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聲音不小,屋裏、隔壁都能聽得道。
鐵柱媳婦兒是個愛湊熱鬧的,隔着籬笆,一臉好戲的看着他們妯娌,說:
“喲,跟蔣鶴說話啊。那可是咱們村出了名的老實人。年紀不小,今年該說親了呢。”
“是鐵柱家的啊,閑着呢?”周氏主動攀談。
至於什麼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鐵柱媳婦兒點頭,雙手交叉置於胸前,說:
“可不閑着咋地,家裏的地種差不多了,鐵柱也不用我。說起來你也是個好命的,弟妹娘家多幫忙啊。”
“那可不。”周氏得意。
在農家,女人下地很平常。
要是有誰家不下地,不是家裏地少,就是家裏男人疼媳婦兒,不讓她下地。
隔壁鐵柱家就是這樣。
一畝地,鐵柱自己種,從來不用媳婦兒。
偶爾也就帶七歲的大女兒下地,兒子都不捨得。
丁琬瞅着他們倆聊得熱乎,邁步打算回屋。
鐵柱媳婦兒眼尖,忙出聲說:
“二年家的,剛才跟蔣鶴說啥了啊。那小子最近說親,你問了沒有,他想找啥樣的?”
看着一臉好信兒的女人,丁琬淡淡的道:
“他願意找啥樣找啥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可不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嘿~你說誰呢?這不就是閑聊天嗎?”鐵柱媳婦兒不樂意的質問。
誰也不是傻子,那話明面說她自己,實則是啥意思,誰聽不出來是咋地!
“啊,你能跟蔣鶴在村裡聊天,就不能跟嫂子聊天了嗎?嫂子跟蔣鶴差啥啊?”
面對鐵柱媳婦兒的問題,丁琬想笑。
不就是拐着彎的說她嘛,還這麼費勁兒。
丁琬清冷的看着她,淡淡的道:
“嫂子跟蔣鶴……自然差多了。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個有事兒說事兒人,一個沒話斗咳嗽,你說查啥?”
說完,也不等她迴音兒,直接瞅着周氏又道:
“蔣鶴昨天半夜沒睡着,去他們家地頭坐坐,說咱家地里跑了耗子,讓我下鼠夾子。”
鐵柱媳婦兒聽到這話,不顧生氣的道:
“咋有耗子?很多嗎?泛濫了?”
“誰知道,下個夾子沒壞處,省的禍害莊稼。”丁琬淡淡的說著。
他們倆閑話家常,周氏就心裏敲鼓。
本打算跟鐵柱媳婦兒一起擠兌丁琬,沒想到這麼快就……惹火上身。
不敢讓他們繼續說下去,看着自家弟妹,說:
“那啥,既然有耗子,咱就準備準備鼠夾子吧。嫂子跟你一起,走走走。”
鐵柱媳婦兒見狀,也衝著屋裏喊——
“鐵柱啊,蔣鶴說地里有耗子,咱得下幾個鼠夾子啊。”
丁琬隨意的一個理由,立刻掀起了土莊子下鼠夾子的熱潮。
不過這是后話,無關痛癢,不特意交代。
丁琬跟周氏一起回到正房,徐鎖住正在炕里,跟耿氏玩。
周氏見狀,走上前,說:
“鎖住,到娘這,奶奶病着,沒精力照顧你。”
“不嘛不嘛,我要奶奶,我要奶奶。”小傢伙邊說邊摟着耿氏的脖子,不停地搖頭。
“鎖住,聽話!”周氏語氣嚴厲,孩子怯弱的瞅着,但小手一直都沒有松。
耿氏摟着孫子,平靜的道:
“既然孩子想在這兒,就讓他在這兒吧。”
“娘,你身子骨剛好,不易操勞,還是……”
沒等周氏的話說完,丁琬靠着箱櫃,淡淡的道:
“大嫂,還是把鎖住交給咱娘吧。”
“二弟妹,你……”周氏舒口氣,笑眯眯的說,“弟妹,你沒有孩子,不知道帶孩子的辛苦。咱娘身子骨不好,我年輕,看孩子有力氣。”
丁琬見她這般說,不在意的道:
“我還是覺得嫂子把孩子交給咱娘的好。”
“為啥?”周氏蹙眉,一臉不悅的表情,絲毫不掩飾。
丁琬坦然的看着她,語重心長道:
“剛才蔣鶴說,昨天夜半,他看到一個人影竄入了咱們家。可隨後就不見了。他以為是自己眼花,可誰知道會不會是那些不幹凈的東西。”
“鎖住還小,在咱娘身邊養着,總好過你我這樣的年輕人。咱們年紀小,命薄,壓不住。你不是總說嗎,鎖住是咱家的命根子,讓咱娘帶吧。”
不幹凈的東西,是土莊子的俗語。就是那種看的到、摸不到的東西。
一般孩子睡覺驚着,家裏老人都會敲門框喊一下,據說這叫招魂。
書里不記載,所以丁琬並不怎麼信,不過這會兒拿出來說,倒是可以讓周氏吃癟。
耿氏聽到這話,撐着自己坐起,問:
“一個黑影?什麼樣的,說了嗎?”
“那倒沒有。”丁琬搖頭,“他也不確定,所以我跟他說別聲張。等狗崽到家就好了,不怕那些歪門邪道。”
在農家,狗血辟邪,連帶着狗也是吉祥物,能辟邪。
耿氏見二兒媳不想多說,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周氏,道:
“既如此,孩子還是在我這吧。你們倆,晚上也都插好門。寡婦門前是非多,別讓人落了話把,知道嗎?”
“是。”丁琬點頭。
周氏沒說話,但也頷首。
看著兒子,心事重重地出去了。
耿氏見她一走,便“哼”了一聲,道:
“鎖住啊,明兒開始,讓你嬸嬸教你背書。”
丁琬聽了一愣,側身坐在炕上,說:
“娘,是不是早了點?”
“背些朗朗上口的,讓他入入門。”耿氏笑呵呵的說。
丁琬看着小傢伙,明白的點點頭,道:
“那也行,我一會兒去我弟弟那找本《笠翁對韻》回來,先叫他背那個。”
鎖住一聽找小舅舅,眼睛頓時冒了光。
耿氏拍了小孫子屁股一記,道:
“跟你嬸嬸去可以,但不能搗亂哦。”
“嗯。”小傢伙重重點頭,起身就撲向了丁琬……
……
日子飛快,幾場春雨後,田間地頭滿滿都是綠色。
苗兒都出齊了,接下來就是鏟地、背地等活計。
耿氏身子骨好了,丁琬讓她帶着孩子,兩條狗崽在家獃著。
至於鏟地這些活兒,她跟周氏二人一起做。
春耕娘家來人已經不錯,伺候莊稼若是還指望娘家,那就說不過去了。
說起種地,兩個人都是農家出身,誰也不陌生。
別看丁琬的父親是秀才,可丁文江疼愛孩子歸疼愛孩子,他們該學的東西還是要學。
種地不用女兒,但女兒一定要會。
兒子就更不用說了,七歲開始就跟着下地,也稱得上是莊家把式。
丁琬幹活踏實、賣力。
周氏幹活撒冷,偷懶。
不是不會做,就是偷奸耍滑。
在周氏第N次要方便的時候,丁琬終於不願意,開口道——
“嫂子,差不多行了,這活兒就咱們倆,我不會讓我爹那邊來人幫忙的。如果你不好好做,秋收咱們就都餓着。我告訴你,我不會讓娘家再接濟。”
聲音不小,隔壁的王五、張青山他們都聽到了。
周氏到底是王五的姘頭,怎麼都得替着說幾句——
“哎喲,二年家的你這話就不對了。人有三急,你嫂子方便還得忍着不成?”
丁琬早就看不上王五,如今他這麼開口,正好給她機會。
“喲,我當時誰呢,原來是你啊。自家的地還沒完事兒,管我們家閑事了?你算哪顆蔥?”
被懟的王五不可以,站直身子、拄着鏟子,道:
“你這小媳婦兒挺不知好賴啊!我說句公道話都不成?”
“你說句公道話?你是什麼身份啊?”丁琬反問,“這是老徐家的地,老徐家的事兒,你姓啥啊?”
“我……”
趁着王五語塞的功夫,丁琬繼續又道:
“管好自己,我們是寡婦,離我們遠點兒。不然,萬一被那個長舌婦說起什麼來,對你不好,對我們徐家更不好。”
被說的周氏本就生氣,如今她這般咄咄逼人,更加不高興。
深吸口氣,故作平靜的說:
“二弟妹,我水喝多了,我得去方便。”
“那好啊,你去就別回來了。家裏一共二畝地,你一畝、我一畝。咱倆分開做。”
看着丁琬強硬的樣,周氏惱火的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分家嗎?”
“你倒是希望我分家吧。”丁琬不答反問。
誰家幹活兒一炷香的功夫,去好幾趟茅房,誰!
周氏氣的咬牙切齒,跺腳為自己辯解着:
“是你說的,二畝地,分開做。”
“不然呢?”丁琬理直氣壯,指着自己鏟完的那一片,道,“你自己看看,我做了多少,你做了多少?”
“誰也不是傻子,你好言幾句話我就得掏心掏肺、拚命幹活?你累小傻子呢?都是第一次做人,我憑啥老讓着你?”
“你啥時候讓我了,你……”
“我讓你次數少嗎?你騙我陪葬,哄我出走。你騙人說摔盆壓運,不讓鎖住給他二叔摔盆,還讓我繼續往下說嗎?”
妯娌兩個在地里爭論,頓時惹來了不少看熱鬧的村民。
丁文海帶著兒子丁現過來,看着他們妯娌,氣不打一處來。
下地走到侄女身邊,看着周氏,道:
“你好意思在這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