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下餌
世子喜得麟兒,乃是大喜。
這消息傳到軍中時,張將軍撫了撫鬍子,喜道:“穩了!”
平陽侯第二天醒過來,想起昨日才得的外孫,也忍不住撫了撫鬍子。
“這孩子長得好。”醒過來的平陽侯抱着懷裏的孩子跟裴金鈴誇不絕口。
裴金鈴心想跟猴兒似的,也不知道這些人打哪看得出好看的,不過她爹這話里的意思,肯定不是說孩子長得好看就是了。
平陽侯看裴金鈴半躺在榻上,也服氣自己這個女兒比京城裏那些小娘子要結實,就她娘當年生她之時也是把月子坐足的,“你也別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才生完孩子就開始折騰。以後日子還長着,你有再大的抱負,也得先活得過別人。”
裴金玲生下兒子,平陽侯也不問衛王何時回來了。更不問刺殺之事有無結果,好似在西寧扎了根,有空還去書院裏給學子們上一上課。
這個書院不是裴金玲辦的那種普及識字的書院,而是朝廷開辦的讓讀書人讀書科舉的書院。
平陽侯學識不差,在西寧的書院裏當個教書先生完全綽綽有餘。
後來乾脆每天上午去書院裏教書,等晌午後回來便教海棠讀書識字,回頭日頭晚一些了又逗一逗小外孫。日子過得比誰都愜意,看不出半點回京的打算。
這些消息也瞞不過衛王去,不說小世孫滿月總要回去,就過年也得回王府祭祖,他不可能一直躲着平陽侯。
不過平陽侯能等就是了,就這等外孫百日後才回去的話,衛王也就聽聽,無非是知道他得回家過年尋的借口拖延回京而已。
裴金玲對平陽侯要年後才回去沒什麼意見,恨不得親爹多留兩年,讓衛王在外面繼續躲着人,她和世子倒好趁機在軍中多經營經營。
不過平陽侯也心知這回拿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回去交差,跟裴金玲道:“我年後就走,你手也別伸得太快。衛王要保二公子也不是壞事,否則只剩世子和衛王,父子之間上面的還未老、下面的又氣勢洶洶,不會是好事。”
平陽侯都這麼說了,裴金玲也不瞞他,“我寧願王爺扶持老三,也不願意有個老二一直在背後虎視眈眈,一輩子防賊一樣過日子。不過也沒辦法,誰叫世子先前勢太弱,王爺當年是真把老二當繼承人培養的,想要完全壓制他和身後的沈家並不容易。”
“王爺這兩天又寫了信回來給世子,想來是不想再躲着父親了。父親要有空就跟世子一道去翻一翻這案子的線索,好歹也要找點東西回去給陛下復命,免得陛下以為我們父女有了他心有欺君之意。”裴金玲又道。
說什麼回去復命,無非是要他這個當父親的回京去給她賣慘,裴金玲在西寧的地位穩固,平陽侯覺得這事也不賴,“先看看證據了再說,是真查不到背後的人是誰?”
“這事王爺就沒讓我插手,世子那邊也沒查到有用的東西,父親問我還不如去問王爺。”裴金玲攤手,她是真不知道,估計衛王還是在防着她。
兒媳婦太過厲害,在家大業大的人家,當公爹的會防着也不奇怪。要不會防,衛王府也不可能把持西寧這麼久。
平陽侯在跟世子去翻看案卷時道:“阿平,這事你是怎麼想的?”
“沒有誰比阿鈴和我更想找到背後的真兇,不過岳父也知道我這輩子算不得多順遂,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已是勉強,有許多事都只心有餘而力不足。”衛王世子委婉道。
平陽侯看了自家這大女婿一眼,“那這案子不如交給刑部去查吧。”
衛王世子眉頭一跳,平陽侯合上案卷,“我知你們夫妻為難,此事我與王爺親自去說,也好給朝廷一個交代。否則要別談別的,也只會加劇衛王府和陛下之間的隔閡。你們衛王府怎麼樣我管不着,可阿鈴是我女兒,我總得要管一管。”
“多謝岳父體諒。”衛王世子忙道。
平陽侯擺手道:“你是我女婿,我不偏心你難不成還能偏心別人?陛下派我來,也知道我會向著你們夫妻,這非你們之過。”
那就是衛王的錯了,衛王世子不好接平陽侯這話,只把案卷收好跟在平陽侯身後,當個稱職的女婿。
等把案卷送回院子裏,平陽侯道:“把它放那吧。我謄抄一遍,也理一理裏面的脈絡,好回去后能跟陛下有個交代。等抄完,你便使人帶回去。”
“是。”衛王世子把案卷拿出來放在桌上,“卷宗之事讓身邊書童抄也一樣,岳父您先休息,切莫累着了。”
……
衛王在外面巡軍好幾月,在過年前終於趕了回來。
平陽侯都已經把案卷抄完一遍,把新的卷宗都摸起了毛邊,聽說衛王到了,也沒讓人去遞拜帖。
一直到回到西寧府,平陽侯住進了公主府,才在第二日讓身邊的管事去王府遞了拜帖。
衛王見了平陽侯派來的管事,問了問平陽侯這幾個月在西寧的吃喝住行,把時間約在了第三日。
平陽侯早年曾見過衛王,不過那也是還年幼之時。
自先太子被廢到當今繼位這麼多年,衛王再也沒有去過京城,而平陽侯最遠也只去過江南,中間相隔幾十年再見面,也算是物是人非。
衛王當年在京城與平陽侯也沒什麼交情,如今有緣成為親家,至少姿態得擺出來,“西寧這兩年戰事少有,卻也一直不怎麼太平,各處總有些小摩擦。且軍中處處都是要緊事,一直忙在現在才回來,還請侯爺莫怪。”
“王爺倒也不必客氣,我來西寧並非自己請旨,而是陛下欽點,可見陛下對王爺的信任。何況王爺對西寧軍越重視邊關就越安穩,想來陛下就越放心。”平陽侯沒跟衛王客氣,直接單刀直入說起來。
“世子和公主遇刺之事傳到京城,要王爺想聽實話的話,除了宮中與魯王府及裴家外,京城並無多少人驚訝。”平陽侯笑着抿了一口茶。
衛王也笑了,“想來京中有許多西寧的不實傳聞。”
平陽侯頷首,“不親臨西寧不知西寧之艱,京中人對西寧的確是有諸多誤解,哪怕是宮中也不曾親自來過西寧,許多事都過於揣測了。”
“從王爺從未忌諱過公主來看,我便知王爺並非他人揣測那般。京城裏嬌養着長大的花朵,在西寧凋零也並非王府之過。”平陽侯絮絮叨叨的,沒打算跟衛王爭得面紅耳赤。
衛王聽得點頭,隨口問道:“也不知京中如何看此回我兒與公主遇刺之事?”
“說法有五花八門,王爺怕也心中有數。不過我卻是不信王爺有對世子不利之意,若王爺有此想法,這些年也不會精心教導世子,更不會授之兵權。”平陽侯話中有話道。
不信當爹的容不下兒子,就是下面兒子之間的互爭了。
燒着熱水的炭爐噼里啪啦輕響着,衛王拿火鉗挪了挪炭爐里的木炭,悠悠道:“我聽阿平說,侯爺也看了此案的卷宗。不知侯爺有什麼看法?”
衛王把話攔回來,平陽侯接了,“我的看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爺和陛下怎麼看。阿平給的卷宗我也看過,這件事一環連一環,是衝著我兒與阿平置之死地來的。”
“要王爺真想問我有什麼看法,我兒自幼聰慧刻苦,若不是宮裏賜婚,我不會捨得她來西寧。可她來了,也還請王爺珍惜一二,畢竟裴家的兵法也只有她學了。阿鈴若是沒了,裴家兵法就此斷絕,我們兩家就只能死仇了。且身兼黃裴兩家兵法的滿朝也獨得一人,王爺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有先把話說清楚。”平陽侯也悠然道。
衛王第一次得知裴金玲竟學了裴家的兵法,在把平陽侯送走後立馬將衛王世子召了來,責怪道:“這事你倒不曾跟我說過。”
“這事阿鈴是有提過,不過裴家的兵法來打西寧的仗並不怎麼適用,兒倒是把這事給忘了。”衛王世子忙解釋。
這要說出來都是為自己增添砝碼的事,衛王信長子是真把這事給忘了,“不想平陽侯這廝倒也捨得把兵法傳給公主,就不知當初傳的時候打的什麼算盤。公主跟黃家那位三姑娘交好我倒是知道,你可知兩人交好到何種地步?黃家的兵法公主可真學到了?”
黃三姑娘這兩年在南寧也算有了些名聲,衛王世子想了想道:“要說功夫,在京城時兒便看出兩人似同出一脈,應當是彼此都傾囊相授。至於兵法,兒不曾聽阿鈴說過。不過阿鈴在戰場上的打法雖和南寧軍有所不同,卻也有些影子在裏頭,要說學肯定也學過一些的。”
平陽侯大約並未說假話,衛王不禁仔細打量了兒子一眼,暗想長得好看難不成就這般有用,連老天爺都要偏他幾分?
這一看衛王倒也看出點來,別說長子年紀也不小了,就別家孩子才十多歲都早被曬得皮黑肉糙的,也就他還細皮嫩肉模樣,沒了早年的病氣臉上的英氣更甚,的確是滿西寧再找不出比他兒子更好看的小郎君。
衛王世子被衛王盯得心驚肉顫,主要是衛王的眼神太過莫名,不禁道:“父親可是有話想說?”
衛王回過神來,嘆道:“就想着你長得隨你娘還是有好處,如公主這樣的人也會傾心於你。”
這話聽得怪酸的,衛王世子不知衛王為何說起這個來,總不能昧着良心說自己長得不如親爹,只的道:“公主不是那般膚淺之人。”
衛王也知道,裴金玲能看中自己兒子,肯定不只是看中了長子外貌這般簡單,便把今日跟平陽侯談的話說了,“若平陽侯說的是真的,日後衛王府便能集三家之所長,倒也不是一樁壞事……”
平陽侯也在跟裴金玲說見衛王的事,“黃裴兩家的兵法衛王必然會心動,你想要在衛王府一直站穩腳跟,只用將這兩樣東西別讓任何人哄去就好。”
“能做的我都為你們夫妻做了,剩下的就得看你自己的了。既然走出了第一步,就不要回頭。沒有哪家的後院是你該去的地方,哪怕是宮中也一樣。”平陽侯說起這幾句話時神色比裴金玲見過的任何一回都要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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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王:我一直以為只有像我這種頂天立地的英雄才會引來天下美人折腰,沒想到有人只靠一張臉就夠了!
衛王世子:還是要有才華,臉都只是加分項,公主才不是那麼膚淺的人!嗯哼哼~~
衛王:……你可真謙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