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陰魂不散(2)
不過藉著弘耗子的淫威,我倒是喝上了一碗熱粥,吃到了幾塊肉饃,腹內免除了飢荒,至少今晚不必做餓死東宮的皇子了!
可是茶也喝了,粥也吃了,鍋碗瓢盆都撤下去了,弘耗子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不會是想留宿東宮罷?鬼扯的玩意!怎麼就這麼陰魂不散呢!
“殿下的東宮略顯凄涼嘛!多久沒住人了?”弘皓又開始左右顧看,講起話來也陰陽怪氣,“這要是陽氣不足可容易長出髒東西啊!殿下晚上睡覺可要警覺些!窗上的影啊,地上的光啊,也別都當了樹影月光,只不定甚麼孤魂野鬼寄宿於此,殿下可千萬別冒犯了他們!”
我將得了幾分鎮定,聞聽此言不禁又打個寒顫,只覺腳底陰風謖謖,身後冷氣凜凜,連忙伸手抓住裴老頭的衣角,忍不住斜眼覷了下身後空蕩蕩的後殿,燭光微弱里還真就陰森悚然。
“弘……弘……弘……愛……卿,真會……說笑。”我汗毛都豎起來了,耳目變得異常警覺。
“哪裏是說笑!這後宮之地多為陰柔女子,再是無用太監,少有錚錚男兒烘托陽氣!你只問問他們——這後宮詭異秘聞聽得還少嗎?”弘皓眼神睨過一旁侍奉的眾人。
那些內侍們個個嚇得點頭哈腰,更有人叩首回話,“是是是……小的們確實聽人說過……這夜半哭聲,井口亂髮,還有……還有樑上吊著的白影,窗子下面的竊竊私語……”
“住口!”我厲喝一聲,都快瘋了!這還讓不讓人睡覺!早知道就該留白燾畦與我一起住在東宮!
“好了!時辰不早,我也該回去了!”弘皓偏在這個時候起身告辭。
“等等等……等一下!”我絕對算是最機警的!雖說已經嚇得魂不附體,可我還是能夠清晰地認得——眼前的弘耗子也算是個男人啊!
還是個挺高大挺魁梧的男人!這身上的陽氣應該足夠驅鬼降魔罷?!
“那……那個……”就是要找個甚麼借口留他過夜呢?話說這會也抓不到美人獻美人計啊!
“殿下是想再下盤棋嗎?”弘皓忽然自獻殷勤。
“對對對對對!”我點頭如小雞啄米,“下棋!下棋!愛卿陪本王下幾盤棋再走!”我如獲至寶,如同汪洋里抓住了唯一一根浮木。
“這下棋可是要論輸贏的!殿下要是輸了可怎麼罰?”
論輸贏無妨!只要不論生死!
至於輸?本公主絕不可能輸!他弘耗子也不打聽打聽,本公主的棋藝是誰教的!
我爹當年與臣子手談上萬局就從沒輸過一局!我在庸州地界與各色人等手談至少也有百局,也未曾輸過一局!
我娘雖沒能教出個蓋世女俠!可我爹絕對教出位棋藝高手!就是蠢王兄輕易都不敢和我過招!
蠢耗子敢來和我論輸贏?哼!本公主復仇的時刻到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又能拿他驅鬼,又能打他板子!好久沒遇上這麼划算的事了!
“輸了就打板子!輸一子打一板子!願賭服輸!”我開始挽袖子,虎視眈眈!打不死你!
“好啊!打板子可不許叫!不許哭!”弘皓也學我的樣子挽起了袖子,準備對陣。
要不是侍從搬來了棋盤棋子,外人看着還以為我兩個是要掐架呢。
我摩拳擦掌,腦子裏儘是杖打弘耗子的畫面,一時也忘了他嚇唬我的那些鬼怪之說。往棋桌一側坐了,慷慨大度,“本王為尊,且讓你一回!你先行!”
弘皓笑笑,先揮手屏退左右,“我與殿下對弈須得四圍肅靜,這裏無事,爾等退下。”
眾人猶豫着散去,惟剩裴老頭,就像我的尾巴一樣,頑固着不肯去。
弘皓又道,“東宮諸人皆不可靠,還是辛苦裴總管四下走走,當心失火!若使東宮落得與清和宮一般下場,有你悔得!”
只這一句話立時支走了裴潛。裴老頭此生最怕失火!
清和宮被燒那日,裴老頭還被囚在牢裏,據說他聞聽訊息昏厥了數回,又被冷水淋醒了數回。醒來時儘是哀嚎大哭,以頭觸壁,以身撞牆,半瘋半癲,幾無人形!
後來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他被放出來時已是滿頭白髮、形若骷髏。若不是看着我兄妹還在世間,他估計早已尋着我娘去了!所以聽弘皓這樣一說,他立時就往各處檢查燭火去了。
大殿上只剩我與弘皓二人,我為要贏他——贏了他就可以打他,往死里打他——為了這個執念便也顧不得其他,只一心一意專註棋局。
弘皓執黑,望着棋盤猶豫了片時,啪的落下一子。
我定睛一看,好懸笑翻!他竟然落子在天元位上!
棋上佈局之根本——金角銀邊草肚皮!占勢先佔邊角地,他往正中間安下一子,豈非尋死!
我心裏暗笑,卻也不想打擾他的愚蠢佈局,依着右下角先佔了底線。
弘皓依舊執着地依着他的天元位繼續延伸布子。
哼!就這路數,我閉着眼睛都能贏他!活該弘耗子今晚落我手裏!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又是三四手之後,我已經佔了邊地一角,他還在那裏連線呢——棋子已經連成一縱!他當是列隊打杖?!
我忍笑又與他對了二三手,他忽地一顆棋子落下,大呼一聲,“我贏了!”
甚麼啊!我瞧着他傻不愣登連成的一條黑線,極盡譏諷,“你會不會下棋?下棋講究的是圍殺堵劫懂嗎?要佔地懂嗎?你把所有黑子排成一字……你當大雁南飛呢!”
“七子連珠!我贏了!不信你數數!”
“數個屁!連個屁!你懂不懂人話!下棋!你會不會下棋!你爹教沒教過你下棋?你傻啊……”
“你爹教沒教過你七子棋?總之我贏了!來!趴下!一子打一板子!你這棋面上……最多連了二子,我該打你五下板子!來罷!”說時,他唰地又抽出了寶劍!
鬼啊!我這不是對牛彈琴!我這分明是與鬼對弈!鬼扯的七子棋!甚麼玩意!
弘皓拎着劍鞘,用力敲打着棋桌,“願賭服輸啊!庸王殿下!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輸一子打一板子!不許哭!不許叫!還不趴下!等我動手那可就要數目翻倍啦!”
“無賴!不要臉!大無賴!”本無賴……不對!本公主還從沒見過比本公主更無賴的傢伙!
弘耗子顯然不是想下棋,他就是想打我!尋着各樣由頭想要打我!
相思策,策相思。
此情蝕骨無計消!
問君可有相思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