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炘奴從院外進來,在長孫凌身邊道:“先生,赤峰侯中風了,是因為嫡夫人對世子做了逾矩之事。”
長孫凌輕笑一聲,“像是周褰的手段。”
用最無恥的籌謀,利落的扳倒了兩個人,不,還有趙氏一族。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周褰三日後就要上書南稷,說自己老爹不行了,無法處理政事,更帶不了兵馬,讓他繼承赤峰侯爵之類的話。
或許南稷會猶豫,當時不給周褰批,但也會因為飛將侯的關係,會給周褰批下來。
南稷的顧慮他懂,周褰從小生養在大燕,骨子裏很難不忠於大燕。
他隨時都有可能叛變。
甚至,在他的心裏就沒有國家兩個字。
炘奴道:“沒想到赤峰侯世子這麼聽月姑娘的話,原本之前世子都不願回侯府的。”
長孫凌臉色一沉。
一抹醋意在心間生起,久久不散。
他冷聲道:“他願意聽就願意聽你說與我聽做什麼,下去。”
炘奴被長孫凌的話語驚得愣了一下,道:“先生,你這醋意也太大了吧。”
長孫凌睨了他一眼,攏了攏身上的雪色大氅,撐着案幾桌起身,進了屋中。
炘奴見長孫凌一身的嚴肅與戾氣,活像個閻羅煞要吃人似的,道:“看來月姑娘在先生心裏很重要啊。”
不然只他一句話,怎麼可能讓先生不悅成這樣。
**
臨近新年,天氣並未變暖,而是越來越冷,長孫凌一直待在卧房中都沒出去過。
屋內也一直燃着炭火,很暖和。
墨白給他的葯,他會每日吃一粒,所以精神頭兒還不錯。
只是偶爾也會閱書疲累得睡過去。
每一次都是被炘奴叫醒。
黑夜了,外間的雪紛飛個不停,長孫凌坐在炭火邊望着緊閉的窗戶,默不作聲。
只是靜靜的看着。
炘奴在一旁道:“先生要是念月姑娘就去找她啊,傲着做什麼,傲着月姑娘就可能是別人的了。月姑娘一定不會是南稷的,但有可能是赤峰侯世子的。我曾見過世子一面,也算風度翩翩、風流倜儻之人,成天嘻嘻哈哈的,雖事情是多了點,但性子也算好的,能把月姑娘哄開心的。”
長孫凌藏於袖袍下的手悠然握緊。
握得很緊、很緊。
緊得指尖泛紅又泛白。
他仍舊盯着窗外,沉聲道:“那…..很好。”
他什麼都不能給她,只會給她痛苦而已。
周褰能給她快樂,哄她高興,看他穿着講究,定也是個心細之人,日後一定會照顧好她的。
他希望她幸福,一輩子幸福。
可…..可是為什麼,心那麼疼呢。
他要割捨的是她的摯愛啊。
這就像要割他的肉、抽他的筋、喝他的血、把他整個人撕裂一樣。
疼。
很疼。
要眼睜睜看見她和別人幸福的在一起,好難。
他仍舊深愛她,堅不可摧。
永恆不變。
炘奴嘆口氣,道:“先生,你何必逞強呢,連我都知道你根本做不到。”
長孫凌沒應聲,只是驀然間轉過頭來,盯着火紅的炭火發獃。
或許他這一生,都無法擁有她。
她終究恨他,亦絕不會愛他。
敲門聲突然響起,把長孫凌拉回意識,向門口看去。
炘奴疑惑的問道:“這麼晚了會是誰啊?”
他話語剛問完,門外便傳來聲音,“蕭先生,你睡了么?”
炘奴既震驚又興奮的瞪大了眼睛,看向長孫凌,悄聲道:“先生,是月姑娘。”
長孫凌嘴角泛起一抹弧度,抑制不住的開心。
但他不想把自己的喜悅彰顯得太顯眼,壓制住了嘴角的笑容。
他看了眼炘奴,讓他去開門。
炘奴起身,屁顛屁顛的跑到門口開門。
月霓凰一身血紅襦裙,外間披一件火紅狐裘,臉頰凍得微紅,手上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食盒。
炘奴道:“月姑娘請進。”
月霓凰道:“先生可睡了?”
炘奴本想答,沒呢,正想你,可他怎麼敢,先生不得叫清音一劍殺了他。
他臉上帶起笑容,“最近幾日先生精神好,睡得比較晚,先生這會兒正看書呢,月姑娘請進。”
月霓凰進了屋中。
炘奴識相的出了卧房。
月霓凰提着食盒至長孫凌身前,見他一身雪袍,順滑微厚的貂毛氈毯蓋他腿上,墨發隨意用玉簪挽着,氣韻千華出眾,出塵凝雪。
長孫凌抬眸看着月霓凰,見她一身紅衣,明媚動人,一雙眉眼精緻秀氣,卻帶着隨時會顯露出的凌厲鋒芒,既有女人家的氣韻,又不是男兒氣勢。
長孫凌道:“房間雜亂,月姑娘莫嫌,請坐。”
月霓凰坐在他對面,把食盒放在他身邊,道:“這是我親手燉的烏雞湯,蕭先生嘗嘗吧。”
長孫凌身子一頓,沒做思想的問道:“月姑娘會做湯了?”
月霓凰雙眸眯起,略有些質疑的問道:“你知道我以前不會?”
長孫凌話語一噎,知道自己因一時高興而說話沒過腦子,他笑道:“蕭某是覺得月姑娘出身尊貴,家裏不缺膳食奴僕,應該是不會庖廚的。”
月霓凰道:“我確實是不會,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這烏雞湯是身邊的婢女臨時教我做的,先生嘗嘗吧。”
長孫凌眸中含着溫柔的笑,沒想到自己此生還是喝到她親手燉的烏雞湯。
就算是讓他現在死,也值了。
他打開食盒,拿出湯煲,盛了一碗。
烏雞湯燉得透白晶瑩,泛着粼粼油珠,還有紅棗枸杞之類的。
雞湯還冒着氤氳熱氣,想來應該是剛燉好不久就立馬送來的。
他喝了一口,卻是眉頭一蹙,好咸。
長孫凌努力控制好表情,把雞湯喝完,道:“月姑娘真有燉湯的天賦,好喝。”
月霓凰道:“好喝先生就都把湯煲里的雞湯都喝了把,我可燉了足足一個時辰呢。”
長孫凌:“……..”
月霓凰見他呆愣的表情,嘴角扯出細微的弧度。
她親手燉的烏雞湯她不知道有多咸么?
她好幾日不來沉雪居,他都不知道她不高興么?
依照蕭子淑的頭腦和敏銳程度怎麼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是故意裝作不知道。
甚至故意不來找她的。
好啊。
既然他不來,那她主動來。
但她主動來了,這事兒就沒那麼容易過去。
月霓凰道:“先生怎麼了?是我的雞湯太好喝了先生還在回味?”
長孫凌面上帶着淺笑,道:“是啊,在回味。”
“回味了這一會兒了,也夠了,先生喝湯吧。”月霓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