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章 歸建

()第二天，醫生給海藍做了心肺透視和彩超等檢查，都沒發現器質性病變，確認她是心因性哮喘。見她哮喘的癥狀已經完全緩解，又強烈要求出院，便開了些葯，同意了。

於是，海藍由向兵親自陪同，在師里的安排下，搭乘軍用運輸機直飛陵水。

因為走得急忘了吃暈機葯，海藍在飛機上吐得一塌糊塗，向兵連忙招呼前面的飛行員飛得盡量平穩些。海藍一邊撐着紙袋，一邊搖搖手，“不是飛機的問題，呃——哇——”，說著，又開始嘔清水了，早上吃的東西都已經被她吐光了。

好在飛行時間不長，很快他們就到了機場。向兵本來想讓海藍休息一會兒，吃了午飯再走，但被她拒絕了：“不用了，我剛吐過，什麼都不想吃。我們還是先去山裏吧”

恰在這時，杜政委打來電話——“高風找到了”

據說，高風被發現的時候，已經距離山中的一個黎族山寨沒多遠了，是寨子裏一名大清早出來採藥的黎族少年發現了他。

這兩天，這附近的山民都知道了有個飛行員在山裏跳傘了。所以，那名少年在山澗對岸的山上採藥時，遠遠看見一身特殊服裝的高風，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少年急忙大聲吆喝着叫住他，然後帶他回到山寨。寨子中的人很快就把他送到山腳的鎮上，這裏留守的人都轟動了，趕緊通知各處搜索的人撤回。

杜浩東正在返回山下的路上，他告訴向兵，高風沒什麼大礙，不過鎮上的人已經護送他去縣醫院了。他讓向兵也直接趕到縣醫院匯合。

海藍聽說高風真的找到了，這才放下心來，不過也更想快點見到他了。向兵很理解她的心情，馬上安排車子，大家一同趕往縣醫院。

一個多小時后，他們到了醫院的門診部。聽護士說高風正在照片，又一窩蜂地往放射科跑。

才走到科室大門外，就聽到裏面的某間辦公室傳出了某人大着嗓門說話的聲音；“好你個高風啊你的骨頭真是鐵打的啊——傘都破了，從幾十米高掉下來，全身上下愣是沒什麼事，除了這裏裂了個小縫？哈哈，好，好，好”

向兵當先進屋，見到杜政委背對着門，一手舉着一張X光片，一手指着高風呵呵大笑。

高風則坐在凳子上，右手的袖子挽到上臂，露出了小臂，醫生正在給他打石膏。已經差不多快好了，正在纏繞繃帶。

“高風的手怎麼了？”向兵來不及和政委打招呼，先問醫生。

“沒事，只是尺骨有個小小的裂縫……”醫生微笑着說。

“向兵，你別急嘛你過來看看這片子——要不是醫生指給我看，我都看不出這裏是骨折呢”

“骨折？嚴不嚴重？”向兵驚訝地問。這話正是海藍想問的，她走在向兵和護士等人的後面，裏面的幾個人都還沒有注意到她。

“不嚴重，他這種情況是最輕的骨折了，”杜政委現學現賣起來，“醫生說了，他這傷，其實打個夾板，制動兩個星期就可以了。不過，考慮到他是飛行員，才打個石膏，要保險一些。”

“噢，那就好——哎呀，我怎麼忘了正事高風，你快看，誰來了？”

向兵的身子一讓，高風這才發現海藍正倚在門口。

她的嘴角微彎，看似在微笑，但大眼睛裏卻閃動着淚光。那淚光應該是包含着喜悅的，只是也包含了一些擔心和憂鬱。這雙讓高風魂牽夢繫的眼睛，此刻卻讓他的心微微一疼。

“你——你怎麼來了？”

高風猛地站起來，卻把正在給他纏繃帶的醫生差點帶倒了。旁邊眾人忙手忙腳亂地扶住他兩人。

“噗嗤——”海藍見他這樣顧此失彼，又不禁莞爾一笑。她順勢低頭抹去了眼角的淚花。

“什麼叫‘你怎麼來了’？”向兵笑罵高風，“人家小金大老遠地趕來，還不是為了看你——樂傻了吧你？”

高風的嘴角上揚得都快到耳根了，真是有點樂傻了。就連早上發現人煙、走出原始森林的時候，都沒有現在開心。

海藍慢慢走近他，在醫生身旁站住，上下仔細地打量着高風。

大概是兩天沒修面了，高風的臉頰和下巴上冒出了不少青青的胡茬，顯得人有些消瘦。但他的精神卻很好，眼神依舊熱烈得灼人。

海藍覺得很奇怪，似乎每一次隔很久見到高風，都會發現他“瘦”了。尤其是這次，想到他獨自一人在原始森林裏呆了一天兩夜，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海藍就心疼得很。

高風卻沒想那麼多，雖然眾目睽睽之下不好做什麼，還是伸過完好的左手一把拉住她的右手，並緊緊握了握。

被他溫熱的大手一握，海藍的心裏終於踏實了下來。不管怎麼樣，他總算全須全尾地回來了這個事實讓她一時忘了所有的痛苦與擔心。

反手和他十指相扣，海藍微微一笑：“真的沒事？”

“別擔心，真沒事兒”高風抬了抬已經包好石膏繃帶的右臂，“嗯，就這裏有點小毛病，要打兩星期石膏……其實不打也可以。”

“欸——石膏還是要打的，”醫生糾正他，然後又用三角巾把他的右臂掛在脖子上，這才說道：“好了，大功告成”

“謝謝醫生。”海藍和高風同時開口致謝，話一出口兩人又相互看了看。高風微笑，牽着海藍的手又握緊了一些。

“呵呵，好了，既然沒事了，我們就回去吧”

杜政委笑眯眯地看着他們，話卻是對向兵說的。

向兵也看了他二人一眼，他本來還以為海藍會很激動呢，沒想到她這麼平靜。他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什麼，點頭同意了政委的提議。

又是夕陽西下的時候，西方的天空有密集的陰雲，但晚霞的金紅之光還是從雲縫中露了出來，並給紫藍色的雲朵鑲上了金邊。

當運輸機在師部外場盤旋的時候，高風已經從舷窗里看到停機坪上整齊站立着一隊軍人。

“這是……？”高風疑惑了。

“呵呵，應該是師長搞的花樣吧”政委瞄了一眼，就猜到了大概。

“嗨，師長真是小題大做。”高風也猜到了，不禁嘟噥了一聲。

“小高啊，這種場面你可要開始習慣起來啊，”向兵也笑了笑，“聽老付說，三天後軍區副司令員，也就是咱們軍長，要親自來給你頒獎。”

“噢——”

高風貌似苦惱地嘆了口氣，其實他心裏的自豪得意之情，海藍都感覺到了，因為他又情不自禁地握緊了她的手。

這次乘飛機，海藍一直坐在高風的左邊，不但全程拉着他的手，還不避諱地挽着他的左臂，靠在他肩膀上假寐。心安的感覺，讓她即使沒吃藥，也沒有暈機。

飛機停穩了，大家都起身準備出去。高風習慣性地想收拾一下軍容，卻發現沒辦法整理。因為右手打了石膏並掛在胸前，軍裝只能是半披在身上了。

他剛剛單手拿起軍帽戴到頭上，海藍已經伸出雙手幫他扶正帽子，然後順便理了一下他的衣領和衣襟，讓它們盡量端正。

其他人見狀早都快速地走下飛機，不當電燈泡了。高風凝視着海藍恬靜的面容，心裏一片溫暖。

等海藍整理得差不多了，他輕輕說道：“謝謝……老婆。”

海藍白了他一眼，手掌貼在他胸口輕輕拍了拍：“不許亂叫——快去吧”

高風微笑着轉身離去。海藍緩緩跟上。

機艙里很暗，后艙門大開，外面的霞光倒是很燦爛，高風的背影在晚霞的映襯下分外高大。不知怎的，海藍看着這一幕，卻有了些不真實的感覺。

在跑道旁邊的滑行道上，全師的飛行員列隊歡迎高風歸來。在隊列之前，嚴毅雙手背在身後，以跨立的姿勢站着，頗有些威嚴。

高風大步走到他面前，立正，朗聲說道：“報告二團一大隊高風請求歸建”

聽到他中氣十足的報告聲，師長嚴肅的表情也有點鬆動，他的嘴角微勾，回了句：“歡迎歸建”

身後一群飛行員“轟——”地一聲都蜂擁過來，把高風圍住。在內圈的人對他又摟又抱，在外圈的伸長了胳膊去拍打他的頭和肩膀，更在外的人吼了起來：“飛起來飛起來”內圈的幾個人立刻響應。

於是，海藍遠遠地看到高風被他們高高地拋起又落下，每次都伴隨着熱烈的歡呼聲，反覆三次后才放下。

這時候，政委突然說道：“今天是個好日子，晚上會餐啊每人一瓶啤酒”

“嗷——”飛行員們歡呼着，又把目標鎖定到了政委這兒。

“誒——幹什麼？你們想幹什麼……啊——”杜浩東見他們的眼神不對，正在擺手想阻止他們靠近，卻早被疾風一樣撲過來的眾人抓住手腳，“一，二，三——”地拋了起來。

“小心點，快放下政委他腰上有傷”還是師長出面阻止了他們的魯莽行為。

飛行員們放下政委，又去包圍高風，問長問短起來。

嚴毅走向政委，並伸出右手：“辛苦了感謝你把高風找回來”

杜浩東一手撐着腰，一手回握嚴毅；“嗨，那也是我的兵啊”

這時，一輛吉普車駛了過來。車剛停穩，一個人跳下了車，衝著人群喊道：“高風——高風在哪兒？快過來看看，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