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少年執刀
宋傾給自己留下了一把刀,名為春雷,在煉製成器的時候,便是取了春雷乍響,萬物驚蟄而生的意味,又是帶着刀客獨有的不平則鳴的暢快韻味,且說這刀跟着宋傾也幹了不少驚天動地的大事了。
這裏面的故事和宋傾的過往,陳樂自然便是從牛姓婦人嘴中了解,婦人說完看似輕描淡寫,但是眉目間有多少惆悵,在她看來宋傾和那把刀給留給這個世界的故事還算不得太轟轟烈烈,他本該能做更多的大事。
話語間更多的還是一種憋屈意味。
一個本來有機會以刀證道的刀客,卻死在了洛都的血雨之中。
江湖霸氣妄圖去和廟堂氣運較量。
本就有些強人所難。
婦人說,宋傾的天賦要比陳樂好太多了,在陳樂現如今這個年歲的時候,宋傾的刀法趨近於小成,已經看出了日後宗師級別刀客的苗頭,只是現在看來,那時候的太過絢爛卻是有些拔苗助長,竭澤而漁了,若是洛都那場血雨晚下十年,或許宋傾也就不會死了,就像是果園裏,那些長得最好的果子,最後未必是最甜的,因為被摘的太早了些,反而是那些被旁落遺漏的,最後會是最甜。
人生的長度,在很大程度上會決定人生的高度。
無論是西楚霸業,還是江湖深淺,和死了的人就不會再有聯繫。
當然婦人並沒有詳盡的跟陳樂說起,宋傾和西楚之間的關係,心中多多少少是對賈昂的算計有些不滿意的,而且覺得不值得,況且宋傾是宋傾,陳樂是陳樂,這天下誰做主,應該和一個剛學刀的少年沒有太大的關聯。
對於陳樂而言,自己多了一把刀,也多了一條道,至少有宋傾的存在,陳樂覺得自己要成為什麼人,是有一個標準的,便是成不了宋傾這般級別宗師之流,便是成為自由不羈的江湖豪俠對陳樂還有些遠,若是能夠成為一個有些名頭的刀客,至少不在無依無靠,至少活的輕鬆點,應該還是有盼頭的。
陳樂還察覺的出來,呂大壯看上去有些羨慕,畢竟他有的只是木劍,只是對於現如今的陳樂而言,這把刀太沉也太長了,不過陳樂才十四歲,還可以再長高些,以後耍起來估摸着就不會這般吃力了,而且陳樂很明顯的感受到,自己的氣力好像要比以前大了些許。
養傷期間,每次觸碰這把春雷的刀背的時候,卻好像真有嗡嗡作響的感覺,陳樂心中清楚,這刀似乎有些靈性,估摸着應該是和宋傾留給自己的一刀之氣有些關係,但現在的自己好似還沒有能夠完全駕馭的了這把春雷。
大清早的時候,陳樂便是將這把刀拎到空地,憑藉著感覺很認真的一刀一刀的練習着,這些斑駁的套路源自於陳樂之前見到過幾位刀客之間的爭鬥,不過是照貓畫虎,學摸學樣而已。
只是雖然沒有章法,但是卻有種暢快的感覺。
只是在外人看來,卻是笨拙的很,好幾次都甩脫出手,差點傷了自己。
陳樂的傷勢恢復的很快,但也沒等到完全恢復。
或許是幾次咣當之聲吵到了房間裏的甘鷹了。
眉清目秀的青年揉着眼睛,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托着下巴看了一小會,卻有些興緻缺缺的了。
看到身後站人,陳樂有些抱歉的說道:“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嗯,是有點吵鬧,對了,你是在練刀嗎?”
陳樂點點頭道:“嗯,第一次。”
甘鷹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那還算不上練刀,而且沒有人指點指點,難怪會這麼難看。”
陳樂問道:“你也練過?”
甘鷹點頭道:“我們那邊有很多練刀的人,嗯,要說刀法應該是西楚刀為一絕,但是多是已經失傳了,當年大洛與西楚大戰的時候,幾乎是殺絕了西楚刀客,現在流傳在江湖裏的西楚刀技,都是假模假式,練刀其實是最簡單的,刀法是殺人技,簡單在於,刀法不在於巧,卻在於力和膽,便是找到一本最爛的刀譜,練上一萬遍十萬遍也是能殺人的,也就是說並不太看天資,但換個說法也是最難的,難在堅持還有膽魄,二者缺一不可,若是單純的傻練刀,便是練上三十年,沒有殺人的膽魄,也是無用功,當然若是只有膽魄,卻是一個花花架子,也是白搭,事實上,江湖之中有過刀劍之爭,但若是論起殺人來,劍可遠遠沒有刀殺的多了。”
這些通透的道理,自然不是甘鷹所說,而是他一位長輩說的,只是甘鷹卻只練了三天的刀法,便是叫苦不迭,至此沒有再起過練刀的念頭,而且他並沒有說,在北豐那邊,練刀的人可要比練劍的人凶多了。
陳樂覺得甘鷹說的頭頭是道,便是說道:“你的刀法應該很厲害吧。”
甘鷹和陳樂接觸也有些日子了,便是知道這少年要跟自己開口學刀了,心中卻有些尷尬,雖然自己有好多用刀的長輩朋友,但是自己的刀法,還真不比這少年強到那邊去。
“我爹說過,刀是百兵之膽,殺氣最盛,想要用好刀,膽子一定要大。”
“我膽子很大,連鬼都不怕。”
“那你的膽子的確很大了。”
“只是這練刀,光有膽量是不夠的,還要下苦功的。”
“我能吃苦的。”
甘鷹看着陳樂,想了想卻說道:“這樣吧,你先做到每日揮刀一千五百下,連續揮刀一百次以上,再論其他的,先打好根基應該是沒錯的。”
據甘鷹所知,北豐州最高規格的親兵營招收士卒的標準卻也只是每日能揮刀一千下,連續揮刀八十次便為上等,而且用的還是普通制式的大刀,重量約莫只有陳樂手中春雷的六成左右,但甘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任何教陳樂,只是將這個標準提升了一些,估摸着能撐上很長一段時間了,到時候再給他找個師傅,應該也不難。
“那是有點難的。”陳樂點頭道。
揮刀並不難,但若是要連續揮刀一百次,很難,掂量過春雷,陳樂覺得自己需要很長的時間去磨礪,所幸的是,自己還很年輕,而且還會長大,力氣自然也會變大。
說明了這個條件,甘鷹便悻悻然的回到屋裏睡覺了,便是自己,第一次練刀的時候,只能勉強的連續揮刀四十次而已。
只是在早上吃飯的時候,陳樂已經連手臂都抬不起來了,便是用手扶着碗也是抖得厲害,最後索性丟了筷子,直接撲在粥碗之上,知曉了陳樂所做的事情,婦人說了飯要一口一口吃,都急不來的,但言語間,確實頗有讚賞的意味,而且婦人雖然覺得這種方法很笨,但是應該是一條平坦的路,至少不會有南轅北轍的危險。
少年現在還未曾稱為真正的武夫,便是連第一境都未曾進入,但是若是這般練下去,想着若是日後能夠登堂入室,厚積薄發,造鑄高樓卻也是在情理之中。
席間,婦人也第一次說了深巷客棧要關張的消息,本來還想着將客棧轉讓,桌椅板凳案板廚具也能買些錢,但這些日子卻實在沒人問起,自己也總不能被這些俗物困在這裏吧,更何況,這裏的事情,也差不多該結束了。
陳樂將自己的積蓄全部都拿了出來。
這些日子,住宿吃飯吃藥,哪一樣不要錢啊。
婦人爽快的將銀錢收入囊中,卻讓陳樂臉皮微皺,這,難倒不會客氣一些嗎?
“我都記着帳呢,還差我一兩三錢,這錢算是你欠我的,若是死了,也就罷了,若是日後發達了,再還我十兩八兩也不嫌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