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想回南京

第322章:想回南京

劉基敘說朝中派系情況,說現在朝中是兩大派系,一個是淮西集團,以李善長為首,另一個是江浙集團,為首的就是老爺子。

劉瓔聽的很糾結,他自己已經一再的警示朝中做官的危險性,老爺子也是聰明人,為何不聽勸呢?明知道有危險還要摻和到派系中!可是這話做晚輩的不好說,做晚輩的哪能責怪老人家呀?

考慮再三劉瓔終於還是問了,他說:“我相信祖父知道其中的利害,不會摻和這種爛局,難道祖父有什麼難處不成?”

劉瓔的問話非常緩和了,聽不出責怪的意思。但劉基可是絕頂聰明之人,哪能聽不出孫子話里的意思呢?

劉基說:“孫兒你以前說過的話我怎能忘記呢?但是這種是非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我的爵位雖然只是個伯爵,朝中爵位比我高的人很多,可是人的地位不是爵位官位能夠定位的。祖父我就是一句話不說,在皇上的眼裏依然是一派臣子的帶頭人。在朝中議事我謹言慎行,回到家裏就閉門謝客,可是淮西一派官員依然把祖父我當做對頭,這有什麼辦法呢?總不能去對李善長說:這裏邊沒我的事。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是啊,劉基在朝中爵位不高,官職也不那麼重要,可是在眾人的眼中,劉基依然是抗衡丞相李善長的重要人物。這是客觀存在,沒辦法的,或許正是這個原因,劉基不得以才急流勇退,辭官回家。

朝中政務紛雜,事情很多,千頭萬緒,並且大多都會形成派系爭鬥的事由。導致衝突爆發總有一件是導火索。那麼哪一件事情導致劉基辭官的呢?

是李彬事件。

細節不說了。這個叫李彬的官員犯了法,是死罪,被劉基抓起來殺了。可巧李彬是李善長的親信,這就招惹了李善長。

為什麼抓人殺人的是劉基呢?因為劉基是督查院的御史中丞。

督查院的功能類似於現代的檢察機構和法院,起訴、抓人、審判等功能都屬於督查院,所以抓人殺人是它的職責。

御史中丞是督查院最大的官,也就是說,別管是誰辦的案子,劉基都脫不了干係。

為了說明督查院的地位還要搞明白一件事:古代的官制里有一種官叫“言官”,督查院除了抓人辦案子還有向皇帝諫言的功能,因此督查院裏的官員也屬於言官。

言官的一個特點是品位低。普通言官大多是六品左右,相當於省里副職或者“府”“道”一級的官員,比縣太爺高一點。劉基是督查院主管,品級略高,也不過是四品左右,比朝堂里的一二品大員低很多。由此可知劉基的地位很尷尬,很可憐,與他的貢獻不匹配。

督查院中,在御史中丞手下還有很多叫“御史”的,分為十三道。

“道”的意思是縱向的權利。舉個例子,國家級的稅務總局直接管理到省、市、縣的稅務局,這就是縱向管理。在古代官稱有“道”字的就是這一類的官府衙門,例如鹽道、茶道、織造道等等。

明代有十三個行省,所以就有十三道御史,每個道都有幾個專職的御史。

御史屬於言官,言官的特點是權力大,品級低,連皇帝都不敢隨意處罰言官,因為殺言官有損聲譽聖明。所以言官的品級不高卻是八面威風。

古裝戲劇里常有類似“八府巡按”這類官員,威風八面。戲劇里的情節經常是這樣的:

惡霸壞蛋勾結貪官作惡,誰也沒辦法,最後清官大老爺八府巡按來了,一聲喝令,把惡霸和貪官通通拿下,大快人心!

這八府巡按就是督查院裏屬於某省道的御史。比如河南道御史。

別看言官的品級低,可誰也管不到他們,就算皇上老兒也要讓三分。

朝廷里屬於言官的除了御史之外還有六科給事中(“給”在這裏讀音為“幾”)。六科對應六部,就是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每個部都有對應的給事中,就像地方13省有13道御史一樣。給事中管中央政府,御史管地方各省。

御史和給事中都是言官。那麼言官是幹什麼活的呢?

“言”就是說話,言官就是說話的官,也可以說他們是專門罵人的官,逮誰罵誰,被罵的還不敢還嘴。

言官沒自己的業務,專管閑事,除了管閑事就沒事可做了。他們整天到處轉悠,今天查這個,明天查那個。他要查賬本,查庫房,官員們都得老老實實地把賬本拿來,庫房打開,還得派人陪着查。所有的官員都怕他們。

言官品級低俸祿少,被他們查的官員可都是高官。

劉基就是言官之首,說話的權利很大,朝中就沒有他不能管的事,除非他不想管。

。。。。。。

劉瓔問:“祖父知道不知道李彬是李善長的人呢?”

劉基:“知道啊。可是能因為是李善長的人我就枉法嗎?朝廷里的官員哪有沒後台的?如果看派系背景辦事那就一個不能殺!若如此,讓我這個御史中丞如何做呀?別的不說,我怎麼面對皇上?枉法是對皇上的不忠,搞不好是要殺頭的!”

是啊,劉基在執法的位置上,明知道得罪了李善長也不得不殺李彬,否則就是枉法,是對皇上的不忠。

可是李善長不這麼看,他被激怒了,他調動淮西集團的力量攻擊劉基,羅織罪名,誣告劉基。好在朱元璋還算明白人,沒有過分難為劉基。可畢竟皇上也是淮西人啊,與劉基的隔閡是明顯的。

劉基心裏明白,再這樣下去絕無好結果。於是他開始裝病,經常因病不能理事,在人前總是病魔纏身的樣子,最終以不能上班為借口,告病還鄉。

劉基走後,朱元璋給留下的劉謹傳話說:“滿朝文武都結黨,只有劉基不搞這一套,我心裏明白,不會虧待他的。”

朱元璋說“只有劉基不結黨”,這句話是實情,劉基確實加小心了,對所有的人都不交結,似乎一個朋友都沒有。吃飯喝酒,禮尚往來的事都極少。像他這樣孤僻的做派是很突出的,朝中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

不過帝王的話大多不能當真,若是劉基回朝上班則後果很難說。

劉瓔問:“祖父大人,我父親是怎麼留在南京的呢?是不是不得已,會不會是人質呢?”

劉基一愣,他此前真的沒想過。

劉基說:“孫兒莫擔心,你父親去南京是為了照顧我,我不是‘有病了’嗎?請大夫、抓藥、熬藥,總要有兒女侍候。我離開南京后還有不少的雜務,就是朝廷里的公事也沒完全利索,總要有個人應付。你說人質……不會吧?皇上總不至於如此吧?”

看來他對朱元璋還是沒有看透,心存幻想。

這些話題很沉重,沉悶的時候就喝茶。

劉瓔問道:“事已至此,祖父可有什麼打算呢?是在家裏養病還是出去遊歷散散心呢?”

這裏說的“養病”實際上是裝樣子,劉基本來就沒病。劉瓔說的散散心,暗含着去海外的意思。

劉基說:“其實在這裏也一樣不省心,青田知縣俞都禮就沒少找麻煩。”

劉瓔:“這位俞知縣對咱家一直都蠻好的,怎麼突然變了呢?”

劉基:“只能說他是勢力小人,他從邸報得知我告病還鄉就來難為我。按說我沒有了官位也不是平民,不是還有誠意伯的爵位嗎?還鄉這才一個多月,他竟然兩次來募捐,還查咱家的作坊,關閉了多年的礦場也要查。擺明了就是刁難咱劉家。”

古代朝廷都有一份叫做“邸報”的傳送文件,可以看做是古代的新聞報紙。它的內容主要刊登皇帝諭旨、大臣奏章、朝廷公佈的法令等政府公文,當然這是給官員看的,老百姓沒資格看。發行的辦法是通過朝廷的驛站分發到各省各縣。

驛站就類似於現代的郵政局,傳送官方文件,但老百姓不能通過驛站送信,那是官府專用的。驛站還有個功能:為旅行的官員提供住宿膳食。

“誠意伯”是給劉基爵位的名稱,同樣是伯爵,不同的人名稱不同。

劉家在老家的礦場早就都關閉了,原因無他,就是因為有個鹽鐵專賣權。鹽和鐵利潤都很大,官府是依仗權勢爭奪利益。但是鹽和鐵都不能禁絕,比如鐵,民間鐵匠爐眾多,這是禁絕不了的。因為官府無法提供這類零打碎敲的服務,而這些小生意又是必不可少,於是只能是限制和嚴加管理。

在老家南田,劉家只有一個礦場,就是因為怕多事,早早的就關掉了。劉家主要的礦和冶鍊都在海外,大陸上只有福建的兩個礦場還在做,因為古代的管理落後,隔着省,青田縣的官府就不知情了。

。。。。。。

劉瓔說:“看來這個俞都禮也是派系中人,他的官階雖然小,可是也有層層的關係,想必他是淮西一派的人。不過祖父您還是要寬心才好,咱家不差那幾兩銀子,隨他要好了,就當破財免災了,量他也沒多大的胃口,幾百兩銀子而已,咱家還打發的起。”

劉基難得一笑,他說:“知道我孫兒有本事,咱家銀錢上不愁,可這種小人嘴臉讓人生氣。其實我不是心疼銀錢,最擔心的還是怕出別的事,他既然有派系,就難免有什麼算計加害於我。在這山野之地,有什麼陰謀齷齪之事今上也不會知道,豈不冤枉?因此祖父我打算再次返回京城,雖然不為官,可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都在明處,他們也不敢胡作非為。”

聽劉基說要回南京,劉瓔依稀想起他知道的那些歷史故事。他不知道劉基告病還鄉的事,可是知道劉基死於京城,是死於看病的大夫(還可能是御醫)下毒。

難道歷史真的是這樣?他無論如何要勸阻。危險可能很多,起碼要躲過這種已知的劫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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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於明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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