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今朝爾來爺自亡
屋子裏射出一顆子彈，擦着元副官的頭頂飛了過去，把元副官的帽子打飛。
元副官嚇的一個哆嗦，趕緊把全身縮到了年輕廚子的身後。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神兒來，咬牙切齒地說：“屋裏的革命軍聽着，你們看着這兩個廚子，我們知道他們和你們不是同夥，但這個世道，誰又能顧得了他們呢？若是你們再敢有半點反抗，你們來看，我們或是以他們窩藏革命軍把他們絞死，或是以他們是反叛軍將他們梟首示眾！
當然，如果再有人開槍，這兩個廚子就得先死一個。
要知道你們革命軍最重的是名譽！也最重視和百姓的關係！這兩人要是真受了你們的連累，你們革命軍在百姓中就臭了大街了！
哪家百姓還會擁護你們？沒了百姓，你們就斷了根了！
現在你們只有一條出路，那就是繳械投降！要是敢說個不字，不僅你們要死，這兩個小子，也受你們牽連！
因為你們而牽連無辜，你們於心何忍呢？”
院子裏的屋中，燃着蠟燭。
所有的人都進入了戰備狀態！
每個人面帶怒色，聽着外面的聲音。
常輝透過窗子裏露出來的小孔，看着了外面發生的事情，他手裏端着步槍，槍管還向外散發著熱量！
剛才的那一槍就是他打的。
但現在他也沒辦法了，而是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營長，衝出去，跟他們拼了吧！”一個滿臉麻子的青年憤怒的說。
“拼了？”常輝不自覺地重複了一遍。
“拼了吧，我們都不怕死！”站在他身邊的那個臉上帶傷的士兵咬着牙，滿腔子的熱血。
“我也想，可你們沒有看到他們手裏的人質嗎？他們怎麼辦？”常輝問臉上帶傷的士兵。
“哼，營長，你不會想投降吧？”長着小鬍子的副營長問他。
“常營長，你要投降？先問問兄弟手裏的槍答不答應！”站在小鬍子身後的一個衛兵拿槍向常輝的頭。
常輝卻閉上了眼睛：“你開槍吧，如果你開槍打死我，我就不用去想救人的事了！！張營監，你有辦法，你來！”
“這，反正不能投降！”小鬍子想了想，他也沒有辦法，只是嘴硬。
“我們和他們拚命，那兩個開飯館兒的，也必然會死！”常輝說。
“那就不拚命！”小鬍子說。
“哈哈哈哈——打也不能打，投降也不能投降？張營監，你有什麼辦法？”常輝平靜地問他。
“死也不能投降！”小鬍子咬着牙說。
“我也是這麼想的，若是投降，就是死了，也沒臉去見那些被察罕軍打死的兄弟們了！”常輝突然着站了起來。
他突然轉過臉來對小鬍子說：“張營監，你說的對，是我決策錯誤使部隊中了埋伏，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營長，此時，我還又冒出了投降的念頭，實在不配一個合格的革命軍的營長！
希望你能帶好我們的兄弟們，逃出生天！”
他拿着槍就往外走。
“站住！你敢投降？別忘了黃先生的教誨？你對得起死起的弟兄們嗎？你再往前走，我就開槍了——”小鬍子見常輝提着槍往外走，拔出了手槍，指着常輝。
他不僅是副營長，還是營監，負責營里的紀律，如果有人要投降，他有權力立即開槍將對方打死的，即使營長也不例外。
但在這時候，他的手卻扣不動扳機了。
他曾常常幻想，有一天他取常輝而代之，但現在他知道，這些活着的兵都是常輝的生死戰友，如果他擊斃常輝，也許這些人馬上就會調轉架在窗口的槍頭，把自己射成螞蜂窩。
此時此刻，他有些恐懼了，有些憤怒了，他的手在顫抖着。
“站….站住！”其實，小鬍子有些口乾舌燥地喊。
但常輝沒有聽見一樣，往前走着。
“啪——”小鬍子終於扣動了扳機。
子彈射到了地上。
不是他不想打中目標，而是因為他的手在顫抖。
常輝被槍聲嚇的抖了一個激靈，然後回頭看了看小鬍子，露出一個笑臉。
他張開手臂，然後又垂下。
常輝突然停下腳步，徑直坐在了地上，看着那個喊話的察罕軍官。
‘兩軍交戰，接觸百姓在所難免，若是因為百姓曾與敵方有任何接觸，就推定百姓與敵方有勾連，則天下百姓皆可殺！殺百姓者，天唾之！況且此地為察罕家族統治，百姓都是他們子民，無辜殺其子民，是斷察罕家族之根！此智者不為！’
那個喊話的元副官，躲在那個年齡大一些的廚子後面，大聲喊：“這事情我不管，我只知道他用酒食招待你們！這就算是通匪了！必死之罪！識相的話，放下武器，全都投降，這樣，我們對這兩個賤民還能既往不咎！若是你們膽敢有半點反抗，先殺這兩個，再將你們殺光！”
“死老天爺啊——”常輝仰天常嘯，似是要把一生中的豪氣都發泄出來！
很久之後，他大聲地朝着察罕軍頭目隱藏的方向怒吼：‘革命軍其實本與百姓無關，連累他人更不應該！”
但察罕軍的首領似乎沒有聽清楚他說什麼，或者裝作沒聽見的樣子，也許是他根本不在乎。
“當下情形，其實已無退路，衝鋒則力不足，退後則虎狼在側！今日又連累無辜之人，實不應該！然而我革命之人，豈能甘心為他人所縛？有死之革命者，無投降之革命軍！此時此地，此時此地啊——”他停了下來，坐在地上。
從腰裏拔出手槍！
“哈哈哈哈哈！一望西方蒼茫茫，生時發願照大荒！老子豈隧賊人志？今朝爾來爺自亡！”
“啪——”
子彈從太陽穴進去，從另一端出來。
一陣的沉沒。
小鬍子手裏的槍，隨着槍聲響后，落在了地上，他哆哆嗦嗦地從地上撿起槍，“兄弟們，咱們跟他們拼了！”
“你拿什麼拼？拿營長和那兩個無辜人的命拼嗎？拿革命軍的名譽拼嗎？”麻臉轉過身來，一腳把小鬍子踹在了地上，“兄弟們，老常好樣的，但咱們也不慫不是？”
“哈哈，這怕什麼，大不了去和那些混蛋匯合而已！死也不投降！”其他人大笑了起來。
聲音中帶着悲哀和蒼涼。
沒有人願意死，可有些東西是要拿生命來維護的。
拉動槍栓的聲音，接着是一陣槍響。
負責喊話的元副官和那兩個負責看着廚子的士兵都嚇的撲倒在地上。
但他們沒有任何人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