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劫壽銀
因為出身富貴,更受寵愛,甘鷹性子雖然算不得驕縱,但卻是有些吃軟不吃硬,陳樂只能期待一夜相安無事,那三個中年漢子也沒什麼歹心,若是因為一壺酒跟那三個漢子鬧翻了,應該是最不划算的買賣。
當然看得出來,那個面龐白凈的中年人並不想多事,應該也不會在生出事端,只是破廟陰潮,破廟內還有些枯稻草,想來應該是之前的過客暫歇留下的,鋪上了一層衣物,便是最簡陋的床鋪,陳樂和呂大壯這般貧苦少年,也很少這般睡,至少都有一張木板床,更何況甘鷹這般睡慣了高床暖枕的富家子弟,便是假寐了一會,就是有些煩躁南安,更何況還聽到對面兩個合衣而眠的漢子,便是沒有任何鋪墊,也是起了鼾聲,估摸着經常跑江湖,倒是正當不講究,只是苦了三個剛有些睡意的少年。
甘鷹本欲發作,想讓那人不要打鼾,但這睡覺打鼾豈是想停就能停的,總是有些強人所難,更何況,對方看上去也不是什麼善茬,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
甘鷹卻被陳樂攔了下來,陳樂說道:“萍水相逢,能不交惡便是最好了,更何況,說到底還是咱們還過嬌貴了,行走江湖,也不全是輕劍快馬,吃肉喝酒,總會有些不適應的,也是需要養些忍耐力,咱們剛出寧城第二日,便是遇到了這種情況,日後定然還有有更折磨人的事情,總不能一切都隨着自己的性子來。”
“陳樂說得對,那三個人有點凶,睡吧,若是真的困了,也就能睡了。”
倒是呂大壯頗為適應,眼見着就要睡著了。
而此刻,對面的那個守夜的白凈臉皮的漢子站起身來,走到了陳樂等人的面前,然後笑聲說道:“是不是我這兩位兄弟鼾聲太大驚擾到你們了,若是真的,那我便先給你們陪個不是。”
抬頭不打笑臉人。
陳樂搖搖頭。
這位白凈臉皮的漢子,也是個有些氣度的中年人,陳樂搖頭道:“這位大哥,出門在外,哪有那麼多的講究,不礙事的。”
白凈中年男子找了個木墩子也坐在火邊,還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油紙包着的香噴噴的油蠶豆,遞過去說道:“這是我家內人在出門前為我炸制的,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嘗嘗。”
看着陳樂等人並未伸手,白凈中年人笑了笑抓了幾顆塞進嘴裏,說道:“雖然我們哥仨都是粗人,許是說話有些莽撞,但是我們是非歹人,這玩意,雖然不能真的飽腹,但滋味還不錯,當下零嘴還是可以的,也是我現在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這長夜無眠,可以嘗嘗看。”
甘鷹直接伸手抓了幾顆,也是這炸的油酥的蠶豆的確有些噴香,而且那白凈中年人還自己吃了幾顆,便是毫無顧忌。
只是,那蠶豆滋味的確不錯,加上苦於沒有什麼下酒菜,甘鷹正好是拿出酒罈子,一邊喝酒,一邊吃蠶豆,還有遞了一壇給那中年人,便是一起飲酒,關係也算是彼此回暖。
白凈中年人說道:“聽你倆的口音,應該也是百桑郡人士吧,這躺出門,是求學還是辦事?”
這百桑郡里,百里不同音,便是能聽的清楚,卻也有一些區別的。
陳樂點頭道:“算是遊歷吧,我們才剛從寧城出來,不過半日,就遇到了這傾盆大雨,只能在這破廟裏暫歇。”
白凈中年男子道:“前些年還去過寧城呢,那可是個好地方啊,風景也好。”
在陳樂聽來,這或許是一句客套話,但中年男子卻也是說的衷心,白凈中年男子說他們三兄弟,是吉豐人氏,都姓楊,是百桑郡另外一個縣城的人士,說是出門做了點小生意,賺了些銀錢準備回家,但在陳樂看來,三人卻不像是做什麼正經生意的。
呂大壯忽然說道:“聽說,吉豐去年秋收的時候,鬧了蝗災,到現如今應該很短糧食吧。”
這事情陳樂也聽說過,寧城和吉豐縣不過距離一百二十里地,吉豐鬧災這事情,傳到寧城也是一點都不奇怪。
真名叫做楊臣豐的中年男子點頭道:“也是實在沒活路了,才出門營生的,現在雖然到了春,但比冬天的時候也好不到那裏去,雖然朝廷有賑災銀和救濟糧撥放下來,但真的能落到老百姓嘴裏的,卻是少之又少了,都落到貪官污吏的錢袋子裏面去了,是可惡可恨。”
許是覺得自己說過了,楊臣豐又說道:“和你們說這些又有何用,家家有本難念經,窮苦百姓自是只有被欺壓的份,能不被餓死,便是天道憐憫了。”
甘鷹奇怪的說道:“你是說有貪官污吏?這事情,官府不管嗎?”
楊臣豐說道:“官府?雖不能說天下烏鴉一般黑,但現如今的世道啊,卻是沒有那麼亮堂了,幾位小哥,你們年歲還小,許是家世殷實,還不懂這些,但能不懂便是不懂,也不至於污了自己的雙眼。”
中年人點到為止,似乎不想因為喝了些烈酒失言,便是起身挪着木墩子坐回原處,這楊豐臣本意也不過是來探探幾位少年的底細,知道幾位少年都是初出江湖,卻也是放下了一半的戒備心。
但陳樂卻瞧得出來,這個楊臣豐心中有事,只是有些事情,不知道的,還要比知道的好。
三人到了後半夜,也是陸陸續續的睡著了,只是等着日光照進破廟的時候,才悠悠的醒轉了過來,抬眼一瞧,那三個草莽氣息頗重的漢子,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
甘鷹伸了個懶腰,睡的及其不舒服,有些倦容的看了那已經滅了的火堆道:“他們都走了啊。”
陳樂看一眼門外說道:“估摸着雨一停就走了吧,有一會了吧。”
三人收拾了一下,又將剩下的白面饅頭和腌豇豆都吃了個乾淨,算是飽腹了以後,才重新啟程,昨天走了半日,不過才出了寧城十幾里地,陳樂知道,今日需要抓緊些了,不然可又要風餐露宿了。
“再有二十里地,應該就是朴古鎮了。”
朴古鎮,也是另外一個縣城與吉豐的交界。
三人走上了官道,車馬行走的速度也快了起來,想着晚上應該會有住宿的客棧了。
在靠近一個鎮外一個茶寮的時候,陳樂等人被一隊官兵給攔了下來。
三人很不情願的走下了馬車,卻被一個伍長拿出的三幅畫像來回比對,好像是來查找欽犯的。
而那白紙畫像雖然潦草,但是細看還是看的出來,那邊是昨天晚上那三個楊姓的漢子。
“你們幾個少年,來路不明,打開馬車,讓我們細細搜查。”
那個伍長雖然確定了少年並非他們所尋之人,但是當看到穿戴華貴明顯非普通人的甘鷹的時候,卻是動起了花花腸子。
車馬不大,除了三人,便沒有其他人,是一眼便能看透的。
甘鷹則是勃然大怒說道:“誰給你們的膽子敢翻我們的東西。”
那伍長冷笑着說道:“小子,你拒不配合,該不會是那三位賊人的同黨吧。”
甘鷹本來就要發作,但是硬生生的被陳樂給攔了下來,陳樂何等眼力價,這些官兵不過是見甘鷹穿戴華貴,想弄點油水罷了。
陳樂弄了小半兩的碎銀塞進那位伍長的掌心道:“幾位官爺,你們應該是弄錯了,這些銀兩便是給你們喝些涼茶,緝拿兇手也是辛苦,要護一方平安。”
“甘公子,這些兵油子,就是想撈點油水而已,不會很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便是呂大壯也看得出來,若是不給寫買路錢,這麻煩是少不了的。
有了銀兩開道,一切便都好說,而且陳樂很快便打聽出來了,那昨晚和三人同廟而歇的三位楊姓漢子,原來卻是劫掠吉豐縣令送給百桑郡守李大人三千兩壽銀的強盜。
難怪那銀兩成色,如此之好,原來卻真是官銀!
陳樂心中微有后怕,這能夠劫掠官銀的匪人,應該是屬於江湖上第一等的兇惡之人了,若是昨晚真的起了爭執,有自己和呂大壯兩個累贅,甘鷹真的能夠應付的來嗎?
等着這一對搜捕官兵離開,陳樂這才將裏面的原委和盤托出。
三千兩官銀!
便是最不吝銀錢的甘鷹也知道這是一筆很大數目的銀兩,若是一個縣令不吃不喝,也要存一兩百年才能存的下如此銀兩,更何況那吉豐縣,不是剛過災年嗎?
甘鷹倒是有些惋惜的說道:“那劫了那三千兩壽銀的人,應該是江湖好漢,早知道昨天應該與他們多喝幾杯的。”
呂大壯看着甘鷹,沒想到這位出身富貴的人,居然這麼認可那些莽賊。
陳樂喃喃的說道:“吉豐縣大災,但是縣令卻能為了仕途奉上三千兩壽銀,便是真當人心不古啊,貪官污吏橫行啊!”
寧城雖然不豐饒,但是卻堪稱夜不閉戶,家家安寧,現在看來,的確是顧文燾那個縣令當的極好。
甘鷹想了想說道:“豐吉在哪個方向?倒真想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