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這一輩子最珍貴的東西

她還特意指出劉婆子有幫凶，這是要一網打盡的意思，如此一來，敵人全滅，也就斷了對方找她尋仇的可能性，可謂是斬草除根乾淨利落！

一個年幼少女，能想得如此周到，長大了還得了？！吳知縣不由在心裏高看了顧一一幾分。

“好，這案子本官接了，等找到劉婆子，便通知你過來。”

顧一一福了福：“多謝大人。民女便在家恭候大人好消息。”目光飄向一旁記錄的主簿，顧一一步子頓了頓，笑道：“這位大人是新來的吧？民女記得之前的主簿大人兩個月前病了，之後就再沒好過。”

新主簿點了點頭：“簡大人上個月病死了。”

顧一一：“真是不幸！民女聽說簡大人有一個很賢惠的妻子，還有一個十分有天分有才能的公子，若是簡大人還在，今後必定是家宅和睦父慈子孝前程似錦！真是可惜了。”

什麼賢妻？那女人在丈夫屍骨未寒之際就打死了家中妾室，逼走了妄室的兒子，這樣的女人算得上什麼賢妻？！新主簿搖了搖頭，暗道果然是小孩子，不知道這世上眼晴所看到未必就是真實的。

從縣衙出來，顧一一坐在河邊的石頭上休息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往家走。

大病初癒的身體很是羸弱，顧一一走走停停，行得十分緩慢。

突然，顧一一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簡玉。

簡玉所在的地方是一家酒樓大堂里。此時，簡玉就蹲守在一對年輕夫婦身旁，眼珠子緊緊粘在夫婦二人盤中的紅燒肘子上面，不停地吞咽口水。

許是他蹲了太久了，讓那對年輕夫婦覺得他太可憐，許是那夫婦二人吃飽了並且有急事要離開，總之，沒多久，夫婦二人便起身離開，年輕的婦人將那隻只吃了一半的肘子用手帕包起，遞給了簡玉。

簡玉眼睛裏爆發出狂喜之色，顫顫接過肘子，眼淚就流了下來：“謝謝，謝謝夫人賞賜！謝謝！”

年輕的婦人伸手捏了捏簡玉的小臉：“可憐的孩子！看你這樣，怕是有些天沒吃東西了吧？哎……回吧！”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簡玉朝婦人胡亂地鞠了一躬，抱着肘子飛快地跑了。

被一棵大榕樹擋住的顧一一目睹了這整個過程。顧一一手指顫了顫，隨即，緊握成拳。

簡玉，簡主簿家的小公子，從小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青州城許多人巴結着的玉哥兒，如今竟然淪落到了乞食的地步！他怎麼能這樣？怎麼敢這樣？！

突然想起顏嬤嬤說家中連下鍋的米都沒有了，顧一一眼眶有些熱，悄悄跟在簡玉身後。

簡玉先是跑了一陣，直跑到再看不見那酒樓才緩下腳步。在一個角落停下來，簡玉顫抖着將帕子打開，貪婪地嗅了嗅，將肘子反反覆復看了好幾遍，吞了好幾次口水，最後還是沒有吃。他將帕子合上，將肘子小心翼翼揣在懷裏，看看四周無人，這才邁着輕鬆的步伐，回家。

顧一一狐疑地看着這一切，也回家了。剛坐下來，就見簡玉從廚房出來，手裏端着一個盤子，盤子裏一個被吃了一半的紅燒肘子。這模樣，與之前婦人從酒樓的盤子裏包起的那隻肘子，一模一樣。

顧一一的目光頓時凝固了。

“姐姐，姐姐，給你吃肘子！”簡玉如同獻寶一般將肘子端到顧一一面前，“我剛剛吃過了，很好吃！姐姐你這些天都沒吃什麼東西，快，吃些肘子！”

原來，他放棄尊嚴和體面蹲守在酒樓乞討，是為了她！

他和顏嬤嬤為了給她請大夫花光了所有銀兩以至於幾天沒吃的，他一句埋怨沒有，反而擔心她餓肚子！

顧一一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簡玉見狀，登時慌了：“姐姐……”話未說完，他感覺自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抱住了，先是一驚，緊接着開心地笑了。

顧一一緊緊抱着簡玉小小的身體，淚流滿面。她顧一一這一生只活到二十三歲便因地震死了，這一生中，她得到的是遺棄、鄙視、冷漠、失望、荒涼、苦痛、孤獨、絕望、寒冷……穿越到這個世界來，原主也不比她好多少，沒想到今天，在這個小小的孩子面前，她竟然收穫到了溫暖這個珍貴奢侈的詞彙！她顧一一何其有幸！

“謝謝你，玉哥兒。”

“姐姐喜歡就好……姐姐，好吃嗎？”

“嗯，很好吃。這是我這一輩子吃過的最好最珍貴的東西，沒有之一。”

======

顧一一帶着顏嬤嬤，去了街西頭肖家。

抬眼掃了掃眼前這兩間破茅草房，顧一一再次在心頭為原主的痴情嘆了一口氣，原主一心待肖家人，卻被如此輕視怠慢，顧一一為她感到十分不值。如今，也該到了算賬的時候了。

肖清玦上學去了，屋子裏只有肖夫人和她的小女兒肖思冉二人。

“喲，我倒是哪個稀客來了？卻原來是你哦！顧大小姐不顧身份登門造訪，可真是個大大的貴客啊……”肖夫人前兩天被顧一一落了面子，一直懷恨在心，故陰陽怪氣夾槍帶棒地說著，當目光掃到顧一一手裏提了一個籃子時，肖夫人臉色才好看了些，“來就來了，還送什麼禮啊？”

當她又是來無償獻愛心的？她顧一一如今飯都吃不起了，哪來的能力給白眼狼送禮？

“我說一一啊，你家這個僕婦真的是很沒規矩，對我不敬。依我說，你就應該將她打幾十板子，再發賣出去！好歹還能賣點錢……”

賣了錢好繼續給你送溫暖獻愛心？你以為你是誰啊？你臉大嗎？！

“……這個顏婆子撒謊成性，她跟我哭窮，說你連買葯的錢都沒有了。你要真沒錢買葯，那你是怎麼好起來的？誰不知道你娘顧氏是簡大人的心頭寶？隨便從她手指縫裏漏出一點來你夠普通人吃喝一輩子了！如今雖說她已經死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再說她把她兒子都託付給你了，那銀兩定是虧待不了你的！哼！顏婆子就是想唬弄我從我這兒騙錢訛錢……”

“呵呵！”顧一一對眼前這個無恥的女人厭惡到了極點，不耐煩地在肖家的凳子上落座，“我還有別的事，不方便在這裏待太久，肖夫人的廢話還是留給想聽的人說吧。這樣，我長話短說，今天過來這裏是為了算這些年的賬的。顏嬤嬤，單子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