了新思路。
如果計劃可以執行落實,也許開始會有點艱難,但後續之路就寬廣多了。至少不僅能在現在傳統香坊製品上不落人後,還能拓展新的市場,走出永春,甚至走出白水州。
按照卜家香譜記載和甫叔講述,老祖宗早先並不制香,只是販香料。不過後來見原材料和成品之間利潤差距驚人,才開始嘗試販香同時制香,也是因為前者之便,走訪收集了不少珍品香料,特別是香方,這事兒鮮為人知,卜家內部也沒多少人知曉,所以卜二爺才以為只有香方。
也許早前家族中曾經有人和如意一樣的想法,但不知為何沒能實現設想,反而讓家族分裂,於是才有如意他們這一族遠走,而香譜也並未歸於白水州卜家,而是跟着到了更為偏遠的永春。
奇怪地是,明明手中有金山,永春卜家偏偏不用,全在用心做所謂初級品的篾香(竹籤香)。更奇怪地是,棄香譜不用卻勒令每代又必須挑一個傑出之人傳襲,而且每代必須增添一道全新香方,不拘是收集而來還是自創。
如意不願糾結許多,反正卜家大爺沒丟下任何禁令,她就當沒有限制,按照自己想法來處理。
甫叔告訴過她,還過三月就是傳統的斗香會。如意打算趁此機會做點動作,只是在此之前,石頭得先搬開才好。只是不曉得這些石頭有多少來自於卜家內部,有多少來自於外面。
還有光靠香坊那點學習時間遠遠不夠。如意打算從明天起每天取些香料回來加強聞香辨香,還可以帶着小弟熟悉一二。卜家之人,總不能對香之事一知半解。
本來還想找小武問問情況,一想下午他傳信回來說臨縣有人可能有卜家船隊消息,已加緊過去查證了。算了,等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