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正面交鋒（1）
我娘說過：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日子一天天過，就是為了把更多的苦難堆到你面前。
我娘還說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底下就沒有翻不過去的火焰山！
可是就目前境況來說，我還真就不知道該信我娘說過的哪句話了！
當我迷迷濛蒙睜開眼睛，就看見碩大的一隻人影蹲在跟前，滿面凶光，虎視眈眈，嚇得我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所有的惡夢都驚醒了，所有魂魄都跑乾淨了！
我吞了下口水，定了定心神，喃喃問道，“弘……弘愛卿……早……早啊……”
真是失策！怎麼讓他醒在我的前面？祈求無量天尊、萬能佛祖，但願他不要記得昨晚的事了！
“庸王殿下……你這這鼾聲，可真是如雷貫耳啊！”
“啊？是……是嗎？吵……吵到你了？”唉！我這算不算咎由自取？居然是我自己吵醒了他！
“無妨！”他大手一揮很是大度，繼而又言，“主要還是你這磨牙的霍霍響聲着實嚇到我了！”
“這個……那我沒說夢話罷？”不要夢裏胡說露了身份就好！丟人也是丟我哥的人！
“夢話倒未聽真切。就是……”弘皓回手在後腦勺上摸了一把，攤開一掌血跡呈給我看，“這個是你夢中做下的？！”
“不不不……不是！絕對不是！”打死也不能認啊！認了就真的被打死了！
“那就是醒着的時候做的？！”
“不不不……也不是！絕對也不是！”
“白煦風！”
他忽然猛虎撲食般撲了上來，凶神惡煞地杵在我跟前，彷彿張一張他那血盆大口就能將我吃掉！嚇得我又開始牙齒打顫，好懸就鬆口了！
“我再最後問你一次，是不是你用棋瓮打了我的腦袋？”
“我……你……是……”我瞧着大殿上仍無旁人，這個弘耗子不會想對我嚴刑逼供罷？那我可受不住！
裴伯說過：第一道酷刑就是用皮鞭蘸着涼水，抽在身上便如同火烤火燎一般，使人痛不欲生！
當年，前朝後宮合力誣陷我娘是妖妃，有蠱惑君王之大罪，就是捉了裴老頭去嚴刑逼供的。可據說酷刑用了七道，裴老頭還是隻字未吐！果然是條漢子！
換我就不行了！只嚇唬嚇唬我，我就能全招了！沒的也能說成有的，有的也能說成沒的，想讓我說啥我就老老實實說啥！
“愛卿若是一定……一定說是我做的，那我……我要是依着愛卿所說承認了……是我做的，那愛卿今晚還會不會……會不會再來東宮陪……陪我睡覺？”
這話有點繞。像弘皓這等使力不使心的顯然一時半刻未能領悟，他苦皺着眉頭尋思了半晌，大約又把我的話顛來倒去復念了幾個來回……可還是沒懂！仍舊怔怔看我。
鬼扯！倒是給句痛快話啊！他要是不來，我也好召了昌王哥哥來陪王伴駕！總之如他所言——這東宮陰晦之地總要放個陽剛男兒充充陽氣才行！不然本公主如何安枕！
“白煦風，你還真是百無一用！”弘皓忽又抬手在我腦門上猛力一推。
頓時掀了我一個跟頭，仰頭栽了個四仰八叉，又躺回椅榻上。
說話就說話！怎麼非得動手呢！我揉揉摔痛的腦袋，掙扎着坐起來，卻見他正大步往外去呢。
“嘿！你還沒回本王的話呢！你今晚倒是來不來啊——”
“滾——”他怒喝一聲，人已推門出了大殿。
看來他是害怕了！今晚須得把白燾畦調來做辟邪法器才行！
“來人！裴潛！來人啊！裴老頭！有吃的沒有……本王餓了……”
等我喊到口乾舌燥、日上三竿，終於從外邊跑進個人來——
小小的人影披着艷陽的光輝，照得那身鵝黃衣裳愈顯嬌嫩可愛，頭頂兩隻髮髻繫着黃色蝶形緞帶，盪在秋風裏謖謖飛揚。
那輕快無拘的身形真是像極了我小時候，那個父皇和娘親都還建在的時候！
蘇苒苒跳躍着奔來我面前，歡快地解了腰上的荷包，邀功似的與我說道，“我給七哥哥帶了肉饃饃！七哥哥歡喜嗎？還是熱乎的呢！七哥哥快趁熱吃罷！”
我盯着她遞過來的只有巴掌大的（她的巴掌）一小塊肉饃，不禁皺了皺眉頭，“只有一塊嗎？”
“我吃過了！七哥哥一個人吃就好！”
當然是我一個人吃！這一點點東西她還好意思和我分嗎？！不分都不夠我塞牙縫呢！
“太後娘娘請七哥哥往寧和宮敘話呢。特地命我前來傳話。等七哥哥吃飽了就隨我去罷！”
等我吃飽？這卻難了！東宮伙食顯然不及我庸王府的十之一成嘛！等我吃飽估計要明年秋了！
不過這一回，我倒也不敢再執拗任性了。一則我住的這個東宮鬧鬼，亟需侍衛駐守；再則羅美人與豆花下落不明，須得儘早找回；再再則弘耗子欺我至甚，我需要聯盟友軍一起制敵！
所以，在我狼吞虎咽了一小隻所謂的肉饃饃之後，就隨着蘇苒苒往寧和宮來了。
還是沒有車坐。不過有蘇苒苒。
蘇苒苒真是個愛說愛笑的丫頭，比我小時候還要呱噪！
不過就當下我這位“孤家寡人”而言，還是很稀罕像她這等能說會道的！況且又是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只可惜她知道的也不多！
我和她探問大行皇帝三哥哥的死因，她就一問三不知，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我再問前朝里的一些政務，她也聽天書似的看着我，滿眼稀奇；沒法子，我只能問問太后飲食安居。
她這回倒是點了點頭，“都好！都好！太後娘娘除了為三哥哥傷心過度，別的都好！”
是哦！新死的皇帝是她的親兒哦！是她費盡心機送入東宮、又鼎力護持送上皇帝寶座的親兒！如今卻然戰死沙場！
唉！年紀輕輕既沒了夫君，又沒了親兒，也真是可憐！這算不算是報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