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錢公公慌了
大殿中。
眾人尋着聲音瞧去,竟是五十一歲禮部尚書,內閣群輔之一孫恆之。
“孫大人何意?”
顧魏很不爽,也有些不明所以。
孫恆之為何會突然出來攪局?他一般都不參與鬥爭。
“若沒了兵部將士守衛邊疆,天下何來今日安穩?”孫恆之反問道:“顧大人,何謂勞民傷財?”
“戍守疆土自不算勞民傷財,可這操練之事需要班師,兵馬一動,皆是糧餉。”顧魏摸着花白鬍須,笑着反問道:“此等道理,孫大人莫不是不懂?”
“軍士為何操練?”孫恆之再反問。
“自是為了上戰場守衛疆土。”
“那敢問顧大人,何來勞民傷財一說?”孫恆之目光環視一圈,字正腔圓:“將士操練乃國之根本,如若操練之事都能如此敷衍,誰來戍衛國土?”
他回過頭,兩眼一橫,冷冷一笑,“莫不是靠顧大人這三寸不爛之舌?”
顧魏沒有說話,他腦子在瘋狂運轉。
孫恆之雖不參與鬥爭,但作為內閣之一,自身能量不小,不宜與對方結仇。
他也有其它顧慮,一旦和對方相爭,會讓其它黨派得利。
還有一點,兵部年年操練,此事也不算大事,不值當。
思來想去,顧魏忍住心中憤怒,換上笑臉,作楫道:“孫大人所言極是,是顧某目光短淺了。”
一場爭鬥,以顧魏退步結束。
沈安站在台上,一直細細觀察和思考。
他也沒弄明白,禮部尚書孫大人,為何替兵部李如松說話?
原本沈安還準備出面,眼看顧魏退縮,禮部尚書和兵部尚書都表示贊同,這件事情應該沒人會站出來反對了。
只是-----
用審視的目光盯着孫恆之半天,沈安也沒看出這傢伙的意圖。
果然,大殿下沒人再反對。
太后把早已準備好的旨意,由小太監交到錢寧手中,再由他宣讀。
打開懿旨瞟了一眼,錢寧腦海中才反應過來,事情似乎哪裏不對,心中開始慌張。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太後有旨,准兵部尚書李如松奏摺,命兵部左侍郎李達任總管-----”他停頓了片刻,心有不甘,卻又不得不念,“掌印太監沈安-----任總督,全力操辦此事。”
“臣沈安(李達),叩謝陛下,太后。”沈安與李達同時跪地。
大殿下,群臣開始交頭接耳。
沈安任總督意味着,他的權力進一步擴大。
“諸位,可還有要事稟奏?”錢寧只想快點結束,他腦子一片混亂,心跳開始加速。
“臣有要事稟奏!”又一個聲音,從大殿外響起。
“准!”
一個消瘦的身影漸漸清晰,他穿着都察院監察御史的官服,手中拿着奏摺,緩緩走上大殿,滿臉怒氣。
看着來人,顧魏和高顯扯出一抹冷笑。
“臣都察院監察御史李鑫,欲彈劾掌印太監沈安!”在文武百官注視下,他直接伸手指向沈安,聲音震耳欲聾。
一時間,大殿內所有人屏住呼吸,準備看戲。
重頭戲來了!
“李大人,彈劾也需緣由。”錢寧急忙出聲,面上一副公事公辦,實則心中竊喜不已。
“沈安佔着掌印太監身份,誣陷忠良,甚至對四品官員私自抓捕,打擊報復,不知這算不算?”李鑫死死瞪着台上,眼神像要吃了沈安。
文武百官同時把目光瞄向張舉,大家心裏都跟明鏡似的。
“天子腳下竟有此事?豈有王法?”錢寧語氣中是壓制不住的興奮,連忙道:“證據呢?李大人親眼所見?切莫空口無憑。”
“臣不曾見。”李鑫搖搖頭,卻從懷中拿出一捲紙張,大聲道:“但無數街坊都能為此作證!此乃證詞!”
他立於大殿中央,高舉着右手,手中抓着所謂證詞。
聽到有人假借自己名義,彈劾沈公公,張舉臉色很難看,非常難看。
這些黨派無休止鬥爭就算了,還非要拉攏不同的人手,強加於自己頭上。
李如松和李達十分緊張,如果證據確鑿,即便太后幫忙,也很難挽回,兵部整頓好不容易開始,沈公公可不能出事。
少了他在朝中周旋,這變法也難以完成,甚至會牽連到李家。
證據已經由太監交到太後手中,她盯着所謂‘證據’,霎時間失了分寸。
上一次彈劾罪狀雖多,可證據並未呈上來,僅僅是一面之詞,並無實據,太後用了一招和稀泥,矇混過關。
現如今,證據捏在手中,該如何是好?
太和殿,瞬間鴉群無聲。
戶部尚書顧魏,工部尚書高顯,都察院左都御史顧習------淮南黨臉上,逐漸浮現得意之色。
聽着對方說辭,沈安無比清楚,他口中的街坊,無非是派來監視自己的人手。
但他並不緊張,因為這是個偽命題。
“李大人,敢問咱家抓的是哪位大人?”沈安氣定神閑,甚至嘴角帶笑。
“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張舉!”
“哦?”沈安站直身體,目光轉向張舉,問:“敢問張大人,咱家可有對你私自抓捕,打擊報復?”
現場全體官員,將目光投向張舉,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的回答非常關鍵,可以說決定了沈安的生死。
張舉向右移步站出,作楫回道:“未曾!”
嘩~
滿堂嘩然!
李如松和李達不由偷偷舒了口氣。
顧魏、高顯、顧習等人臉色一變。
“張大人,你-----你----”監察御史李鑫瞬間漲紅了臉,指着張舉,結結巴巴道:“你竟如此貪生怕死!”
“張某何時說過被沈公公抓捕報復?”死死瞪着對方,張舉厲聲道:“李大人上奏前可曾問過張某?”
“我-----”
環視一圈,張舉冷聲道:“張某不怕死,可怕死的不明不白!”
莫名替別人背鍋,被人當槍使,誰都不爽!
慌亂中,李鑫求助的目光看向顧習,卻被對方威脅着瞪了一眼。
僅僅一瞬間,他由氣勢凌人變為不知所措,茫然環顧,發現四周冷眼旁觀,自己孤身一人。
“李鑫貴為御史,卻無故誣陷朝中大臣,現罷黜御史身份,拖出去廷杖八十!”
太后真怒了,不但要取消他的官職,還要廷杖八十。
廷杖是用碗粗的棍棒打屁股,大部分人如果被實打實廷杖八十下,多半活不成了。
“太后饒命!太后饒命!”李鑫跪在地上,腦袋磕得砰砰響。
在此之前,他還義正言辭斥責別人貪生怕死,輪到自己卻比誰都慫。
“拖下去!”太后大喝一聲。
錦衣衛上前,一把抓住李鑫,直接往外拖。
“陛下饒命,太后饒命。”掙扎間,李鑫頭頂烏紗帽掉落,長發散亂,臉色蒼白如紙。
“顧大人,顧大人救我!”拖到一半的李鑫,將顧習當作最後的救命稻草,聲嘶力竭。
顧習猛地轉身,目光森冷,惡狠狠道:“拖出去!”
他眼中的絕情,讓李鑫瞬間失去聲音,他明白自己被拋棄了。
顧習說完對着大殿躬身作楫,一臉‘內疚’道:“都察院出了如此官員,乃臣之失職,臣定會對都察院嚴加管束。”
“顧大人雖有過錯,卻也情有可原。”沈安緊跟着出聲,表面替顧習說話,實則是肯定了他有過失。
顧魏和顧習臉上,臉色極其難看,努力隱忍着。
“望顧大人深刻反省,嚴人律己。”珠簾后,太后聲音傳來。
“謝陛下、太后聖恩。”
心中一萬個不爽,顧習也只能開口跪謝。
這一次對決,沈安完勝!
一切恢復平靜,錢寧再次詢問:“諸位可還有要事?”
“臣有要事稟告。”這一次,出聲的是沈安。
“沈公公有何事?”錢寧臉色微白,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錦衣衛指揮使紀浪及幾位同知、僉事、鎮撫------因強搶民女,欺行霸市,強行搶奪良田,擅用私刑,手上命案十數條,現已被關押候審。”
轟~
整個朝堂一片震驚!
滿朝文武都知道,錦衣衛是沈公公的一隻手,怎麼會?
錢寧探尋的目光望向殿下的顧魏,那表情似乎在說‘你啥時候出的手?我為何不知道?’
彈劾失敗,顧魏本就不爽,此刻更是一臉怨恨。
他用懷疑的目光鎖定錢寧,這傢伙自己動手還想嫁禍於我?
“紀浪好大的膽子!”太后怒聲呵斥,聲音充滿威嚴:“此事全權交由沈公公受理,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滿朝文武,全體蒙圈。
大家相互猜測,誰對沈公公的錦衣衛動了手?
錢公公?
亦或是淮南黨?
紀浪與後宮王貴人有染之事,沈安並未說出來,他對自己來說,還有很大利用價值,暫時不能讓他死。
危機四伏的早朝,終於在眾人猜忌中結束。
一切發展,都按照沈安計劃在進行。
下了早朝,錢寧臉色慌張,急匆匆出了宮。
收回他背影上的目光,沈安低頭俯視小胖子皇帝:“聽聞陛下近日不按時用膳?”
“哪-----哪有。”偷看了自己母后一眼,小胖子皇帝理直氣卻不壯。
“為何?”沈安耐着性子詢問,“膳食不可口?”
“先生,朕近來得到一物,十分美艷。”
“何物?”
“先生隨我來。”
扭動圓滾滾的身體,小胖子拔腿在前方帶路,跟個肉球似的,一群小太監在後方慌慌張張追趕。
沈安和太后兩人對視一眼,無聲笑了,這小傢伙竟然轉移話題。
跟着他穿過保和殿,乾清門,來到住所乾清宮。
一路上,他胖胖的身體,走得相當費勁。
“正是此物。”
乾清宮牆角,小胖子指着一株花盆裏的藤蔓,藤蔓上結着鮮紅透亮的果實。
“這不是西紅柿嗎?”沈安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原來是西紅柿。
“先生識得此物?”小胖子眼睛瞪得圓鼓鼓,臉上滿是崇拜,“此乃朝貢之物,先生真乃神人也。”
“西紅柿?”太后也一臉好奇。
沈安心想該如何回答他們,記憶中,現代很多美食確實由明朝時期傳入,如此看來西紅柿也是。
“此乃西紅柿,又名番茄,來自西番,果實扁球狀或近球狀,肉質而多汁液,可生食,也可熟食。”
“此物可食?”別說小胖子和太后,連身後幾位宮女太監都驚呆了。
他們只覺得這東西着實美艷,把它當作觀賞植物而已。
“自然。”沈安直接摘下一顆,張口就咬,果汁在嘴中爆開。
微酸帶甜,味道很可口。
看他吃的津津有味,小胖子吞了吞口水,躍躍欲試。
沈安把咬了一半的西紅柿,遞到他面前。
他有些害怕,又好奇,又想吃,只能求助的看向自己母后。
“真沒事。”面對太后詢問的目光,沈安無語道:“我都吃了還不放心?”
在太后允許下,小胖子小小咬了一口,微微皺眉,似乎有些酸。
砸吧砸吧嘴,又咬了一口,眉頭舒展。
直接咬了一大口,開始狼吞虎咽。
沈安又摘了一顆,遞到太後面前:“試試?”
她後退兩步,無辜的眨眨眼,有放電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