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成年》
第一章
陽曆六月二十四，響午時分，盛夏的大地熱鬧紛繁，樹上的蟬兒不休地叫鬧着，炙熱的光芒熏烤着大地，就像是蒸籠一般，這個時刻，大家要麼是在吃飯，要麼是躲在屋子裏休息乘涼。
一個青年卻正坐在戶外的一棵樟樹濃蔭下，他背靠着樹榦，神情恍惚，眼眶泛紅，含着淚水。
青年二十歲，名叫葉來福，參加完高考不久，今天是查成績的日子，葉來福到鎮上的網吧里查了查自己的成績后，便躲在這裏，不敢回家。
成績不是很好，但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總分414，與本科無緣，也就是與好的大學無緣。
對於這樣的成績，葉來福自己倒沒有什麼，只是沒有臉見家人，因為這是自己第二次參加高考了。
葉來福仰起頭，抬起手掌捂住眼睛，連連苦笑，笑聲中，兩行清淚撲簌簌的流淌下來。
突然，一個清脆熟悉的聲音響起：“來福哥，你躲在這裏幹嘛”。
葉來福趕緊用手背擦了擦眼淚，站起身，臉上擠出笑容：“明珍，你怎麼來啦”。
一聽到聲音，葉來福便知道是自己的好鄰居葉明珍。
她一頭齊耳短髮，身材纖細，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睛，皮膚不白不黑，模樣倒稱的上水靈，當她喊出來福哥時，她的眼睛中瀲灧着星光，彷彿也跟喊着來福哥。
兩人玩的很好，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今年她也參加了高考。
葉明珍將自行車撐好，走了過去：“來福哥，葉奶奶叫你回家吃飯呢，你到現在都還沒回去，他們都很擔心你啊”。
葉來福長呼出一口氣，將心中波動的情緒壓了下去，一臉輕鬆笑了笑：“我還不餓，我看這裏挺涼快的，就坐在這裏乘乘涼”。
說出這樣的理由，葉來福自己都覺得很牽強。
心思活絡的明珍上下打量着來福哥，很快便猜出了一些端倪，今天上午，自己本來是要和福哥一起去鎮上查成績的，但是，葉奶奶卻說他已經去啦，可到中午卻還沒有回來，葉明珍這才出來找他。
葉明珍笑了笑，親切的喊道“來福哥，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快回家吃飯吧“
葉來福苦笑的搖了搖頭“吃飯，我現在哪還吃的下啊”
葉明珍靠着青年坐了下來，抬頭望着遮遮掩掩的樹蔭，一絲陽光射了進來，少女眨了眨清澈的眼眸，柔和的說道“來福哥，沒事的，不管是好還是壞，都會過去的”。
葉來福低着頭，一隻手不停地扯着腳下的雜草。
少女繼續說道“來福哥，謝謝你”。
葉來福一征，手中動作不停，頭一直低着，納悶的說道“謝我幹嘛？”
葉明珍看着頭上的婆娑枝葉，動了感情的說道“謝謝你，在我讀小學被人欺負時，你為我出頭，在我上初中第一次因為寄宿留校而害怕哭泣時，你把自己身上每星期僅有的五元零花錢奉獻了出來，給我賣零食吃，逗我開心，真的，很謝謝你，感謝你一直在我的身邊”
“一時的成績並不代表什麼，高考也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幾場考試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你永遠都是我的來福哥，永遠都是”
葉明珍依舊抬着頭，淚水在眼眶打着轉。
青年抓扯着雜草，一滴晶瑩的淚珠悄然滴落了下來。
青年低着頭，手中動作慢了下來，哽咽道“我考了兩回都沒有考到，你說我是不是很笨”青年用拳頭奮力地捶打着地面，原先拔出來的雜草都凹陷進了泥土裏。
少女趕忙地抓着青年的手臂，制止道“不，來福哥，你千萬別這樣，你越是這樣，我心裏看着難受”眼淚奪眶而出，淌淌地流了下來。
“我只考了414分，414啊，我倒沒什麼，可我爺爺奶奶聽到會怎樣的傷心，我爸爸媽媽知道了又會怎樣的難過”葉來福再也控制不住了，兩行熱淚嘩嘩的落下。
葉明珍伸手揩去青年臉上的淚水，就像小時候自己受欺負時，來福哥替自己揩去淚水一樣，呵護道“來福哥，不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放心吧”
青年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猛地抱住了少女，聲聲地啜泣着。
葉明珍輕輕地拍打着青年的後背。
良久，葉來福擦乾眼淚，站了起來，想起自己剛才的舉動，臉上的表情很是彆扭，乾笑着轉移話題“有些餓了，該回家吃飯吧”
葉明珍嗯了一聲，咧嘴一笑，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葉來福雙手握着車把，踢開撐腳架，親切的說道“上來”。
葉明珍大大方方的坐了上去。
葉來福扯開嗓子，興奮的吆喝道“坐穩了，走嘍”，騎着自行車，帶起一股風，猶如野馬一般奔馳了出去。
晚上，家家戶戶不約而同地亮起了白熾燈，一團團昏黃的光芒好似一隻隻眼睛，眨巴眨巴着，妄圖要將視線延伸到每個角落。
一張褪了紅漆的八仙桌主位，坐着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昏黃的光芒映照在他褶皺泛起的臉龐，顯得愈加的蒼老。
老人的正對面坐着一個青年，他右手撐着額頭，眼睛緊緊盯着桌面，一言不發。
靠着門檻的方向，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嫗，坐在一張小竹椅上，手拿着茶杯，目光看向屋外，有時，有意無意的瞟向桌位。
老人俯身，抿了口酒，語重心長的說道“誰不想望子成龍呢，那個當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過的好，你爹媽在外打工賺錢，我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埋頭苦幹，不就希望你能努力地讀書，考一個好的大學，爭取擺脫農門，不要在和我們一樣做個赤腳人”。
青年一直低着頭，始終一言不發。
老人食拇指摩挲着酒杯，端起，一飲而盡，他長吐出一口氣，渾濁的目光望向了正對面的孫子，以一種商量的口吻，緩緩的說道“你要不要補習一年，再拼一把”。
青年搖不搖頭，頭顱低垂，目光始終盯着桌面。
老人渾濁的目光瞬間黯淡了幾分，他沒有在勸慰，只是拿起酒瓶，又為自己倒了杯酒。
坐在門檻旁的老嫗，從始至終都沒有插口，但是她臉上悲傷的表情卻是顯而易見。
“叮噹叮噹叮噹”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這是爺爺手機來電話的鈴聲。
葉來福一聽便知道，但此刻卻是分外的刺耳。
老人從腰間取出手機，接聽了一會兒，隨後，遞了過去“你爸打來的”。
葉來福一聽鈴聲，心底便猜到了來者，他伸手接了過來，耳邊立刻傳來暴躁的嗓音“你怎麼搞的，都考兩回啦，還是只考了四百多分，而且考的比去年還差，聽說那個鄰居家叫葉明珍的小丫頭，考了五百多分，人家第一次考試就考的這麼好，你在看看你，我說你是不是躺在學校睡覺啊，我掙錢可不容易，你讀不到趁早滾出來，別浪費老子的錢”電話那頭劈頭蓋臉的罵來，不由分說地潑在葉來福的身上。
青年低着頭，耳旁靠着手機，默默的聽着。
電話那頭傳來輕柔勸阻的嗓音“好了，別在說啦”
“考的這麼差，我說他兩句怎麼啦，花了老子那麼多錢，就考了這麼點分，還不如人家小姑娘呢”
葉來福眼眶泛紅，淚水打着轉，一滴淚珠滴落在桌面上。
電話那頭暴怒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給我好好聽着，讀不到就給我快點出來，給我打打下手，我這裏正好缺人，快點過來，聽到沒有，你說話呀，啞巴啦”。
葉來福低低的哦了一聲，隨着一句電話那頭的冷哼聲，電話掛斷。
葉來福把手機遞了過去。
爺爺接過手機，瞧着孫子通紅的雙眼，長嘆了口氣，悲傷而又無奈。
第二章
一個星期過後，葉來福坐了長途汽車出外打工，他沒有去爸媽那裏，也沒有同葉明珍一起出去打暑假工，而是懷揣着爺爺給的一千塊錢同自己的高中同學出去打工了。
打工地方也不遠，是在本省南昌市，葉來福同自己的兄弟曾元慶進了一個電子廠。
一個穿着休閑衣褲，個頭很高的男人走了過來，手中拿了幾張應聘表，遞了過來“你們把表格填一下”。
葉來福和曾元慶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坐了下來，拿着筆，開始填寫表格，填好后，遞交了過去。
高大男子看了幾眼，問了一些問題，隨後，便帶他們走進來一棟宿舍樓，葉來福曾元慶兩人跟了進去。
葉來福目光掃視着房間，四張鐵架床，上下鋪，最裏面帶了個衛生間。
高大男子指着空餘的兩張床鋪“你們就住這裏吧，明天開始上班，會有人帶你們去的，好好休息”。說完，高大男子便走了。
葉來福將竹席鋪在木板床上，密碼箱拉好拉鏈，推入床底。
他望了望四周，一個小房間，靠牆面擺放着四張上下鋪鐵架床，最裏面帶了個小衛生間，同高中宿舍一樣的裝扮，只是葉來福感到很陌生，畢竟這裏已不是自己高中時的場景，自己也不是個高中生。
“喂，發什麼呆吶”一道聲音響起。
葉來福看着躺在上鋪床位上的曾元慶，笑了笑“沒什麼”。
曾元慶將視線從手機上移了開來，開口道“好好休息，明天還要上班呢”。
葉來福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彎下腰，躺在鋪好的竹席床上。
他伸手，摸着上方的木板，硬硬的觸感，突然間，葉來福眼睛發酸，抹了抹眼角，輕聲說道“我現在二十歲了，已經不再是小孩子啦，得自己靠自己了”聲音很輕，語調卻非常堅定。
第二天，一個白襯衫黑褲子的婦人走了進來“哪兩個是新來的”。
“我”
“我”
葉來福和曾元慶應道
頭髮盤起的婦人，打量着回應的兩人，開口道“吃完飯後，你們兩人在食堂門口等我”說完，婦人轉身便走了。
葉來福和曾元慶兩人吃完飯後，站在食堂門口等早上喊話的婦人，這一等，葉來福才發現原來還有不少人也在這裏等，看樣子和自己等的是同一個人。
不一會兒，正裝婦人來到食堂門口，手一揮“跟我來”。
一眾人跟了過去，左拐右轉，進了一棟體積很大的廠房，正裝婦人給我們每人一個透明包裹，裏面轉的是兩件白襯衫，一頂帽子，一雙棕色老式拖鞋。
正裝婦人粗獷的開口道：“你們都把衣服換上，待會隨我進廠房“一眾人跟着婦人踏着樓梯上了二樓，通道上擺放一張木桌，桌旁坐了一個人。
正裝婦人走過去，開口道：“劉師傅，拿十把鑰匙給我”
年齡約莫五十歲，穿着藍色制服的男子，俯身抽出桌櫃，拿了一串鑰匙出來。
婦人接過，一一地分發給我們，手指着旁邊面積不大的房間：“你們看着自己鑰匙上的標籤，將自己換下的東西都放到小柜子裏去，那裏有個小房間，女生到裏面去換衣服”。
十個人陸陸續續地走了過去，男生走到自己的柜子旁，直接脫起衣服，穿上襯衫，換上鞋，四個女生推開門，進入小房間，依次的換上衣服。
不一會兒，十個穿上格子襯衫，踏着棕色老式拖鞋的人，站在正裝婦人的面前。
婦人打量着跟前的十人，面無表情的說道：“跟我來”。
一眾人跟着婦人穿過那個守櫃枱的師傅，走了六步，來到一個好似電梯的通道口。
婦人指着關閉着的銀制大門，冷淡的介紹道：“這是吹淋機，每次進廠房之前都必須先通過這道門，吹洗掉身上的塵土“。
她按下牆面上的紅色按鈕，門開了。
眾人跟隨着婦人走了進去，門緩緩關閉。
葉來福目光轉動，警惕的打量着四周，感覺和坐電梯無二，突然，較為強勁的風從四面八方吹了進去，葉來福趕緊閉上的眼睛，風扑打在臉上，身體上，肆無忌憚。
估摸持續十秒，風停止了，門開了，婦人轉身，走了出去，開口道：“出來吧”。
葉來福隨着眾人的腳步走了出去，目光掃視前方，心底驟然一驚。
一排排好似長形綠色桌子井然有序地擺放着，每一個穿着自己同樣服飾的人埋頭俯首，動手操作着什麼，就好像是在學校考試一樣的場景，但是，他們手中並不是什麼作業書本，相反，而是一部部流動的手機，這些手機都不是完整的，看樣子，是半成品。
葉來福看到一排工人，在貼着手機膜，表情認真，一絲不苟，比及在學校考試時那些學子可認真多了。
正裝婦人走到四位與她相同裝扮的婦人面前，目光望向身後的十人，開口道：“你們看看，你們誰組裏還缺人，挑選幾個過去”。
四個婦人頭髮皆盤起，體型看起來都很魁梧，走到走到十人面前，精細的目光上下打量着。
“你們三個跟我來”
“你，你，還有你給我過來”
“你們兩個”
葉來福和曾元慶有幸分在了一起，被一位虎背熊腰的婦人帶走了。
那個婦人體型肥胖，聲音卻是出奇的尖細：“我姓陳，單名一個鵑，你們以後叫我鵑姐就行了”
曾元慶臉帶笑意，半鞠着躬，笑道：“鵑姐好”。
葉來福懵懵懂懂，後知後覺的喊了聲：“鵑姐好”。
鵑姐面無表情，繼續說道：“你們兩個自我介紹一下”。
曾元慶率先開口道：“我叫曾元慶，來自余干“
葉來福開口道：“我叫葉來福，來自余干”
鵑姐問道：“都是來自余乾的，我是鄱陽的？”。
曾元慶露出親切的笑容：”那咱們算的上是老鄉啦“。
鵑姐笑了笑，轉入正題：“你們跟我來”
她帶着葉來福和曾元慶兩人坐入空缺的崗位。
葉來福坐在一個凳子上，左右兩旁都是人，相互緊挨着，前方也有人，中間是流水線，流通的物品是一部部手機，葉來福左邊的一人拿起面前的一部半成品手機，右手食拇指捻了張薄薄的膜，往手機側面，塞手機卡片的地方輕輕一按，食指猶如蜻蜓點水般輕輕的點了點，薄膜貼了進去，然後，再將貼好的手機放在流水線的上面。
那人對着葉來福說道：“看好了嗎，就照着這樣做，很簡單的”。
葉來福拿起流到面前的一部手機，右手食拇指捻起一片薄膜，有樣學樣的放進去。
那人開口道：“對，就是這樣，先對準，在慢慢放進去“
葉來福按着前者所說，薄膜放進，輕輕點了點。
那人點頭道：“可以”。
葉來福長呼出一口氣，心想道：“還蠻簡單的”他眸子抬起，望向了前方一排流水線的曾元慶。
一人提醒道：“別發獃“
葉來福趕緊回過神來，重新開幹了起來。
從今天開始，葉來福便正式地進入工作，這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其實工作內容很簡單，就是貼一片小小的膜片，每天的生活方式也很簡單。
早上醒來，吃飯，上班，下班，吃飯，上班，下班吃飯，加班，睡覺，醒來，吃飯…每天都是重複一樣的動作，重複着一樣的事情，沒有發生大事，也沒有發生什麼很開心難過的事，最開心的事無非就是發工資和放假，難得的放假時光也是在床鋪上躺着度過的。
平平淡淡而有又規律的時間總是過的飛快，轉眼間，兩年時間過去了。
這天夜裏，下了晚班的葉來福沒有進宿舍，而是獨自坐在一張鐵板椅子上，望着暗暗淡淡的星空，發著呆。
良久，一道身影闖入視野。
曾元慶低頭看着好友：“下班了，你怎麼還坐着這裏了，都快12點了，明天可還要上班呢”
葉來福沒有說話。
曾元慶看着好友臉上的表情，眉頭微皺，坐了下來，問道：“來福，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葉來福望向遠方，烏黑烏黑的，看不到一點光亮。
曾元慶掏出煙盒，遞了根給好友，自己點了一根。
葉來福將煙含在嘴裏，猛吸了幾口，一股濃煙長長的吐出，他呼出一口氣，開口道：“元慶，我們來這裏有幾年了”
曾元慶開口道：“我們是前年六月份來的，今年是2018年8月份，算日子，已經有兩年了”。
葉來福感慨道：“兩年啦，時間過的可真快啊”。
曾元慶點頭道：“是啊，是挺快的”。
葉來福說道：“每天上班下班加班吃飯睡覺，我感覺比上學那會都過的快”。
曾元慶調侃道：“你想去讀書啊，要想去的話，可以去啊”。
葉來福笑着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每天待在這裏，感覺好煩悶，我想出去”。
曾元慶納悶道：“出去？到那裏去？”
葉來福看向了曾元慶，認真的說道：”我想辭職“。
曾元慶吃了一驚：“辭職，你想去哪，在這裏乾的好好的，為什麼要辭職”。
葉來福望向烏黑烏黑的遠方，正色的說道：“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曾元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兄弟，別傻了，咱們要學歷沒學歷，要能力沒能力，能找到這麼一份工作就不錯了，每一個月至少還有四千多塊錢，可以啦”。
葉來福怔怔的看着好友，沒有說話。
曾元慶打了哈欠，起身，安慰道：“別瞎想了，快點睡覺吧，明天可還要上班呢”說完，他便走了。
葉來福望着好友漸行漸遠的身影，目光一轉，再次望向了遠方烏黑烏黑的天空，怔怔出神。
第三章
一個月後，葉來福毅然地辭了職，出了工廠，他張開雙臂，仰頭閉眼，用力地吸了一口廠外的空氣，心曠神怡地感慨道“好舒服啊”
此刻，他感覺就像一隻逃脫牢籠的鳥兒，飛翔在蔚藍的天空。
離了職，葉來福沒有回家，而是坐着公交車直接往市區里奔，他隨便挑了個繁華的市區，下了車，背着包，托着行李箱，在大街上走着。
四周的人群來來往往，各色各樣的小吃雜賣店林立。
“帥哥，看一下”一個長相清純的妹子遞來一張傳單過來。
妹子穿着連衣裙，長發披肩，膚色白皙，笑起來就像盛開的花兒一樣好看。
葉來福愣住了。
妹子依舊遞着傳單，笑靨如花：”帥哥“。
葉來福趕忙地伸手接過。
妹子笑着同葉來福擦身而過。
葉來福轉過身，看着那動人的身影，有些失神。
他低頭注視着手中的傳單，這是一份新店開業的單子，裏面有各種菜肴圖片，很是漂亮，看着很有食慾。
葉來福看了一會兒，托着行李箱再次向前走去。
十一點了，烈日當頭，很是炙熱，葉來福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他推開玻璃門，走進了一家小店，前台位置，扎着短馬尾的婦人開口道：“你好，請問要吃點什麼”
葉來福左瞧瞧右看看，不知道該怎麼辦。
短馬尾的婦人立馬知曉，手指了指自己的上方，帶着職業化的笑容：“上面有菜單，你可以看一看”。
葉來福抬頭向上看，上面寫有一大列的菜單名：抄粉類，抄面類，蓋澆飯，瓦罐湯“。
葉來福眉頭微皺，心底疑惑道：“蓋澆飯，還有這種飯”他開口道：“給我來個梅菜扣肉吧”。
短馬尾婦人用本子記了下來，朝着裏面喊了一聲：“來一份梅菜扣肉”。
葉來福挑了個位置坐好，不一會兒，梅菜扣肉端了上來，葉來福定眼看去，心地暗笑道：“什麼蓋澆飯，就是在上面鋪一層飯菜啊”。
葉來福動筷子，吃了起來，味道還是不錯的。
吃過午飯，葉來福托着行李箱繼續在大街上閑逛，走着，走着，葉來福心中突然涌生出一股茫然無措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要到那裏去，也不知道自己該幹嘛，漫無目的，就像一隻在大海孤獨漂流的小船。
下午的太陽很毒，但是，葉來福依舊向前走着，他沒有停下來，也不知道該停在那裏，眸子轉動，不停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突然，一個招聘板出現在視線中。
葉來福走了過去。
一男一女坐在一張桌子旁，桌前放了塊貼有招聘廣告的木板，白襯衫，抹着油頭的男子看着走到桌前的葉來福，微微笑道：“小兄弟，找工作嗎？我們這裏工作待遇很好，要不要來我們這邊上班”。
葉來福低頭端詳了一會兒，抬頭問道：“包住嗎？”
男子爽快地回答道：“包，吃住全包”。
葉來福看了眼招聘牌，呢喃道：“服務員2700一個月”
男人很快接口：“這是基本工資，我們那還有提成，只要乾的好，升職也是很快的”。
葉來福想了想，沒有回答。
年齡約莫在二十五歲的女子，臉上畫著濃妝，笑意晏晏的說道：“小帥哥，來我們這裏上班吧，虧待不了你，我們這麼里不僅工資高福利好，而且還有免費的出國旅遊呢”。
女子打量着葉來福的全身裝扮，背着包，托着行李，繼續說道：“小帥哥，我看你也是剛從學校出來吧，我們這裏可不招暑假工”
葉來福搖了搖頭：“我早就畢業了，我是剛從工廠辭了職”。
女子哦了一聲，變得有些認真的說道：“工廠那個地方，接觸不到外面，待久了，很容易把人變木訥的，你肯出來，很不錯，干我們服務這一行，會碰到各種各樣的人，很能鍛煉自己，你要不要試一試”。
葉來福想了想，躊躇着。
女子咧着嘴，露出和善的笑容“別猶豫啦，放心，虧待不了你”
葉來福看着招聘板，再一次問道“真的包吃住”
女子笑道“真包，姐還能騙你不成”
葉來福點頭答應道“好，我來這裏上班”
女子眉開眼笑遞過來一本翻開的本子：“你在這上面寫上你的名字和電話號碼”。
葉來福寫了下去。
寫好之後，女子看了看，說道：”我先帶你去宿舍看看吧，順便把行李放一下，然後再帶你去見店長“
葉來福嗯了一聲，便跟着女子走了。
葉來福跟着女子來到一片小區，女子熟門熟路地走進一棟大樓，上了二樓，掏出鑰匙開了門，
女子熱情地說道：”快進來，就是這裏了，還滿意吧“。
這是兩室一廳，整個房子看起來很小，大概也就70個平方米。
女子開門，走進一個卧室，笑道：“這裏還有不少床位，你隨便挑了一張”。
葉來福托着行李箱進去了，房間擺了兩張鐵架床，底鋪都鋪有竹席，看樣子是已經有人住了，葉來福挑了張床位，將背包放了上去。
女子開口道：“把東西放好啦，你就跟我進店，我帶你去見店長”。
葉來福跟隨女子來到一個叫夢時代的廣場，坐電梯上了五樓，不一會兒進了店面，見到店長。
店長是個男子，身高中等，面寬寬的，******，很是斯文，說話也是慢條斯理。
他先是問了葉來福一些問題，隨後，便讓他將身份證件找個地方複印一下，熟悉熟悉下店裏的情況，先培訓三天，然後在上班。
三天的時間裏，葉來福都是在寢室接受培訓，培訓的新人共有四個，兩男兩女，當然女生寢室不是在這裏。
培訓的內容也就是一些基本的話術以及了解一些店的情況，葉來福所在的這家店主要是以新疆美食店，正餐型，就是吃中晚飯的。
第四天，葉來福換上了服裝，正式上崗，店長給自己劃了一份區域，自己負責這份區域的客人。
第一次做這份工作，葉來福心裏是挺緊張的，客人走來時，說話都有點結巴，不過在招待了幾個客人，葉來福的膽子越來越大了起來，服務工作也是越來越順手。
傍晚，來了兩個女子，葉來福招待着她們。
突然，戴着眼鏡的女子，招了招手。
葉來福走了過去。
女子指着盤裏的主食，質問道：“這揚州炒飯里，怎麼沒有玉米啊”。
葉來福一聽，有些愣住了，店長培訓是說過，顧客遇到問題，要耐心地向人家解答，微笑服務，他想了想，真誠地笑道：“可能是被磨成粉了吧”。
見顧客沒有說話，葉來福臉帶笑意地趕忙退了出去。
葉來福站在自己區域內，目光一瞟，看着仍然吃着飯的客人，心底誇讚道：“自己可真是機智”。
顧客吃完了飯後，便結賬離開了。
晚上九點半，是下班的時候啦，店長和所有服務人員都聚在一起，開了個晚班會。
店長開口道：“今天35號桌是誰服務的”。
葉來福回應道：“店長，是我“。
店長語氣陡然變得生冷：“站起來”。
葉來福有些膽怯的站了起來，腦海是一頭霧水。
店長說道：“今天你服務的這桌客人，投訴了你，說你的服務態度很差”。
葉來福不明所以的說道：“哪兩個客人啊？”
店長語氣生硬：“就是下午，點了揚州炒飯的，那兩個女的”。
葉來福皺着眉，思量着，很快恍然大悟道：“哦，是那兩個人哪，她們問我揚州炒飯里為什麼沒有玉米，我回答她們說有可能是被磨成粉了吧，之後，我就走了，她們也沒說什麼啊“。
所有店員都忍不住的笑了起來，連店長也是忍俊不禁。
葉來福看着他們都笑了，氣氛瞬間輕鬆了幾分。
店長恢復了生硬的面孔，毫不留情的說道：“明天，你不用來上班了，可以走了“。
葉來福驚住了，看着店長投來的眼神，他頓時就像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低下了頭，不敢言語。
店長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怎麼能這麼回答呢，你這麼回答，顧客多半會認為你是在敷衍她們“
店長望向了瓜子臉的女服務員：“小崔，你覺得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怎樣的”。
女服務員輕柔的說道：“對不起，可能是廚房疏忽了，我馬上給你換一份，可以嗎”。
店長點了點頭，目光看向了低頭的葉來福：“現在懂了嗎？”
葉來福點了點頭，臉上火辣辣的，支支吾吾的說道：“店長，那這四天的工資”。
店長漫不經心的說道：“你有我微信嗎”
葉來福應了聲：“有”。
店長開口道：“下個月發給你”。
第二天，葉來福便背着背包，拖着行李，重新踏上了流浪的路程。
第四章
從餐店辭職后，葉來福找了間旅館住下，坐在床上，點開手機到五八同城裏面投簡歷，找工作。
當服務員的這幾天葉來福也沒有白待，與同事們閑聊時候，他了解到還有在五八同城找工作這回事。
在五八同城裏，葉來福了解到有很多工作都是有學歷要求的，至少是大專以上，自己是高中文憑，因此，只能找高中文憑以下的。
將近一個鐘頭的搜尋，葉來福申請了業務員的工作，月薪還可以，都是三千以上，高的上萬。
申請完畢，青年躺在床上，手機扔在一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下午，手機不停的響起，都是來招聘的。
”你好，先生，我看你在五八同城投了我們公司的簡歷，請問你現在正在招工作嗎“電話那頭，女性清脆的聲音響起。
葉來福嗯了一聲，內心有些緊張，畢竟這是自己第一次通過這樣的方式找工作。
“請問你對女性服裝這一塊，有過了解嗎？“
“不是很了解”青年誠懇的回答。
“那你以前做過業務嗎”
“沒有“態度很誠懇。
“沒事，都可以慢慢學，那你可以接受去外面出差嗎”
葉來福愣了愣：”出差，到那出差啊“。
“就是去外面跑啊，見客戶聊客戶啊”。
“是不是很遠啊”
“不遠，本省範圍內”電話那頭話鋒一轉，急忙說道：“要不，你明天過來面試一趟吧，我把地址發給你”
“好的”葉來福肯定的回應道。
掛掉電話，不一會兒，信息鈴聲響起。
葉來福點開信息，上面寫有公司名稱，地址，還有聯繫電話。
葉來福念道：美蕾斯有限責任公司”。
下午又有五六個電話打了進來，葉來福一一地接過，然後又是差不多的台詞，隨後便是發公司地址，明天面試。
晚上，葉來福用高德地圖查了下明天面試的乘車路線，自己也刪減了一些明天要去面試的公司，距離太遠的，自己便沒有去。
一天下來，葉來福面試了三家公司，一個叫安利公司的，入職前有七天試用期，沒有任何的工資，說什麼是培訓期。第二家公司倒算仁慈點，雖說也有幾天的培訓，但是算工資，就是底薪太低了，僅僅1800元，面試官還義正言辭地說著什麼業務員是靠提成吃飯的，我們這裏的提成很高，簽到一單，給你10%的點。
第三家面試的美蕾斯有限責任公司，底薪還可以月薪2500元，還包一餐中飯，但是提成點，有點低，僅僅是6%。
不過綜合考慮，葉來福決定還是選擇那家美蕾斯公司吧。
跑了一天，葉來福感覺腰酸背痛的，很乏累，吃了份蓋澆飯，便回到旅館洗澡睡覺啦。
第二天，葉來福退了房卡，托着行李，背着包去公司上班。
八點半上班，葉來福八點鐘便趕到了，公司地理位置挺偏，是在一個叫安居的小區裏面，周圍都是農民公寓，公司是一棟五層的獨立樓房，後面是拆遷區。
一個男子開了門，看着托着行李來的葉來福，笑道：“來了”。
葉來福笑臉回應：“早，李哥”。
李哥是昨天面試葉來福的面試官，中等身高，寸頭，戴着副黑框眼鏡，笑起來總是兩眼眯起。
李哥看着葉來福拖着行李箱還有背包，親切的說道：“我們周邊就是出租房，已經幫你聯繫好了，中午，我帶你去看一下”。
葉來福歡喜的感謝道：“謝謝李哥”。
李哥拍了拍葉來福的肩膀，笑道：“沒事，以後就是同事了“。
葉來福笑着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其他員工陸陸續續地到公司，葉來福跟隨着其他人上了三樓開早會。
葉來福和公司其他員工一起落了座。
茶水桌的主位上，頭髮捯飭的油光鋥亮男子正在泡着茶，他面容精瘦，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就好像是老鷹一般。
男子看了看周邊的員工，目光掃了眼坐在最後面的葉來福，放下茶壺，親切地笑道：“今天，咱們公司來了一名新員工，大家歡迎”。鼓起了掌。
掌聲四起。
葉來福對着大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精瘦男子招了招手，開口道：“做一下自我介紹”。
葉來福怔了怔，站了起來，咽了口唾沫，開口道：“大家好，我叫葉來福，今年二十二歲，希望大家多多指教”。馬上坐了下來，內心忐忑。
精瘦男子和善的說道：”以後的工作，大家一起努力“。
又是一陣掌聲響起。
精瘦男子臉上笑容微微收斂，正色說道：“接下來，我們說一下這個月的月績情況，還有下個月魔鬼訓練的準備工作”。
會議持續了一個多鐘頭才結束。
葉來福坐在業務室里，一個西裝革履，長相帥氣的小伙拍着他肩旁，笑道：“我叫方輝，以後我會帶着你，有什麼問題可以找我”。
葉來福喊了一聲輝哥。
輝哥指着其他人：“這是阿海，那個是老吳，那個小陳，哪個是小李，最裏面那個是小龍”
葉來福笑着喊道，對方也都是一一笑着回應。
輝哥拿了幾個本子，放到葉來福桌上：“這是我們公司簡介和服裝畫冊還有銷售的話術，你好好看看“。
葉來福點了點頭。
第一個月，葉來福坐在業務室里，打電話簽約，一個客戶都沒有簽到。
第二個月，輝哥帶着葉來福出去跑業務，聊顧客，葉來福學到了一些，雖然說，續約的客戶不少，但是，都是輝哥的功勞，都不屬於自己，回到公司，葉來福繼續打着電話，依然沒有成果。
輝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慢慢來”。
期間，上三樓開會時，老闆曾笑着問葉來福怎麼還沒有簽到顧客啊，是不是還有那些方面不懂，有什麼不懂可以問阿輝或者是阿海，不用拘謹“。
葉來福苦笑，低着頭，沒有回答。
第三個月中旬，葉來福預約到了兩個客戶來公司考察，可把他興奮壞了，可最終，還是一個都沒有簽到。
下了班，葉來福托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出租屋，躺在床上，面無表情，半個小時過後，他站起身，對着自己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努力，你能行的”。
他拿起工作手機，同手機里的客戶打着招呼，閑聊了起來。
八點時分，特定的榮耀鈴聲響起，葉來福望着私人手機屏幕，是媽媽的電話，他接通了，開着免提。
“兒子，吃了飯嗎？“
來福一邊同客戶聊着天，一邊說道：“吃了”
“吃了什麼啊”
“蓋澆飯”
“今天，廠里不加班吧”。
“我沒有在工廠做了”
“什麼”很驚訝“你不在工廠做了，那你現在在那裏啊，好好的怎麼不做了”
“不想做，我換過了一個工作了”
“什麼工作”
“業務員”漫不經心的說道。
“多少錢一個月”。
“2500的底薪，再加提成”語氣有些不耐煩。
“這麼低，你在工廠每個月可至少能拿到四千塊啊”。
葉來福打斷：“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想在工廠幹了”語調有點生氣，同客戶的聊天不是很順利。
“好吧”電話那頭，媽媽語氣暗弱了幾分：“那你現在住哪裏啊”
“租房子住“
“多少錢一個月”
“八百”葉來福很是忙碌的說道：“媽，我掛了，我還有其他事”。
電話那頭，婦人有些沮喪，無可奈何的說道：“嗯“。
電話掛斷。
葉來福扔掉了手機，躺在床上，心情很低落，接近三個月了，自己卻一個客戶都沒有簽到，他長嘆了一口氣，抬起手臂，蓋住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接下來半個月，葉來福發瘋似的打電話，聊客戶，當年高考時都沒有這麼努力。
最終，皇天不負有心人，順利了簽下一單，當四十來歲的女客戶在簽約單上，寫上自己的名字時，葉來福的內心激動，簡直是要熱淚盈眶。
輝哥走了過來，笑着說道：“恭喜你啊，小葉，終於簽單成功了”。
葉來福握着他的手，誠懇的感謝道：“謝謝你啊，如果沒有你的幫助的話，我是不可能簽下這一單的”。
輝哥笑了笑：“都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
阿海走了過來，豎起一個大拇指：“小子，繼續努力”。
葉來福嗯了一聲，笑着點了點頭。
晚上，痛痛快快洗了個澡的葉來福，躺在床上，玩起手機，今天好好放鬆一下，不再同客戶聊天。
半響，一個視頻通話響起，葉來福一看，卡通女的頭像，是葉明珍。
手機一直響着，葉來福躊躇了許久，終於還是下定決心點了開來。
一個扎着雙馬尾，膚色白皙，淡抹紅唇的清純女子出現在屏幕中，女子熱情的打了招呼：“來福哥”。
葉來福笑了笑，很牽強：“明珍妹妹”
葉明珍看着屏幕中的青年，有些心疼的說道：“來福哥你瘦了好多，也黑不少”。
葉來福裝着一臉輕鬆樣子：“工作嗎，很正常啊”每一個月都會出去跑業務，風吹日晒的，能不少黑嗎。
葉來福看着越髮漂亮的葉明珍，誇讚道“你倒是越來越漂亮了，大學生，以後你可要幫襯點我這個打土工的，等你發達了，可要帶我飛啊”。
葉明珍臉色有些變化，輕聲道“來福哥，你快別這麼說，現在的大學生多的是，跟你們沒什麼不同”葉明珍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自從上了大學，葉明珍便發現自己與來福哥之間的聊天越來越變味了，找不到以前的那種感覺。
接下來的幾句尬聊后，葉明珍主動結束了話題。
葉來福笑着說了聲好，便掛斷了視頻通話，臉上笑容凝固，很快便面無表情，低着頭，把玩手機。
第五章
時間過的很快，元旦已過，轉眼間，便到了新年的時光。
在這半年裏，葉來福的工作情況並不是很好，自從十月份簽了第一單，之後，基本上便是兩個月簽一次單，至今為止，才簽了三單。
這半年裏，葉來福自己很努力，也感受到了壓力，這種感覺是在工廠沒有的，期間，曾元慶給他打過電話，問他做什麼工作，乾的怎麼樣，葉來福坦然的回答道：“還可以”
“工資多少”
“簽到單就有三千多，沒有簽到單就兩千多”
“那不如工廠干呢”
葉來福沒有回答。之後，聊了一會兒，便掛了。
雖然說工資不高，但是很有挑戰性。
公司開完年會，葉來福便回家過年了，之前，父母聽說他現在的這個工作情況后，都很是反對他從工廠離職，但是，既然已經發生那就沒有辦法了。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娶媳婦這個話題。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團圓飯。
奶奶張了張小嘴，露出僅剩的幾顆門牙，開口道：“孫子啊，你現在老大不小了，也該討一個媳婦了，奶奶我，可還等着抱金孫呢”。
媽媽接口道：“你奶奶說的沒錯，過個年，你就是23歲啦，該娶個老婆了，不然，年齡再大一些，可要打光棍了”、
葉來福低着頭，用筷子撥弄着碗裏的飯菜，默默無言。
媽媽拍了拍兒子的手掌，耐心地說道：“我們已經給你聯繫好了相親對象，就是上邊村趙老七的女兒，初五去看”。
奶奶歡喜說道：”趙老七的女兒，上次我見到過，長的可水靈啊，很標緻“。
葉來福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低着頭，淡淡的說道：“我不想去”
媽媽和奶奶對望了一眼，奶奶臉上的笑容凝固，媽媽臉色微變。
同媽媽坐在一起的老爸，端起杯子，杯中啤酒一飲而盡，神情複雜。
主位的爺爺，抿了口自家釀的米酒，看了眼前方的孫子，臉色有些變化。
媽媽質問道：“為什麼不去，難道你想一輩子打光棍嗎？“
葉來福低聲道：“媽，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奶奶着急的說道：“都23啦，還不結婚，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爸都開始玩泥巴了”。
葉來福沒有反駁，對於奶奶他是很尊敬的。
媽媽苦口婆心地勸說道：”你現在也老大不少了，不能在任性啦“。
葉來福語氣加重了一分：“可我就是不想去，更不想結婚”。
板寸頭，兩鬢霜發的老爸，忍不住的開口道：“必須得去，都這麼大了，還不娶老婆，你想幹嘛“語氣很重，不容置疑。
葉來福似乎激怒起了內心的火氣，拍着桌子，怒道：“我就是不去，你能拿我怎麼樣”一腳踢開長凳，憤憤離開。
“你個臭小子，反了你啦”老爸站了起來，要去追，但被老媽攔了下來。
初五，葉來福沒有去，因為這一天，他已經托着行李箱，背着包，出去賺錢了。
記得他走時，他老爸怒吼道：“今天你走了，以後你就別回來，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兒子”。
奶奶和爺爺趕過來，勸說孫子回來，都已失敗告終。
葉來福只說了句：“爺爺，奶奶，我走了，你們保重身體”之後，便頭也不回離開了家。
奶奶眼中閃過淚花，掏出手帕，擦拭着。
爺爺看着孫子離去背影，臉上浮現出一抹悲傷。
爸爸不依不饒的怒吼聲：“這個不孝子，以後別回來啦”。
老媽一直拉着丈夫的手臂，臉上神色無奈和悲痛夾雜。
葉來福回到了南昌的出租屋，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玩起了手機，初八公司正式上班，老闆發著新年開工紅包，員工們都笑盈盈地說著祝福語。
雖說新年新氣象，但是葉來福的業績並沒有提升上去，兩個月來，沒有簽到一個客戶，之後，他便果斷的離職。
休息了幾天，回復了心底失落的情緒，葉來福找了個倉庫管理員的工作。
面試當天
體系肥胖，身高一米七，戴着副眼鏡的婦人開口問道：“你之前做過什麼工作啊”
葉來福回答道：“我進過兩年工廠，干過一段時間業務員”
“哪方面的業務員”
“服裝方面的”
“那你對五金工具有了解嗎”眼鏡婦人問道。
葉來福想了想，脫口而出道“五金工具，指的就是扳手鐵鎚鉗子之類的東西吧”。
眼鏡婦人笑了笑：“你說的很對，但是我們倉庫裏面的五金工具種類很多，也很雜，所以幹這一行，一定要仔細和有耐心”
葉來福看着婦人投過來的眼神，肯定的說道“我會努力乾的，要不，你帶我去倉庫看看吧”
眼鏡夫人點頭道：“好”。
帶着葉來福下了二樓，走了十米遠，進了一個可容大卡車通過的大通道，門內，有兩人正在撿貨，裝貨，將貨物放進紙箱后，拿着膠布封口，然後在紙箱上方寫好名姓，地址。最後放到門口一邊，動作行雲流水，一絲不苟。
眼鏡婦人介紹道：“這是鄧師傅，那個是小萬”。
葉來福笑着打招呼：“鄧師傅好，萬哥好”
圓頭圓臉的老人，抬起像老鼠眼般細小的眼睛，看了葉來福一眼，低着頭，重新開始工作。
個頭矮小，大約30歲出頭的小萬衝著葉來福笑了笑，露出一口大齙牙，接着又埋頭工作。
眼鏡婦人帶着葉來福在倉庫轉悠，她伸手從櫃架拿出些貨物，介紹道：“這裏是鉗子類的工具，這是2067剝線鉗，這是2003鴨嘴剝線鉗，21011加長尖嘴鉗”
她走到另一處貨架旁，開口道：“這裏是扳手類的工具，這是32230敲擊梅花扳手，這是32234敲擊梅花扳手”
眼鏡夫人走到另一個貨架，順手拿起一件貨物：“這是木柄羊角錘，這裏擺放的都是鎚子類的貨品，每一處貨架下旁都貼有標籤，按照便簽上的貨號擺放”。
葉來福放眼望去，便簽上面的字很工整而清晰：“5203木柄八角錘，5330鋼管安裝錘，5250木柄羊角錘”。
看着貨物前面的序號葉來福眉頭微皺，疑惑問道：“這些數字是什麼意思啊”。
眼鏡婦人正色說道：“這些數字是貨號”她拿出一件木柄羊角錘的包裝紙盒，指出上面的貨號。
葉來福會意地點了點頭。
眼鏡婦人說道：“其實倉庫的工作不是很難，就要是細心和仔細，工作流程大抵就是像他們那樣撿貨打包，客戶退貨就要檢查貨物，來了貨，就把貨物搬下來，找個地方放好，就這麼些，哦還有，搬貨的話，另外算搬貨費給你”。
葉來福眼睛一亮：“真的，多少錢”
“三毛錢一件”。
葉來福眼神立即黯淡了下來，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趕忙問道：“工資待遇怎樣呀”
眼鏡婦人回答道：“第一個月是試用期，2600塊，第二個月就是基本工資三千塊，另外再加提成”
葉來福心底一喜，黯淡的眼神重新迸發出光采：“還有提成”
眼鏡婦人笑道：“當然，只要你好好乾，公司虧待不了你，怎樣，想好了嗎，要在這裏上班嗎”。
葉來福心底思量，目光掃視着密密麻麻的貨物，最終點頭道：“好，我決定在這裏干啦，謝王總”
王總笑了笑，拍了拍葉來福的肩膀：“好，明天你可以來上班嗎”
葉來福點頭道：“可以”。
第二天，葉來福坐着公交來上班啦。
第六章
葉來福首次上班，便趕上了卸貨。
重型貨車停靠在門口，鄧師傅推着平板車，放在貨車尾部。
貨車不高，也就像是個大型的麵包車。
鄧師傅抱起一個裝有貨物的紙箱放到平板車內。
葉來福學着鄧師傅的動作雙手抱着紙箱，心底念道：“哇，還挺沉的，至少有四十斤”。
葉來福將紙箱放到平板車上，目光端詳，念道：“污水污物潛水電泵，怪不得這麼沉呢”。
鄧師傅催促道：“別磨蹭了，快點搬”。
葉來福哦了一聲，再次搬起了貨物。
裝滿了平板車后，鄧師傅推到倉庫後方，找好位置的萬哥將貨物卸了下來，一摞摞的碼好。
我依舊在卸貨，將貨物放在另一個平板車上，鄧師傅走了過來，繼續卸貨。
貨車挺長的，有些貨物在車裏面，人站在外面不好搬，於是，來福自告奮勇一腳踏上車，將車後面的貨物搬到車門口。
雖然現在是四月春季，但是，此刻葉來福的額頭卻涔滿汗珠，噠噠地滴落。
突然，七八個紅色大木箱出現在葉來福的視線中，他剛要去搬，鄧師傅開口道：“等等”。
葉來福回過頭，只見鄧師傅從小柜子拿出了兩幅手套，扔了一套到車裏。
葉來福穩穩接過。
鄧師傅提醒道“戴上手套，免的傷到手”。
葉來福抬起手臂，抹掉額頭汗水，戴上手套，繼續搬貨。
鄧師傅的聲音從後邊傳來“兩邊有孔，你把手伸進去”。
葉來福找了找，果真發現木箱子的左右兩邊，都有一個橫形的孔，手指剛好伸進去了，他用力一提就像抱起了一塊巨石般，沉重無比。
心中吃驚道：“好重啊，至少有一百斤”。
他深吸了一口氣，長長呼出，十指伸進孔內，咬着牙，用力上提，手臂繃緊，青筋暴突，提起了一些，最終還是沉了下去。
鄧師傅看穿一切，說道“搬不動就翻過來”。
葉來福衝著後方鄧師傅尷尬地笑了笑，雙手搬着木箱像翻轉大型汽車輪胎一樣，慢慢地翻了過來。
翻到車門口，鄧師福雙手抱着木箱木箱一端，葉來福抱着另一端，兩人合力將木箱搬上了平板車。
卸完貨后，葉來福雙臂無力，癱坐在凳子上休息着。
半響，鄧師傅拿起早上接到的單子，對着單子上貨物名稱，從貨架上拿貨，來福跟在一旁看着。
鄧師傅每拿完一件貨，便用筆在單子上面勾一下。
撿完貨之後，便是驗貨，就是將撿完的貨，照着單子再重新驗一遍，防止出錯。
鄧師傅撿完貨，葉來福拿着單子開始驗貨，拿起一件貨品，輕聲念道：“5044熱熔膠槍”
對着單子，找到熱熔膠槍，在旁邊輕輕勾一下。
“2018多功能剝線鉗”在單子上找到貨號，勾一下。
驗完貨無誤后，鄧師傅拿了一個紙箱子過來，將貨物一一地擺放進去，然後放單子，寫地址，最後拿起透明膠布封口。
紅日西斜，不多時，已到下班時間，葉來福打了卡，拖着疲憊的身軀坐上公交車回到出租屋。
日子就這樣重重複復地過去了，雖然很累，但只是身體上的疲累，至少不像做業務那樣，有很大的精神壓力。
做了一個月，有一天下了班回來，葉來福心底突然涌生出一股空虛的感覺，他捫心自問道：“晚上有這麼多的時間，難道我就天天玩手機嗎？難道我就一輩子就只是這樣嗎？不，我要努力，我要奮鬥，我要過好日子”。
雖然心裏有想法，知道自己應該要干點什麼，但是現在自己除了賣力氣外，不知道該幹嘛。
有一天，葉來福玩手機刷抖音時，突然刷到了在微信公眾號寫文章賺錢一幕。
兒時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自己從小便喜歡寫日記，一直堅持到初中，既然如此，我何不寫文章呢，反正又不花錢。
說干就干，葉來福搜索微信公眾號：約稿投稿平台，關注，點了進去，查看
當看到這篇關於小人物故事的徵稿時，葉來福下定決心，寫了起來。
歷時兩個星期，終於寫完了這部小說，取名《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