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豆
“沒聽到啊,我們家小語說,她不知道。”程好花一字一句大聲告訴張紅梅,彷彿是在比誰的聲音更大。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誰知道啊,我們家小梧最後見的人就是高語。”張紅梅也扯着嗓子,口水噴了程好花一臉。
程好花擦了擦臉上的污漬,顧不上面子,口無遮攔地說:“誰知道你女兒去哪裏了,一個姑娘家丟了一個晚上,還是不要找的好。”
張紅梅聽到這話不樂意了,直接給了程好花一巴掌,“你這張破嘴不要亂講,不然我就去告你。”
張紅梅心裏也是害怕的,只是恐嚇了程好花。
“你敢打我,我打死你。”
程好花與張紅梅打了起來,李二牛趕忙拉着,拾柴回來的高大河看到自家的女人孩子讓欺負了,參與到了其中。
村民在外看熱鬧,院子裏打成了一片,只有程瑩勸着雙方,最後被劉志拉走了。
“他們下手真狠,都流血了。”劉志拿出巾帕給程瑩擦額頭,程瑩看了眼劉志的臉,立馬低下頭接過巾帕擦着額頭上的血,放了家裏的狗‘大豆’這才將兩家人分開。
兩家人都沒討到好處,身上都掛了傷。張紅梅罵罵咧咧地走了,程好花抹了把眼淚,將站在原地的高語哄回了屋。
高語將門反鎖哭的厲害,程好花在門外勸了好久回屋上了葯,高大河也上了葯,一家子哪裏了還有吃飯的心情。而程瑩不知該到哪兒,蹲在大豆的身旁,時不時看向屋門。
程瑩拿出懷裏的巾帕,上面帶着血跡,也帶着劉志的名字。巾帕上的字很好看,是張紅霞繡的。
程瑩出了門,想着去地里挖些白菜,找點事情做。
背着簍框去了地里,看到李識坐在地上,耷拉着臉,大聲擤鼻子。
“小語怎麼樣了?”李識一臉關心的模樣。
程瑩很是無奈,這個做哥哥的不關心妹妹的死活,卻在這裏發獃,問他人的事情,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程瑩還以為要勸解李識,都想好怎麼說了,看來不用了。
“她很好,放心吧。”程瑩不想與李識多說話,去了自家的地里,挖些凍僵的白菜。
將兩棵白菜挖起,李識已經不在了。
程瑩坐在雪堆旁,拿着樹枝打着雪,想要發泄心中的憋悶,想要丟掉恐懼。
昨日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今日李梧就不見了,說這兩件事情沒關係,誰會信呢?
挖好了白菜,程瑩就往家裏走,聽村民們說著今日的事情,猜想着李梧的遭遇。
回了家中程瑩去了廚房做好飯菜,程好花為程瑩敷着葯,“女孩子萬不能在臉上留了疤,會嫁不出去的。你個傻丫頭,看着旁人都往後躲,你卻上前拉扯,是想挨打啊。”
程瑩看着程好花關心的模樣,心裏的那片死水,彷彿又有了溫度,笑着說:“姑母是我最親的人,我不能讓姑母受了委屈。”
“傻丫頭。”程好花吹了吹程瑩臉上的傷口,“行了,吃飯吧。”
吃飯時高語沒出來,說“不餓”便沒了聲,程瑩為高語留了飯。
程瑩坐在廚房裏,看着灶台里的火逐漸熄滅,看着天色逐漸的暗沉,看着那間屋門緊緊地關着。
現如今是冬季,冷的緊,程瑩緊了緊身上的破襖子出了門,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昨日的樹下。
這裏的血跡、還有那些黑衣人都已不在了,那個白衣男子也不見了蹤跡,這裏的雪很乾凈,風也是乾淨的,沒了昨日的血腥與殘酷。彷彿昨日的事情就像沒發生過一樣,但李梧失蹤卻是真真切切。
程瑩爬到樹上,眺望着整個村子,想回家看看。
程瑩的爹娘過世后,程好花拿着房契把房子賣了,因那房子死過人也沒賣個好價錢,只是被鎮上的吳老爺用二十兩銀子買下,放了些不用的雜物。同樣,程好花也將程瑩家裏的田地賣了一半自己留了一半。
程瑩已經好久沒回去了,程好花說那個房子不吉利,怕程瑩看了難過,所以不讓回,只是在清明的時候,帶着程瑩掃墓。
程瑩下了樹,想儘快回家看看,結果跑得太急,摔倒在地,扭了腳。
程瑩看着周圍靜得出奇,根本不會有人幫自己,不禁想到了李梧。李梧剛丟了,自己可不能走了她的后程。
程瑩一瘸一拐地藏在大樹的後面,緊張得厲害,因為一個腳步聲走的很近。
程瑩趴在地上,看着來人,是一個穿着白衣的男子,只是他帶着斗笠看不清面容。
不禁想到昨日的白衣男子,那慘烈的場面。
程瑩自認為隱藏地很好,可白衣男子卻彷彿渾身長了眼睛,朝着大樹走去,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程瑩憋着一口氣,不敢大聲地呼吸,祈求着老天。
終於那腳步聲停止了,程瑩不敢回頭看,把頭埋在雪地里,鼻子傳來酸痛的感覺。
“小瑩,你怎麼了?”劉志知道程家出了丑,程瑩心情定不好,劉志就想着出門轉轉,說不準可以遇到程瑩。幸好上天待他不薄,看到了程瑩,雖然程瑩把頭扎進雪堆里。
程瑩一聽是劉志的聲音,懸着的心放下了,看來那白衣男子已經走了,安全了。
程瑩坐了起來,擦着鼻間不斷冒出的血,笑着說:“還好你來了。”
程瑩笑得很開心,劉志好久沒看到笑得如此開心的程瑩了,拿出巾帕為程瑩擦血。
“你的巾帕都快讓我用完了。”男子的巾帕向來是私物,劉志卻給了程瑩兩塊,還都用來擦血了。
程瑩接過巾帕,擦着不斷冒出的血,“待我回去洗了,一起還你。”
“不過是快帕子。”劉志不以為然。巾帕雖貼身,可程瑩的笑容更貼心。
“快走,這兒不安全。”血終於不流了,程瑩拉起劉志就跑。程瑩總覺着那白衣男子沒有走遠,還是快些離開的好。
劉志看着程瑩的手抓着自己的手腕處的衣袖,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若日後程瑩能永遠抓住自己的手,或者是衣袖,他也是開心的。
待二人走後,樹梢處的白衣男子飛了下來,揭開斗笠,露出一張國字臉,濃重的眉毛下一雙眼睛很是犀利,又帶着冰冷。他看着他們離開的腳步印,看着大樹后那紅色的雪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