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將軍桑榆
等到十九門眾人商議完事情,已經入了夜。
夜間的二月山,也是燈火通明。這倒不是因為朝堂的大軍在外包圍着,而是阿棠就喜歡這種徹夜燈火通明的感覺。
有燈光,就有人,阿棠就會覺得有事可做。她非得困到能夠倒頭就睡的時候才去睡覺不可——因為她天生淺眠,一有什麼動靜就會醒,還怕打雷怕放鞭炮。
當然,僅僅是因為雷聲或炮竹聲會擾人睡覺而已。
也是因為淺眠,所以阿棠不願在沒有困意的時候睡覺,雖然現在的時間已經很晚了。
人一倒在床上,她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地球上的事情。其實值得記住的也沒多少,但一閑下來,阿棠就不免想到那個故事件事情上去。
她不願意想那些想了無數遍,且想一起次就要換洗一次枕巾的事情,所以她寧願燒燈續晝,讓緊自己活在“時刻都有事可做”的假象中,防止大腦去想那些她不願意回想的事情。
山腳下有巡邏的隊伍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山腰有人吃酒划拳的嬉笑聲。
而傳說中的二月山銅雀台,風格卻迥然不同……
阿棠來到了臨近山腳的一排建筑前——山腳是一排排整整齊齊的建築,山腰有八間大院。唯有山頂是一間不大不小、清清爽爽的竹院,這就是阿棠一年多以來的居所,堂堂居。
而阿棠現在所處的位置,錦瑟整個山頭一天到晚最鬧騰的地方——銅雀台。
準確來說,銅雀台應該是山腳和山腰之間。但由於實在離山腳太近,它便被自動划進了山腳的範圍里。
而寧願將牢房設在山腳也不願設在山頂,則是因為阿棠是堅持。
雖說在山頂設下牢房,犯人不容易逃脫。但她卻知道,從二月山山頂往下看,周圍的山脈盡收眼底。這樣,若是某個俘虜逃出去了,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而且整個十九門最最好的觀景點也是在二月山山頂的堂堂居。夜間,阿棠還能爬到房頂上,去看兩個山頭後面的朝廷大軍駐紮地。
今夜阿棠倒是沒了爬房頂的興緻。一來她這幾日忙到死,此刻也是哈切連天。二來,此時她所處的這個地方的喧鬧程度實在是……
“唐南南!你個女魔頭,給本官出來!”
“本官要上報朝廷!待剿匪大軍來了,踏平你這二月山!”
“安靜點!別嚎了,還讓不讓人打一會兒瞌睡?咱們一不缺你們吃,二不缺你們穿,病了還給你們治病,夠仁慈的了,想想你們都幹了什麼再說話!吵得人煩……”
“你跟這群人廢話幹啥?大當家說了,他們就是一群三觀不正的熊孩子,跟他們講道理是不管用的,來啃個兔腦殼。”(自動腦補四川口音)
“你們這些土匪,強盜,山賊,無恥之徒!罪大惡極,誅十族都不為過!”
“本官可是督鹽使察,你們……”
……
類似的聲音每時每刻都在牢房響起。此時的十九門牢房,經過一番修繕后,已經不是一排關押人的房子那麼簡單了。
事實上,這整個十九門的建築,已經在阿棠來這裏三個月的時候徹徹底底重建了,而這設計的人,當然也包括阿棠。
所以說,現在的牢房,可以確保每一位住進來的人住上單間,不必像牲畜一樣十幾人擠在一塊兒。對於俘虜,阿棠還是沿用王然的那套——絕不虐待俘虜。
當然,各種刑具是少不了的,不過阿棠刨去了許多慘無人道的東西,還引進一些現代化的新奇玩意。
仁慈是一碼,懲該受的罰又是一碼,這兩點絕對要涇渭分明,絕不能含糊。
“吵什麼吵,這是牢房又不是豬圈,三里地外就聽到裏面的豬叫。再吵吵爺把你們一個個全拖出去宰了!”
牢房大門外傳入女魔頭唐南南的聲音,隨後便是一聲開門的“吱呀”聲。這動靜,讓裏面的各種聲音,包括慘叫、罵聲還有刑具的乒乒乓乓聲,一下子都停了。
牢房大門打開了,走進來一個穿湖藍色衣裳的年輕女子,身後還跟着一個騷包的紫衣男人和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
三人無視這些秒慫到大氣都不敢出的被俘官員,徑直走到一扇小木門前,推門而入——裏面就是關押重要犯人的地方。
一身紫衣的錦瑟有點不耐煩,說:“以前來的剿匪將軍,你不都是說:‘以後再碰上剿匪的,直接打死’嗎?
他怎麼就例外了,關這兒好幾天了,都沒個下文,難不成你看上他了?這小子細皮嫩肉,看着確實不錯。只可惜了那書獃子啊,早知道你喜歡這種調調的,我就去把他們的那什麼……上意大將軍綁來,給你當壓寨相公。”
阿棠完全服了錦瑟這腦洞了,還綁上意大將軍。也不知道他帥不帥。以前覺得古人應該都不怎麼好看,但現在運氣好,碰上架空,這裏的人的顏值還是很不錯的!
但是,錦錦他想的是不是太多了?
“錦錦啊,不要隨便揣摩老大的心思。這傢伙帥確實是比我們這裏的歪瓜裂棗們帥,但我不殺他,卻不光是因為他帥。而且,重點說明,我也不喜歡這一類的。我的男神,必須要帥到慘絕人寰。”
阿棠嘴上義正言辭地說著無恥至極的話,但眼睛卻盯着人家不放——顏控就是這樣,看到帥哥,心就先軟三分。
她現在想着,這傢伙穿戰甲的樣子還蠻帥的,有點那種…忠犬系男友的感覺。
阿棠的眼神看的步桑榆心裏一陣發毛:這女悍匪不會是想……劫色吧?完了完了,早知道是這樣,打死我也不來。早就知道唐南南生性弒殺,卻沒想到還好色!
不過,我到底是抵抗,還是拚命抵抗?弄不好會晚節……幼節不保啊!
而這邊,錦瑟聽了阿棠的話,琢磨半天也沒琢磨透。在阿棠剛剛想開口時,他卻突然反應過來似的,大叫:“死丫頭,你是說我是歪瓜?”
阿棠壞壞地9笑了笑:“不,你是名花,有主了。”
現在的錦瑟可比兩年前膽子大多了,敢天天纏着王然說情情愛愛的,可能是近墨者黑吧。不過王然那個鋼鐵直男,怎麼就是不彎呢?
阿棠三人天南地北的說說笑笑一陣子,絲毫不顧及這位囚犯的心理感受。
步桑榆此時內心百感交集,又聽他們三人絮絮叨叨地說著各種無關緊要的話題,自然以為他們是來看自己笑話的,頓時怒火中燒。
想他步桑榆,十三熟背六韜,十五披甲上陣,十八大敗敵寇,十九……被這個女魔頭用那種下作計謀俘獲。
步桑榆義憤填膺道:“妖女,你究竟想幹什麼?如果只是來看我笑話的話,那還是算了吧。我步桑榆是不會……”
阿棠打斷他的話,說:“步桑榆啊,不會什麼啊?你說你,王都那麼好你不待着,偏偏要來這裏找死。你說你這不是作嗎?”
步桑榆渾身裝束有些亂,但氣勢卻絲毫不減,死死的盯着她,說:“我來此地,為的就是剿滅你們這群毫無人性的山賊,還當地百姓一個安寧。現在被俘,乃爾等小人行徑所至。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小人?”
阿棠這表情,彷彿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而且還是冷的。
“我一沒逼他們,二沒求他們,人家自己願意。你怎麼就不想想人家為什麼心甘情願豁出性命幫我們,卻不相信甚至想滅了你這師出有名的朝廷大軍呢?”
“這……”
這個問題,步桑榆也不是沒想過,但他一介武夫,這種有關政治的事情,他確實不了解也不會了解更不敢了解。
雖然王上一直有點那啥,但好在上意將軍和左右丞相會幫着扶持,也不會出現大的紕漏,導致蜀地百姓積怨。
而且看樣子,那一戰連老弱婦孺都上陣了,完全是一副積怨已久的樣子。這麼大的事情,上意將軍怎麼可能一點不知道?
但倘若知道的話,怎麼可能袖手旁觀不管不問?再說了,朝中左右丞相都是兩朝元老,怎麼會出現如此大的紕漏?
他本以為此次出征只是為了剿滅一個氣焰囂張的綠林烏合之眾,沒想到,卻牽扯出了民心大改、危及朝廷的大事。
阿棠見他眉頭緊鎖,一臉迷茫,就知道他肯定不知內情,便說:“看來你還是沒有想清楚,真夠笨的!你自己好好想想,是繼續在這裏當咆哮帝,嚷嚷着要剿滅我們,還是寫份奏報,向王上說明一下你在咱們蜀地的所見所聞——當然,前提是你還能見到你的王上。”
說完,又交代旁邊的陳岩:“這幾天,好好招待步將軍,別跟前幾天一樣怠慢了。對了,這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可不要想歪了。”
陳岩吊著兩隻綠豆眼,答到:“知道了南南。”
三人不顧步桑榆的呼喊,走出了牢房。
阿棠出了銅雀台,就趕緊告別了錦瑟,回了堂堂居,沾了床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