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章分心

()金爸聽到動靜，過來問她怎麼了。

“高風那個混蛋，要和我分手”

“哦？他給你打電話了？”金爸很驚訝，高風怎麼不守信用？

“沒啊，”海藍還躺在床上，把頭埋在枕頭裏，悶聲說話，“是我打電話問小李才知道的。”

“分就分嘛，”金爸鬆口氣，往床邊一坐，拍着她的背說，“本來我就不同意你們兩個交往。”

“可是，現在是你女兒被人甩了”海藍抬起頭，悲憤地喊道，“你女兒被人欺負了啊”

“啊……這個嘛，”金爸尷尬地笑笑，“算了算了，我們大人有大量，不跟那臭小子一般見識。他是有眼不識金鑲玉，以後有他後悔的時候。就憑我們家藍藍這樣的人才，還怕找不到好的啊？”

“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海藍使勁搖頭，不甘心地說，“我要去山東找他，當面說清楚。憑什麼他說分手就分手啊？”

“不許去女孩子死纏爛打的，像什麼樣子？”

“可是他連當面和我說分手都不肯，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走了，那他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海藍忽然坐了起來，眼睛放着光，“我知道了，他根本就不敢當面說分手哼，這個膽小鬼”

“咳咳，對啊，這麼個膽小鬼，那我們就不要他了嘛——我和你說，不許去找他啊好不容易，他願意自己退出了……”

“不，我知道他是一時糊塗，想岔了我要去告訴他，我們兩個人的事，不是他一個人說分就能分的”

“你——你忘了他要當試飛員，那麼危險的工作，你還要跟着他嗎？”

“……”海藍氣勢一弱，趴回床上，嘟囔着說，“我是不想他當試飛員，不過我更不想和他分手啊”

“你個傻女你要氣死你老爸啊？”金爸站起身，大步出去了。

海藍小聲地說：“對不起，老爸……我也沒辦法。”

她疲憊地閉上眼睛，想休息一會兒。

突然，海藍猛地睜開眼，從床上爬了起來，跳下床，幾步衝出去，對着坐在沙發上的老爸大喊：“爸，你怎麼知道高風要去當試飛員的？”

“啊……”金爸的臉色不禁一變，“不是你說的嗎？”

“不對，我剛才只說了高風要和我分手。是你自己脫口而出，高風去當試飛員的。”

海藍口齒清楚地陳述着事實，金爸尷尬地端起茶杯，故作鎮靜地說：“哦，好像是啊。”

聯想到高風說的什麼“要好好聽你爸的話，孝順他”，還有老爸提出來的莫名其妙的賭局，海藍一下子全明白了。

“我說呢，怎麼那幾天高風來了，你都會躲出去，好讓我們兩個能單獨說話？”海藍往老爸身邊一坐，眼睛緊盯着他的臉，“原來你們兩個早就達成了協議——高風答應退出，你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

“咳咳，嗯，差不多吧。”金爸心虛地裝作喝水。

“你們怎麼這樣啊？”海藍抓住老爸的一隻胳膊搖晃了起來，“一個是我老爸，一個是我男朋友，全世界排名第一第二的最愛我的兩個人，居然會聯合起來，讓我嘗嘗失戀的滋味你們真是——太過分了”

金爸被她晃得端不穩茶杯了，急忙放下茶杯，說道：“好了好了老爸是有不對的地方，高風呢，那就更混蛋了——不過，我們也是為你考慮啊早點分手好，長痛不如短痛嘛”

海藍被氣笑了：“什麼是長痛？什麼是短痛？你們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有多痛？”

“我怎麼不知道？”金爸拍着海藍的手說，“你自己也知道你的病，哪能再受那些刺激？高風這次是去當試飛員啊，不是普通的戰鬥機飛行員。那可是和平年代離死神最近的職業”

說到這個，海藍也沒法再撒嬌撒痴了。她嘆口氣，往老爸肩膀上一靠，不說話了。

“別人飛的是成熟的定型的飛機，他們飛的是剛剛設計和製造出來的樣機、原型機。那有很多設計上的漏洞和缺陷，都得試飛了才知道。而且，他們還專門飛安全包線的邊界，就好像是給飛機摸電門一樣，尋找着從安全到不安全的臨界點……”

“好了啦，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我這是給你加深印象你知不知道？在航空史上，為了挑戰超音速、突破音障，僅僅在美國就犧牲了18名優秀的飛行員……高風他以後肯定是試飛戰鬥機的，那些危險的動作和課目就更多了。我聽說過，一個‘低空大錶速’的試飛課目，全世界就摔了不下50架飛機……”

“老爸，別說了……”海藍抬起頭央求着。

看到她紅紅的眼圈，金爸嘆着氣摸摸她的頭，勸道：“那你自己說，你能夠忍受以後天天早上送他上班，就是送他上鬼門關的日子嗎？”

“不能，”海藍伏在老爸懷裏，搖着頭，“我受不了。”

“那就分手吧。高風雖然是個優秀的軍人，但卻不可能成為好丈夫的。”

“可我捨不得……”

“沒事，難受一陣子就好了。”金爸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海藍在老爸懷裏靜靜地淌了一會眼淚，半響才緩緩地說：“爸，我覺得，他當試飛員，我是會整天提心弔膽的。但只要他每天能平安回來，我還是會開心的。這樣，我至少還有半天的日子是開心的……”

“可他要是犧牲了呢？”

“我當然會傷心，”海藍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但是人都會死的，只是早晚之分。至少在他犧牲之前，我有過開心快樂的時光。爸，有些事有些人，在沒經歷之前你不會覺得少了他是種欠缺。可是，當你經歷過後一定會感到，這件事和這個人，如果與自己擦肩而過，是多麼遺憾……”

“我知道……”金爸的聲音有些低沉遲滯。

“如果現在讓我和高風分開，從此天各一方，互不相干，心裏連個念想都沒有，那我恐怕連半天開心的日子都沒有了。況且，試飛員雖然犧牲的概率高，但還是有可能不出事的。所以說，哪個是長痛，哪個是短痛，還不明顯嗎？”

“……他哪有那麼好，值得你這麼對他？”

“我覺得他值得他和您一樣，都是——最、可、愛、的、人。”

金爸聽到她把最後幾個字咬得特別重，只得拍拍她的頭說：“你怎麼和你媽媽一樣傻呢？”

海藍聽出了老爸有妥協的意味，抬起頭，含着眼淚微笑地說：“因為我們是母女嘛。”

提到亡妻，金衛東也就無法再說下去了。而且，高風那天和他談話時所表現出的對海藍的深情，也多少讓他有些觸動。高風的人品還是得到了他的認可。

而且海藍也是認準了他，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了，他只有不支持，也不強烈反對，還是保留意見好了。

談話結束后，海藍盤算着：高風這個混蛋，手機也不開機，不知道是不是換了號？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跟小李或者向參謀長他們要高風的電話或是家庭聯絡地址吧對了，付副政委還去過山東他們家的，他肯定知道地址的。

哼，高風，你就等着我來跟你好好算賬吧別說你只跑到俄羅斯，你就是跑到北極圈，那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第二天上班，早上因為有大霧，航班延誤的比較多。到了中午高峰期，塔台很是忙碌。

海藍正在指揮二十多架飛機的飛行時，突然接到區調的通知：“飛往上海的新航4459航班報告，駕駛艙的擋風玻璃外層出現裂紋。它目前距離南港機場最近，我正在指揮它下降高度，你立刻清出一條直飛航線。飛機大概五分鐘後下降到5000米，進入你的管區。”

空管室的其他人在同一時間聽到了這條消息。

李主任立刻說道：“大家行動起來馬上清理空域。老張，這裏你負責協調，大家都配合一下海藍。我打電話通知指揮中心做好救援準備。”

眾人紛紛答應着，空管室的氣氛頓時有些緊張起來。因為大家都知道，在高空的飛機機艙內和外面的氣壓差很大。一旦壓力差使得玻璃裂紋擴大，甚至碎裂，飛機內的空氣將漏光，也就是爆發性減壓，乘客和機組人員將因為缺氧而窒息。雖然機上備有供氧系統，但還是非常危險的。所以，這飛機必須馬上從萬米高空下降到可以自主呼吸的5000米高度，並且儘快落地維修。

海藍立即指揮着機場上空盤旋的飛機，紛紛轉向或變速，讓出一條可供出事飛機直接下降的航線。

還沒等她調度好呢，旁邊助理席位上坐着的童序已經指着雷達，讓她看那上面新出現的綠點，耳機中也傳來了機長的呼叫。

“南港進近，你好。我是新航4459。”

“新航4459，擋風玻璃的裂紋情況怎麼樣？”

“還只是在外層，不過又有擴大趨勢。”

“好的，不用緊張，機場已經做好了救援準備，”海藍看到李主任已經打完了電話，便這麼安慰機長，“注意保持目前航向，減速300，下降到4000。”

她全神貫注地指揮着這架新航的波音飛機，很快就讓它下降到了3000米進場的高度，並移交給了五邊管制。

不一會兒，大家就透過落地大窗看到那飛機平穩地降落在跑道上。又一次險情被化解了。

海藍剛剛鬆了一口氣，童序突然指着雷達屏提醒她：“5868和7193快要危險接近了，還有旁邊幾架也很近。”

海藍心中一凜，定睛一看，果然有兩個綠點已經靠得很近了。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說話也快了起來。

“海航7193，下降3600。”“東方5868，減速250。”

再看見旁面的幾架飛機也有點接近3000米的危險距離了，她又連續發出了幾道調整指令。

童序突然提高了聲音說道：“你命令錯了，應該是5868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