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楊家少年
“咔吱……咔吱——”腳步聲越來越近，明顯聽出是一個人——顧羽寒霎時收回想法，睜眼瞥望而去……
“呼……呼……”幾陣短促的呼吸傳來，只見一麻衣少年身背木柴，急匆匆地往叢林盡頭的方向跑去。少年年約十四有餘，樹影月光之下，隱隱浮現一副陽剛俊美的面龐。
此時已過子時時分，本應無人的叢林，卻不知為何會有少年在此經過。少年的眼神儘是專註，彷彿是在專心趕着回家的路，腳底的枝丫“噼啪”作響，如同少年此時躁動的心境，難以平息。
“竟然有位少年……”不知為何，顧羽寒躺地望着少年，忽然心中頓起一陣莫名想法……
“天色已經這麼晚了……”少年繼續趕着路，摸着黢黑無際的林間小道，不由低聲叨咕道，“想不到開封城離村子這麼遠……這個時辰回去，恐怕義父要罵死我了……”
“咯噔——”然而莫名一聲不和諧的動靜，卻是放緩了少年的腳步。與生俱來的好奇心，讓少年不禁撇頭望去——
是顧羽寒——為了吸引少年的注意，顧羽寒用僅有的力氣敲動着身邊的石頭……
“天啊，怎麼會有個人？”少年不由驚恐一句，“還……還……還……滿身是血……”
“少年……幫幫我……”顧羽寒用微弱的語氣呢喃道。
“嗯——”驚慌過後的少年，沒有任何的猶豫，反倒是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莫名的鎮靜，立刻回身跑到顧羽寒身前，將奄奄一息的顧羽寒扶起，慢慢走向叢林盡頭處的一座岩洞……
過了許久，少年總算是將顧羽寒安頓在岩洞旁。但顧羽寒的傷情並沒有任何好轉，死亡依舊一步一步蠶食着他的生命……
“你……不要緊吧？”沒有太多世間閱歷的少年，望着滿身是傷的顧羽寒，有些膽顫地問道。
“謝謝你少年……”顧羽寒倒並沒有太多畏懼，反倒是強忍着傷痛，輕輕笑道，“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楊安——”少年直爽地說道，“我和我義父就住在不遠處的村莊，家裏還有個小我兩歲的妹妹……”
“你見到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奇怪……”顧羽寒繼續捂着心口說道，“我是誰……為什麼會受傷，出現在……這個地方……”
楊安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憑第一直覺點了點頭。
“少年你是一個普通人家，我本……不應該牽連你……”顧羽寒感覺到心口越來越劇痛，自覺命不久矣，不禁將一切事情直言相敘道，“可奈何我現在未能完成使命……東西也不能落於惡人之手……我殞命的消息，也不能就此了無音訊……”
“大哥哥你……是武林人士對吧……”看着顧羽寒的衣着打扮，楊安不禁問道。
“是啊，你怎麼……會知道……”顧羽寒嘴角一撇問道。
“我有聽我義父說過，他年輕時曾見過武林中的子弟……”楊安緩緩低眉應道，“義父說，他見到的武林子弟，個個都是英雄豪傑，心懷天下蒼生，令他無不敬佩……我為此心之嚮往，立誓長大也要成為像他們那樣的人……”
“你也想要……成為英雄……是嗎……”顧羽寒稍稍瞥望了一眼楊安，不禁感嘆道。
“是的——”楊安肯定答應一聲，隨即又慢慢情緒低落道，“只可惜，我義父不讓我像那些英雄俠客一樣，闖蕩世間……他只把我當一個小孩子看，連村子都很少讓我出去……”
“那你……這麼晚出現在這裏，沒有回村……是為什麼……”顧羽寒繼續問道。
“義父叫我去開封城郊賣柴，我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能見見外面的世界……”楊安繼續說道，“聽聞不久之後，開封城要舉行一次比武大會，到時候會匯聚江湖各方人士……我也好想去，所以就在開封城多呆了一陣打聽消息……這不，回來的時候天色已晚，等下回去肯定又要挨罵……”
顧羽寒聽完沉思了許久，不禁默默感嘆道：“少年我問你，你真的……有成為英雄的志向嗎……”
“那當然了——”楊安聽到這裏，彷彿莫名期待的樣子，不禁興奮答道。
“成為英雄……可是要遭遇百般的艱險和磨難……”顧羽寒繼續試問道，“你真的……有那樣的決心嗎……”
“當然有！——”楊安的回答愈加堅定。
“那好……我如今被惡人所傷，恐命不久矣……然任務未了，卻不能失去音訊……”顧羽寒想了想，拿出腰間的寶圖，緩緩說道，“我的本名，叫顧羽寒……託人之命，尋找武林四聖之一，陸清風前輩的遺物……這張寶圖便是陸前輩遺物所在之地，怎不想也有惡人覬覦此寶物……我不幸被打成重傷，未能完成任務……索性遇見少年你，希望你能替我……完成任務……”
“什麼任務？”楊安看着顧羽寒奄奄一息的樣子，也不禁擔心道。
“傳聞武林四聖之一……陸清風前輩，生前所鑄三把寶刀……鬼刀、魔刀和妖刀……”顧羽寒強忍着氣息說道，“鬼刀主人乃‘江湖博’蘇佳蕭夫人所有，另外兩把則未現於世……這張寶圖所記遺物，便是第二把刀……魔刀之所在……蕭夫人乃陸前輩親傳弟子，我本接蕭夫人之命，替其尋找陸前輩遺物，然後交還於她……怎知半路遭遇惡人突襲，他們也在覬覦陸前輩的遺物……”
“陸前輩的遺物……魔刀是嗎？”楊安聽到這裏，不禁低聲喃喃道。
“我已沒辦法完成任務……少年，你就替我完成任務……找到魔刀的所在，然後交還給蕭夫人，也就是蘇佳蘇女俠……”顧羽寒振振說道，順勢將寶圖遞給了楊安。
“話雖如此，可是既然有惡人覬覦陸前輩遺物，我雖有心卻無能力……”楊安有些自卑說道，“我雖立志成為英雄俠士，卻無名師授武，不過普通草民而已……若真遇上惡人，身處江湖險惡，我根本沒有自足之力……更別說，見到傳說中的女俠蘇佳……”
“沒有名師，無以授武是嗎……”顧羽寒聽到這裏，忽而莫名一笑，遂又慢慢掏出一本小冊，淡淡說道，“我這裏有一本刀法……你可以……拿去……”
“武功秘籍嗎？——”楊安聽到這裏，似乎有些興奮，不禁喜出望外道。
“神功秘籍算不上……只不過，是我這個年輕泛泛之輩，獨創的‘影靈刀法’罷了……”顧羽寒繼續輕笑道，“我本想效仿蒼龍大俠，自立武功於世……怎奈中道崩殂，落得這般下場……獨創的刀法，根本比不上世間奇功……但我能給你的，也只有這個了……”說話間，顧羽寒還將自己唯一的刀，緩緩遞給了楊安。
話雖這麼說，但在楊安看來，這本不起眼的“秘籍”，就是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我自己的武功無法發揚……只能寄託於你了……咳咳……”顧羽寒彷彿是已經撐到了竭盡，吐血一口說道，“少年……我把任務……還有理想託付給你，帶着我的意志……繼續走下去吧……”
“顧大哥——顧大哥……”看着顧羽寒傷情惡化的樣子，楊安不禁擔心喊道，怎奈不懂救治的他，只能幹瞪眼看着對方一步步走向死亡的邊緣。
“我已經……活不過今晚了……咳咳……”顧羽寒繼續強忍着說道，“少年……你走之後，用樹葉乾草之類的東西……把我封埋在這洞裏就好……要是讓那些惡人下山發現我的話，恐怕……恐怕……恐怕陸前輩的秘密被他們發現，你自己也會……遭遇兇險……咳咳……”
“顧大哥——”楊安把顧羽寒當成了自己的恩人，看着顧羽寒逐漸走向生命的盡頭，鮮活的生命即將在自己眼前離去，自己竟是不禁眼眶濕潤起來。
“記住了……找到魔刀……交給蘇佳……”顧羽寒用最後一口氣說完話后，漸漸沒了氣息，頭瞥向一側，緩緩閉上了眼睛。
“顧大哥！——”楊安最後痛哭一聲，可淚水過後，卻是無法挽回的生命……
寒蟬宵噤，殘月伴着樹影，一切都是那麼的寧靜。然而在這寧靜背後，卻有一股訴說不盡的哀傷，令人凄婉悲鳴……
楊安按照顧羽寒的要求，將他的屍體藏於洞中，然後以樹葉乾草掩埋，就此緩緩離去……
夜色越來越深，可楊安的腳步卻不再如之前那般急促。手中拿着“影靈刀法”的秘籍和刀，楊安卻是若有所思……
從小立志成為英雄大俠，認為這是世界上最自豪的理想，卻不想當命運真的降臨在自己頭上時，竟莫名多了一份沉重感。
緊緊握着手中的刀，望着刀尖上還未褪盡的血色，楊安腦海中，還依舊浮現着顧羽寒最後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
“少年……我把任務……還有理想託付給你，帶着我的意志……繼續走下去吧……”
……
“帶着顧大哥的意志……”楊安手中的刀越握越緊，悲傷之餘，心中又莫名燃起一絲火光，“或許是吧，我人生真正的開始……”
遭遇了這麼一出“戲劇”，今晚也算是個不平之夜，未能了卻一路上的心結，楊安走了許久的路，才終於回到了自己的村莊……
月色映照着田野，還能聽見鄉間小路隱隱約約的蛙鳴，無比祥和的靜謐之感，在楊安看來再熟悉不過的場景，如今竟也顯得有些深沉。
哭干未久的眼淚，以及更加堅定的決心，楊安走過崎嶇小道，逐漸來到一座普普通通的茅草屋前——
這裏是他的家，自己從小在這村子裏長大。屋子的主人姓楊，然而楊安並不是楊家親生的兒子……
楊安很清楚，自己是被義父一手撫養長大，但是關於自己的過去，自己的義父卻是鮮有提起。楊安一直想要弄清自己的身世，可十四年間，自己的義父卻百般模糊其詞，彷彿故意隱瞞着什麼。如今自己也已十四有餘，多多少少算個小大人了，楊安對自己身世了解的渴望愈加強烈，加上今夜自己的遭遇，一個油然而生的想法湧上心頭——自己，是該走出去了……
“吱——”慢慢推開房門，屋內沒有燭光，桌旁卻依舊坐着一個堅挺的身影。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楊安的義父，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村裡人更多習慣稱呼他“老楊”。
楊安很清楚，自己這麼晚沒回家，自己的義父一定會責怪自己，他已經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老楊的語氣竟是異常的平靜。
“今天去城郊賣柴，因為一點事情耽擱了……”楊安也很平靜地回答道。
“什麼事情能耽擱這麼久，大半夜地才回來……”老楊彷彿一副老練的表情，緩緩低聲道，“你這廝肯定又是貪玩，跑去開封城裏了吧……”
“對不起義父，孩兒讓您擔心了……該打該罵，孩兒自當受之……”楊安知道自己錯了，放下肩上的木柴，屈身說道。
“算了，倩倩也睡了，這麼晚教訓你，鬧出動靜怪不好的……”老楊緩緩站起身，隨即說道，“這筆賬先留着，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吧……趕緊早點睡，明天你還得幫我干農活呢……”
“我知道了，義父……”楊安沒有多說什麼，緩和答應一句后，便轉身離開，慢慢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回到房間，楊安躺在床上，並沒有立即入睡。今晚的他根本睡不着，遭遇了如此不平凡的事情，楊安心裏甚是波瀾。
自己的屋內沒有蠟燭，藉著窗前黯淡的月色，楊安望了望手裏的秘籍和刀，心中不禁暗暗道：“顧大哥把他的一切託付給我，我一定不能辜負了他……從小就立志要成為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或許這一切就是開始……放心吧顧大哥，我會找到魔刀，將它交還給蘇佳前輩——”
說完，楊安將刀法和武器包好放在一起，帶着憧憬和嚮往緩緩浸入了夢鄉……
但是真要實現理想，又怎會是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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