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月霓凰站在原地良久，突然笑了，別看她只二十四歲，卻已經嫁過兩次，一次是嫁給宇文璽，一次是嫁給南稷，且這兩人都已經死了，現在又要讓她嫁一次，但長孫凌又快死了。
她道：“我答應，我與他成婚便是，反正我已嫁過兩次，反正他也快死了….”
成全他，反倒是她的大度，他這樣的人，年歲尚輕就要殞命，就是上天的報應。
墨白道：“多謝。”
月霓凰問道：“何日成親？”
墨白道：“就今日。”
阿凌撐不過今日夜。
“今日？什麼都沒有準備怎麼成親？”月霓凰道，長孫凌要想如此簡陋，也行。
“有喜服就行，在宗廟行禮，國君的喜服阿凌曾經備過，待會兒我叫人給你，國君，請快些梳洗打扮，阿凌在宗廟等你。”
墨白說完，行個禮，轉身出了院中。
花弄影道：“月霓凰，阿凌真的很喜歡你，沒有人會比他更喜歡你。”
…….
月霓凰回了殿中，至小床邊看了眼孩子，見他睡得熟熟的，眸中突然落下一大顆眼淚來。
“你爹爹要死了…..他明明離開吳國前還好好的，怎麼你才剛剛出生不久，他就要死了呢….”
月霓凰伸手碰了碰孩子的臉蛋兒，喉嚨處像堵了一塊兒石頭似地，難受極了。
她表面上是恨死了長孫凌，可是內心還是痛的，畢竟她深深的愛過蕭子淑。
蕭子淑亦是長孫凌。
她伸手輕輕的碰了一下孩子的鼻尖，深吸一口氣，道：“沒關係，你爹爹不在了，娘親會好好愛你的。”
殿外走進一宮女，手裏端着大紅色的喜服，還有金釵頭面，是大燕普通人家成婚時穿戴的東西。
這東西是長孫凌早就備好的，他是何意呢，想着他們能像尋常夫妻一樣成婚然後白頭偕老嗎？
宮女道：“奴婢為王上更衣梳妝吧。”
月霓凰點頭。
她褪了身上深藍色的裙裝，換上大紅色的喜服，又拿下了頭上的發簪，重新梳頭帶上鴛鴦金釵。
宮女給她畫眉施上胭脂，抹上唇脂，道：“王上，要蓋蓋頭嗎？”
月霓凰起身，道：“不用了。”
墨白剛剛那麼急着走，估計長孫凌怕是活不過今晚。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臨近黃昏。
月霓凰出了儀芳殿，至了宗廟。墨白和花弄影等在門外。
進了殿中，長孫凌一身喜服站在眾牌位前，面色蒼白，形若枯槁，整個人瘦得只剩下骨頭，早已不見翩翩郎君的模樣。
日前，長孫凌的一雙眼睛總是閃閃亮亮，像裝了星辰大海一樣，現在黯淡無光，乾澀泛血。
恍惚間，月霓凰好像看見的是另外一個人。眼前的長孫凌，一點不像長孫凌。
月霓凰走近他，沒言一語，只是雙睫輕顫着。她看着長孫凌搖搖欲墜的身子，伸手扶住他。
長孫凌道：“你….你能來見我最後一面，我都已知足。”
他不奢求與她拜天地，結為夫妻。
月霓凰眼眶裏蓄滿淚水，但忍着沒落下來。
長孫凌道：“霓凰…..孩子，好嗎？”
月霓凰道：“很好，尚未取名。”
長孫凌道：“名字…..名字就你來取吧，我這幾月重病，實在無暇….顧及孩子名字….”
他嘴裏嘔出大口鮮血，身體實在無力，以至於月霓凰都沒扶住他，倒在地上。
月霓凰趕緊去扶，眸中淚水忍不住落下來，正好滴在他臉上。
長孫凌整個身子都在發抖，抖得很厲害，他實在沒有力氣再說任何一句話了，張嘴試了好幾次，終是無聲。
月霓凰問道：“你還要說什麼？”
長孫凌道：“對….不…..起…..
對不起。
曾傷害過你，欺騙過你。
長孫凌緩緩閉上了眼睛，逐漸沒了氣息。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九月的天氣，竟覺得格外寒冷。
殿外種滿了白玉蘭花，花瓣隨着微風一瓣一瓣落下來，落了滿地。
長孫凌就這樣逝在了月霓凰懷中，但看他表情，是滿足的。
月霓凰沒出一聲，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
她看着殿外的白玉蘭花瓣飄啊飄，最終飄落到長孫凌身上，忽然想起，他生前最愛的就是白玉蘭花。
長孫凌，下輩子你不要遇見我，而我，也不要遇見你，就當是我們的約定，好不好？
被你喜歡，實在很痛苦….
夜半時分，下起了微雨，雨聲滴滴答答的落下來，給寂靜的夜，增添了一絲聲響。
月霓凰坐在儀芳殿中，獃獃地坐着，不知她在想什麼。
墨白從殿外進來，道：“你還恨他嗎？“
月霓凰不答。
墨白憤聲道：“若你還恨，我替阿凌不甘心，我亦不甘心，你不該如此恨他！”
月霓凰回過神來，道：“他已死，我還計較以前的事做什麼。”
墨白沉悶了半晌，道：“有空….去大燕王宮看一看吧，那裏有阿凌留給你的東西。”
月霓凰默不作聲，不表態。
墨白也不管，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來，放在案幾桌上，“這是阿凌寫給你的。月霓凰，阿凌再不欠你任何東西。”
墨白離開了殿中，再也沒出現過。
月霓凰猜想，他應該回大燕了。
微雨下了好幾日，月霓凰遲遲沒有打開那封信，莫名的，就是沒有勇氣打開。
她能感覺到這封信里的內容，足以要了她的命。
孩子總是哭鬧，似乎感知到長孫凌逝去了似的。他整夜整夜的哭，怎麼哄都哄不好，直到哭累了，才會歇停一會兒。
月霓凰很累，卻總是睡不好，幾日下來憔悴了許多。她掛心着孩子，但也掛心着燕王宮裏長孫凌到底給她留下了什麼。
她想去看一看，她總覺得，墨白臨走前能說出那一番話，一定是長孫凌令他隱瞞了什麼。
她隱隱約約也能感覺到，譬如她身上的牽機毒，怎麼就無緣無故解了？
月霓凰令宮女收拾好行禮，又令奶媽照顧好孩子，連日出發去往燕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