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重生
春雨連綿,雨滴不斷掉落髮出沙沙的聲響,叫房前熬藥的小丫鬟忍不住看向屋內,擔心自家小姐又因為這雨聲發火。
屋內一個女子靜坐在銅鏡之前,看着銅鏡上映出妝容奇怪的模樣。
濃眉幾近相連,兩霞紅的如同猴屁股,明顯是胭脂抹過了量,就是唇上的的形狀也是不好。
女子嘗試着用梳妝枱上的東西,將臉上的妝容卸掉。
隨着妝容卸掉,便見一張十三四歲蒼白的小臉,眉如遠黛,鼻樑俏麗,櫻桃小嘴,唇雖蒼白,卻毫不影響相貌,反倒讓整個人顯得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憐惜。
這是一張好看的臉,甚至比她死前的那張臉更好看。
她被柳鍾毓毒死之後醒來,竟成了豆蔻年華的李清越,不是淮南侯多年前下落不明的幼女李清越,而是小宦之家,京中文官九品刑部司獄李長德的女兒。
雖然是普通人家,但是這名字叫她喜歡。
清越,清越,她生父在喝下她親手遞出去的毒藥后,重複喃喃,讓她一直不明白,後來才知道是生父在她幼時給她取的名字。
重生終於留下一樣父親給她的東西,不像生前,什麼都沒有。
“清越,起了怎麼不說一聲,可還有哪裏覺得不舒服的?”伴隨着聲音,門口走進一個人,一身半舊不舊,漿洗多次的袍子,一張中年依舊不失文雅的臉。
這是這個身體的父親李長德。
只是看到銅鏡前的李清越,李長德明顯愣了一下:“之前說了幾次,你年紀小,無須塗抹,而且不塗抹的樣子最像你娘——”
話到這裏,李長德頓了一下,偷看了一眼李清越,就彷彿很怕李清越生氣一般,待得見李清越神色未變,才舒出一口氣:“乖囡這樣最好看,將這些妝容去掉,多好,看着多乾淨。”
說到這裏,李長德臉上的笑容揚起:“我的女兒,果然怎麼看都好看得不得了。”
說話間,自得非常。
李清越對於父親兩個字很是陌生,而最濃墨的色彩,便是生父淮南侯帶着歉疚瞭然的目光接過那碗毒酒。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清越,清越,是我對不起你。
李清越手瞬間握緊。
不是你對不起我,你雖未能養我,可你到底疼我至深,又何曾對不起我,恨只恨下手的人太狠,竟讓她親手弒父。
“清越,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臉上一點血色都沒了,冬菊,你給你家小姐熬的葯熬好了嗎?還不趕緊送過來。”李長德着急的對着外面喊。
屋外的丫鬟匆忙將熬好的葯送進來。
李長德親自倒葯入碗,仔細的送到李清越面前,大約是太急了,甚至想直接喂李清越:“喝些葯,很快就好了。”
李清越下意識接過碗:“我沒事。”
說完才湊近葯碗,只是抿了一口,便頓住了。
“怎麼了?”李長德快速詢問。
碗裏的葯有點錯了,雖然是治療落水引起風寒癥狀的葯,其中多加了一味葯,便使得效果發生變化,雖然不會讓人產生不好的影響,卻會叫人久病。
“這葯是哪來的?”李清越放下碗,抬頭。
李長德顯然有些愧疚:“家中銀錢不夠買葯,只能去你大伯那邊一趟,你祖母讓人從府庫里拿過來的。”
“我知道你不想用你祖母的東西,但是這葯最後是你堂姐塞給咱們的。”李長德說著頓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向李清越:“等爹攢夠了銀子,到時候就還給你大伯家。”
李清越垂下眼睛,其實她不太知道該如何同這個身體的父親相處,不過李長德這話一出,倒是叫她想起來一些事情。
她重生到的這個身體,還殘留着原身的記憶,只是比較模糊,零碎,需要拼湊。
而這會,李長德提起祖母。
李清越便感覺到了抗拒,憎恨,以及無數個碎片。
原來,這身體的母親會早早去世和她祖母有關。
七年前李清越母親蘇氏陪老夫人上寺廟遇上強盜,老夫人為了自己活下來,直接將蘇氏送給強盜,後來蘇氏不知道怎麼回來了,李長德不嫌棄,老夫人卻嫌棄蘇氏不幹凈,被擄上山,竟沒自盡,還敢活着回來。
後來,蘇氏到底是自盡了。
不過李清越通過這些記憶碎片,卻拼湊出更多的東西。
蘇氏很可能不是自盡,所謂山匪強盜擄走蘇氏很可能是一個局。
因為蘇氏看老夫人的眼神很怪,甚至看李家大伯李長興的眼神也很怪。
李清越曾聽及蘇氏質問老夫人,李家大伯之所以能陞官是不是因為她。之後,蘇氏便自盡了。
這事情,李長德顯然是不知道的。
而這個身體因此恨祖母,想方設法讓李長德和大伯父家分家,也恨蘇氏,覺得就是蘇氏拋棄她,不允許李長德提。
大約是上一世被人騙到死,這會重生到別人身上,也憎恨騙人之人,看着葯碗,隨手便將葯倒了。
李長德看到李清越將葯倒掉,忍不住張了張嘴,到底沒說話。
倒是丫鬟冬菊忍不住開口:“小姐,這葯很貴的,是老爺豁出臉面去求,才求來的……”
“清越不想喝就不喝,咱們又不是倒不起,爹剛剛拿了俸祿,這就讓冬菊重新給給你買新葯,葯不是大問題,只要清越高興就好。”李長德趕忙開口。
李清越看向李長德,只見李長德滿眼的討好。
不自覺間,又彷彿看到了那個眼中都是慈愛的淮南侯,從某些地方來看,她的生父淮南侯也曾是這麼討好她的。
李清越到底開口解釋:“我沒事,不用吃藥,過兩天便好。”
說話間微微一頓:“而且,這葯對我身體並無好處。”
上一世那十年,她學了很多東西,比如武功,又比如岐黃之道,只為討那人歡心,也因為這樣,她才在抿了一口酒後,便發現酒中不對。
可惜,死前即便第一時間發現酒有毒,立刻停止飲下,到底因為酒中的毒太烈,什麼也沒做成。
李清越抬頭看向李長德:“我想出府走走。”
她想去淮南侯府瞧瞧,若是她到這個身體沒有任何時差的話,今日淮南侯應該還未出殯,她想去送送那個安安靜靜為她赴死的父親。
“你如今身體不爽利,不然再休息兩日,兩日後,爹便沐休,到時候帶你出去玩。”李長德快速開口。
李清越重複:“我想出去走走。”
李長德怕李清越不高興,立刻點頭:“好好好,想出去就出去,我讓你哥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