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夫子

010 夫子

俞家姨媽對錢嬤嬤默許的態度並不怎麼看好,“不過一個婆子,如何能左右宮中貴人的想法?你終究還得進宮,進宮就有風險。”

在俞家姨媽來看,能選中賜婚給衛王府去當世子夫人和將軍夫人還好,要運氣不好招了哪個貴人的眼被人弄去當了小老婆,哪怕是給皇帝當妃子就不值當了。

宮裏的皇子們還不到賜婚的時候,可當今的幾個兄弟卻還年輕力壯,偏偏都家中已有正妻。要哪家正妻趁此機會請旨想分幾個姑娘去當側室,便是三品之家的女兒,女兒太多也不是不願意送一二出去。

王爺的側妃那也是幾品誥命,不是一般人的小老婆可比。

當然文雅的叫法不是側妃叫夫人,誰家的女兒就在夫人前加一個姓來區別。

可就算是頭上頂着誥命,跟一般小老婆不同,大致的不都一樣,每日跟正妃晨昏定省,生個孩子跟別人叫母親,要王妃心狠把孩子一搶那還得是你的體面。

“不如稱病。”俞家姨媽的手段素來直接。

這話聽得裴金鈴忙擺手,“可饒了我吧姨媽。天子腳下我能得什麼病?疫病我怕得被燒死,發痘當年在江南我也發過了。”

江南流行種痘,裴金鈴十二歲那年就跟家中兩個表弟一道請種痘娘娘來種了,如今就是跟一群得痘的人呆一起,估計也難複發。

裝疫病可不敢亂來,在別處走走門路可能只是封宅,在天子腳下貴人遍地的京城,解決的手段就要更隱晦更殘忍,直接病故可比京城外那些沒門路的被燒掉的還要好聽。

俞家姨媽也知這樣做有多大的風險,見裴金鈴不願意也不強求,要更厲害一點直接‘不小心’毀容,手腳骨折一下也不是不行。

但這樣做對一個女孩子也太過殘忍,且也容易授人話柄,都進了參選名單家裏不好好供着,讓秀女出了這樣的大事,朝廷問責下來反倒不美。

“你心中且有些數,能早被送出宮就早些出來。”俞家姨媽只得道。

進宮第一輪就被送出宮的,獎賞沒有後面出來的多,可俞家也好平陽侯府也好,誰家又差那點宮中的賞賜了,人能完完整整回來才是最好的。

裴金玲也只能儘力而為,畢竟上意誰又能真揣測明白,“要說朝廷從臣子裏選女賜婚過去,是真捨得還是在試探百官呢?”

臣女也只是臣女,哪怕被封了公主嫁過去那也還只是臣女,沒有了皇室血統,皇帝就真那麼信任?

這一點百官也看得明白,故而對此回選秀才避如蛇蠍。

“還是等先生到了再說罷。”有些想不明白的裴金玲嘆氣。

俞家老太爺當年接裴金鈴去江南小住便給她請了一位先生,這位女先生博才多學,裴金玲住江南的時候一直受她教導。

此回遇見這樣的事,家中無人可依仗,也只有問女先生了。

俞家姨媽也這麼想,“當初她便提議我獻財,只是我還想着可能事有轉圜,如今卻想着還不如早聽先生的,也不至於奔波這一遭。”

如今獻財求仕着實早了一些,孩子們還未長大,哪怕有了朝廷的一些恩典,一切都還要賭。

既是賭自然就有輸有贏,且輸贏一半一半,沒得穩贏的。

裴金玲寬慰道:“江南文風盛行,比京城差的也不過是在讀書之外。表弟在江南同齡讀書人里都略有薄名,在京城自然不在話下。要能拜一個好先生,中一個進士並不難。”

狀元榜眼探花傳臚如俞家這樣的人家不敢去想,哪怕是二甲進士俞家也都夢裏才出現過。

自己的兒子再是聰慧,年齡擺在那,俞家迫於要在京城站住腳跟,只能讓他早下場,早下場準備自然不如多讀了許多年書的相比,只一個同進士足以。

同進士也能做官,要無過硬關係且只有偏遠地方可選,日後晉陞的機會也不多,能到三品已是極致。

可三品已算是要員,非一般人可為,俞家姨媽的野心並不大,只想要到四品已足夠。兩個孩子待成親后便分家,二郎依舊能從商,且有兄長提攜,互相成就,遠比她這些年撐起俞家要容易。

如今,就等着俞家大郎能入仕了。

俞家姨媽現下只愁着尋先生的事,“本我打算讓你表弟今年下場秀才試,哪知出了你姨夫這一樁,如今又進了國子監。國子監雖有夫子教導,可一個夫子哪管得過那麼多學子。你表弟年幼,未必跟得上國子監的進度,我便想着給他拜個師傅。只是京城與江南大不同,這師傅的人選倒不怎麼好找。”

來了京城,當然不是只繼續讀四書五經這些就夠了,想要在科舉中得個好名頭還得尋個能在科舉和官場上給予指導的老師才行。俗語來講就是拜山頭。

裴金玲想了想,京城勢力雜亂比江南更甚,要拜山頭也沒那麼好拜,俞家在京城沒什麼人脈,一個平陽侯府指望不上,再有一點關係的方家也只是武勛之家,還不如回頭去江南找,畢竟朝廷官員有小半來自江南,“我記得表弟在江南拜過一個夫子,姨媽倒不如寫信給王夫子,與王夫子實話實說,請他替表弟寫一封舉薦信。”

王夫子是江南一家書院的夫子,其本身頗有才學,不過不喜官場是非,在考中進士后並未受官,直接去江南一帶尋了個書院住下來。

這位夫子頗好為人師,下面收的弟子前前後後有數十人,堪比當代孔聖人,平日裏最愛說的一句話是:只要收的徒弟夠多,總有一個能考上狀元。

也正是這位王夫子有這樣的荒誕想法,才讓俞家一個商賈之家的孩子在他那也能有書可讀。

要只是有些文采裴金玲也不會說起他來,“先前的禮部尚書裴大人向朝廷致仕,他與禮部侍郎張大人乃是同門,想來退下后禮部尚書這個位置便會由張大人頂上。張大人空出來禮部侍郎這個位置王夫子的長兄有極大可能上位。”

這個裴家和平陽侯府沒半點關係,要攀族譜可能八百年前才是一家。平陽侯府空有侯爵,又一個是勛貴,一個是文官,互相幾乎沒有往來。

張家跟平陽侯府的關係,也只止於姻親之間有姻親關係,也少有往來。

俞家姨媽近來忙於俞家的官司對朝廷少有關注,聞言道:“你如何得知?”

她這個侄女打聽外面的消息可都是俞家在京城的人手在與她通傳,如今有她不知道的實在令人驚訝。

倒也不是裴金鈴多聰明,而是前些日子在京城裏走動得多,“姨媽也知道方家舅母是文官出身,她娘家侄女經常請方家表妹過去玩。母親這邊也時常回娘家走走,我們姐妹便經常跟着一道去人家打擾。裴家三房的姑娘與她家二房的一個姐妹相熟互相往來極多,我有好兩次就見得王家姑娘也跟她們在一道,言行舉止間對裴家姑娘和張家姑娘多有討好,便有這麼一猜。據聞裴家三房多得裴尚書偏愛,張家那位姑娘又一直與裴家三房的姑娘孟不離焦,要無所圖王家姑娘也不至於過於急切而讓人看出苗頭來。”

官員後院裏女眷之間的事倒是裴金鈴更清楚,俞家姨媽沉吟,“可後院如何幹得了前院男人們的決定,她便是再討好也沒用,王家要無別的依仗,未必爭得過別人。”

裴金鈴笑道:“可至少證明王家有此心就夠了。”

俞家姨媽眼皮一跳,看向裴金鈴,“你的意思是?”

“王夫子能在江南自由自在,那是因王家不用他頂門戶,要王大人爭侍郎失利,他那頭未必好過。姨媽要決定請王夫子指路,對京城王家就必須得親近一些。”裴金鈴捏着手指道。

俞家姨媽聽得搖頭,無緣無故要親近官員之家如何容易,便是藉著長子跟王夫子有師徒之情上門,怕王家這些年沒少見過王夫子的弟子。

弟子多了就不值錢了,想要更親近要麼砸錢要麼就得跟人有人情。

砸錢這種事現在已經不適合俞家來做,要是想賣王家一個人情,王家現今要的可是禮部侍郎的位置。

“朝廷之事,俞家能如何?”俞家姨媽頗為遺憾。

要是在江南倒還好,俞家有銀子未必不能幫一把讓王家記個人情,有人情來就有往來,往來多了自然就親密了。再讓王家給自家大郎在朝廷引個路不難。

可京城卻不是俞家的主場,哪怕有不少江南出來的官員,俞家在他們眼裏也不值當什麼,想要幫王家那也得俞家有那個手段。

裴金鈴在說這話,便是將此時俞家的境況考慮了進來,“裴尚書請辭是在陛下宣稱要選秀之前,但一直到現在陛下還未批准,想來是想裴尚書將衛王府賜婚之事辦完后才允,也說不得裴尚書也是因此事才請辭。不過他家有三個孫女一直在相看親事本來應該差不多定下來的卻一直沒有消息,其中必有緣故。”

方氏也在跟她相看婚事,互相打聽得多想不知道這些都難,裴金鈴猜測道:“我懷疑裴家叫停婚事是不想得罪陛下,不想讓陛下誤以為裴家有違聖意。要是如此,給王家的人情倒也好給了。”

沒人願意自己女兒被選上送進衛王府,憑白跟衛王府扯上關係,畢竟他們也不在衛王府當差,給皇帝送女兒都比給衛王府送女兒強。

如此只要她進宮動些手腳,將裴家的孫女全送出宮再把這恩情送給王家就行,裴金鈴頗為遺憾,“實在王家官階不到,不然要一道進宮,直接給王家搭把手還更簡單些。”

王家雖然聯姻眾多,處事卻一直相對平庸,在朝廷做事也更像純臣作風。

俞家在京城沒有什麼根基,又不想短時間裏飛黃騰達,而是謀家族百年,與王家這樣的家族接觸最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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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王世子:媳婦做事如此保守,我很惶恐?我衛王府不香嗎?

裴金玲:香!特別香!你家要真能奪位我來燒個灶就算了,好歹能撈個從龍之功,你家再過幾十年也未必能奪位,我吃多了不消化去你家吃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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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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