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老人們相繼凋零

第102章 老人們相繼凋零

川大華西醫學中心附屬一院,主治醫生沖花家人惋惜地搖搖頭:“老爺子年歲已高,身體機能衰敗,憑目前的醫學技術,無能為力。”

花左榮和花右華輪番去勸正在哭泣的花桂。

按說,花名山本身就是中年得子,但他從來沒有對這三個有什麼寵愛一說。

花開小時候聽父親講,爺爺對付他們的三板斧:罰跪、打手心、罰抄。

或許對最小的女兒要疼愛些,花家好像並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

說來也奇怪,平時那麼堅強的小姑,聽到父親壽在不久以後,一直抹眼淚。

大爺爺終究是去了,在么房的人趕到以後,大家見了一面。

應該是迴光返照吧,他談笑風生,然而,大伯父手裏攥着醫生開的病危通知單說明了一切,醫人者不自醫,老人見慣了生死。

換句話說,哪怕沒有醫生的診斷,花名鼎也隱約知道自己要走了。

只有少不更事的花朵,真以為曾祖父沒事兒,還蹦蹦跳跳嚷嚷着要帶他去看花燈呢。

花名鼎老人,生於1920年臘月29,逝於2022年正月初八,享年103歲。

在花開看來,爺爺的體質並沒有大爺爺那麼好,但是這老爺子特別要強。

就像剛才他還哈哈大笑,說曾經和老大打賭,一定要死在其後面,難道這一股不平之氣,讓爺爺一直撐了這麼久?

至於奶奶就好理解了,自從她嫁到花家,一切以丈夫為中心。晚年更是照顧着爺爺的飲食起居,生怕自己走在他前面。

估計爺爺真要走了,她剩下的日子也就不多了。

畢竟那樣的話,奶奶的生活沒有了目標,沒有了念想,孫子、孫女感情事業順遂,四世同堂,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誰是花名山的家屬?”一個護士臉色惶急。

“什麼事?”花開心裏咯噔一下。

“老人清醒了,你們,”護士欲言又止:“快去吧。”

“絲絲帶着Bobby回去!”陳蘭英有些忌諱。

“媽,沒事兒的,我們不講究這些。”克麗絲搖搖頭,語氣堅定:“讓爺爺看他一眼,今後保佑曾孫平平安安。”

她已經融入了這座城市,融進這個家,不少風俗都懂得。

記得上一世,花開聽過一個故事。

曾經有個老人,是個算命先生,特別厲害,他甚至知道自己要離開人世。

他也是四世同堂,把所有的兒子女兒孫子輩曾孫輩全部接到家裏來。

要知道,對於一個農業為主的社會來說,農忙季節,每一天都是黃金時機。

但是,老人是一家之主,從來說話一言九鼎,哪怕後輩心裏再有怨言,也只有憋在心裏,整天陪在他的房間裏,白天夜晚都有一大堆人圍着,因為是他吩咐下去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是孫子或者曾孫輩?

然而,虎老雄風在,大家都牢記着老人的話,那幾天,哪怕出現天大的事情,房間裏面至少有八個人在。

終於有一天,外面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有人看見後山竟然山體滑坡。

看熱鬧的心理,古今亦然。

一滿屋人,瞬間走了個精光,都跑出去了,也不管正在酣睡的老人。

所幸,並沒有出現人員傷亡,大家看了一會兒,就陸陸續續回到房間。

老人就在他們離開的時候,悄無聲息地走了。

後來有人解析說,他準確地知道了自己要離開人世的那幾天,故而讓八個人的血氣,把鬼差逼開。

估計也是把陰間給惹毛了,施法引開眾人,趁機就把生魂給勾走了。

看着屋子裏一大群人,花開浮想聯翩,直到老媽推了一下,才知道爺爺在和自己說話。

“開開啊,”似乎又回到孫子剛剛出生那段日子,花名山眼睛似閉非閉:“看着你慢慢從一個嬰兒長成一個兒童、少年、青年,一轉眼,你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

和花左榮陳蘭英夫婦的觀點不一樣,老爺子還不知道花擎不是自己的重孫子,他始終都把孩子當做花家人,即便曾經也不那麼親。

“當你陷入迷茫的時候,我也想開導你。但是,事物都有外因和內因,最主要的還是你自身。如果你自己走不出來,我們怎麼幫你都沒有用。”

“絲絲,謝謝你,不僅讓開開煥發了第二春,也迎來了生命中的高光時刻。”

“我和你奶奶結婚的時候,攏共花了一塊二毛三,從沒想到,我的孫子掙錢要以億來計算。多想和我那些老夥伴們說,恩,今後我過去和他們講。”

“那些老小子們,還說過風涼話,我要讓他們知道,我花名山的孫子是最優秀的。”

他的話語突然就不那麼順暢了,花靚趕緊把水杯遞過去。

“靚靚,爺爺最喜歡你的。你哥哥還吃醋呢。”花名山撫摸着孫女的秀髮,眼裏滿是慈祥,訴說著她小時候的一些趣事。

他一個個的交流,甚至還翻出了不喜歡段明強的舊事。

最後,花名山看看Bobby,又瞅瞅豆豆,克麗絲和花靚馬上就把孩子湊近。

他兩隻手一手摸着一個,兩個小孩子莫名其妙地哭了起來。

花開抬頭看看爺爺,發現他臉上帶着笑容,眼睛緩緩合攏,心電圖上,一條直線往前延升,嘀嘀嘀的刺耳叫聲,在提醒人們,這個世界他來過。

“老頭子啊,你好好睡吧。”奶奶王秀芝顫巍巍地伸出雙手,輕輕在他臉上摩挲着:“七十歲以後啊,你總不聽話,不好好睡覺。”

“讓你和老大老二住在一起,總是不肯,說是二半夜怕把他們吵醒。”

“我累啊,現在總算好了,不需要整晚整晚陪着你擺龍門陣。還要花兩三個小時給你做一個回鍋肉,我真的走不動。”

“老頭子啊,對不起,我的耳朵沒問題,因為我不想聽你嘮叨。後來為了不讓開開、靚靚和小戈擔心,我就說好了。本身就沒病,又有什麼好不好?”

病房裏響起低低的啜泣聲,花桂伏在父親的身體上不願意起來。

花開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融入了這具身體,此刻看到大家在哭,甚至克麗絲都在掉眼淚,卻沒有感覺到有多悲傷。

畢竟記憶裏面,原身關於小時候那一段,已經缺失了太多。

他沉着臉走出病房,高中同學王偉,現在醫院當主任醫師已聞訊趕來。

“節哀吧,”臉色凝重的他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旁邊一個護士打斷了:“王主任,087床休克,現在家屬都圍在裏面,麻煩您馬上去處理一下。”

王偉遺憾地在花開身上拍了拍,嘆了口氣轉身快速離去。

看到護工進進出出,爺爺的遺體被送到太平間,奶奶始終跟着,最後母親和二嬸使勁拽着她,姑姑身邊有丈夫和兒子,一左一右扶着。

花禾不知道啥時候學會了抽煙,看到花家人過去,趕緊把煙給掐滅了。

“回去吧。”花開疲憊至極。

車子裏面,默然無聲。

不知不覺中,到了武侯大道,花禾有些遲疑,還是問了句:“哥,回奶奶家?”

“我家!”花開沒好氣。

這小子平時還比較機靈,現在突然變得傻了起來。

爺爺剛剛走,讓老太太回去,睹物思人,她如今的狀態根本就挺不住。

以前早就想讓二老搬過來和大家一起,原因剛才奶奶講了,是老爺子勥着啊。

關鍵爺爺在家裏一直以來形成了一種錯覺,他始終是那麼威嚴,說一不二。直到人離開了,才恍然大悟,他們挺着難道我們當後人的就不能變通?

身在蓉城,各行各業都會或多或少的認識一些人。

一大家子,也就花開目前還很正常。

先前青城山大爺爺過世的時候,龍王村的花家人全體出動。

現在這一支人的崛起勢不可擋,留在祖地的花氏族人,還有誰沒有受到影視城的恩惠?在裏面上班的,擺攤設點的。

當然,花正早就開會傳達了花開的意思,誰敢砸影視城的牌子,自動出局,免得到時候大家臉面上都不好看。

花名鼎前腳上山,後面花名山就病倒,正月還有幾天過完,人沒了。

他們緊密鑼鼓地準備不提,花開強打精神在接待殯儀服務公司的人。

傅可正除了是這家公司的老闆,還是一個公墓的合伙人,在整個蓉城都做得數一數二。平時基本上就不出來做業務,今天這個客戶很重要,他的出場只是表明了一種態度而已。

其實,在現場解說的是他公司的王牌王彥。

這女的和一般女性不一樣,我們通常看到的,女人一過四十要蓄短髮,但她依然長發飄飄,而且也不挽起來,看上去卻並不突兀。

“花先生,”王彥侃侃而談:“在給先人下葬時,禁忌‘熱死熱埋’。無論先人年紀大小,無論往生原因,均不應在走之後12小時至72小時安葬。”

“年紀越大的,停放時間應越長,譬如常說的‘大三天’、‘小三天’講的就是這個意思。”

“這裏還要說一點,就是如非特殊情況,在先人故去后,盡量不要放入冰棺。”

“因為這個時候故去先人屬於中陰身期,某些思維意識尚存,冒然的將遺體安放在冰棺內,容易導致先人墮寒冰地獄及餓鬼道。”

大陸關於往生這一塊,早就在建國初期破四舊全部破沒了。在改革開放以後,人們有錢了,對各種傳統儀式又開始重視。

台海對面,喪葬儀式還保持得很完整。因此,內地很多時候,都在模仿港台。

花開對這些不懂,看她說得頭頭是道,也沒時間去找第二家,直接交給他們算了。

骨灰在殯儀館裏放着,每天晚上都請了一批人吹吹打打唱孝歌。

一轉眼到了農曆二月中旬,靈車上鋪滿了花圈,開往青城山。

花開在車隊的最後默默跟隨,突然接到奶奶生病的電話,心裏陰鬱得無以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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