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坐着火車去北京
胡楊和徐淼一起坐在硬座車廂,只有羅鵬程一個人是卧鋪。沒辦法,去北京也算是熱門路線,而這列車又不是從瀋陽始發的,鐵路那邊也不好打招呼。
這處長級別的票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但他倆一個副科級秘書,一個連編製都還沒有。自然是沒有辦法照顧的,只能在硬座上堅持一下。
剛才胡楊在站台上看到了邢鵬的身影,這個不到兩百斤的胖子竟然哭了。
一回頭,正對上徐淼的目光。後者眼神略微閃避,說道:“這一趟要二十多個小時,你堅持的下來嗎?”
胡楊笑着回答道:“坐着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一會還要麻煩徐哥找列車長,看能不能補兩張卧鋪票。這兩張全價票的錢。”
說著胡楊推過一個裝着錢的信封,繼續說道:“這事就得徐哥來辦,你冶金部的工作證可比我這冶金廳的好使。”
徐淼長這麼大都沒怎麼離開過京城。也正經沒有吃過什麼苦。讓他在硬座上挺一天一宿,還真有點吃不住。
正所謂瞌睡時有人送枕頭,但這個枕頭有點貴。是不是要拿,徐淼還真的是有點猶豫。
胡楊也沒打算催他,推過信封就說了一句:“徐哥辛苦你了。”然後就從包里掏出羅鵬程交給他的資料,埋怨道:“我這還沒正式上班呢,羅處長就給我佈置工作了。”
徐淼猶豫了片刻,還是拿起了信封:“那我就去試試。列車長手裏應該還有票,至少也能補一張。”
徐淼離開之後,胡楊就真的開始看這些資料。這些其實胡楊還是第一次看,看了幾眼就大約知道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想來也是,他一個新丁也不能上來就高級、核心、機密吧。
這是一個資料的合輯,應該是從國外雜誌和刊物上扒下來的。不過內容只有很少一部分是新的,有幾篇的日期甚至是六年前。
嚴格的說來,胡楊甚至不能算一個工科男。但作為一個資深間諜,他對所有尖端和敏感的領域都會有足夠的知識儲備。
冶金領域的情報他也經手過。對於這個領域內發展規律,他也是有所了解的。
特種金屬的配方研究,就是一個用時間和錢生砸出來的過程。這過程沒有什麼可取巧的地方。
就是把所有範圍內的元素,添加比例,添加時間,溫度控制等等若干種變量排列組合,列出一個數值恐怖的單子,然後一種一種的實驗。
六年的時間,已經差了不止一代了。在胡楊看來,這種資料可能連雞肋都不如。
胡楊把時間超過三年的都分揀出來丟到一旁,資料厚度就剩下一半了。
除了專業名詞,其他的部分翻譯起來並沒有問題。其實大部分專業名詞他也都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但沒有必要把底線全展現出來。要不然以後還怎麼拿學習當借口。
現在對於胡楊愛說,最大的制約來自與手裏的鋼筆。純手寫對他來說真的太陌生了。手指很快就感覺非常酸,尤其是中指,第一個指節都有點歪了。
好在徐淼很快回來了。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兩張卧鋪票搞定。
快樂的換座之後,胡楊一臉滿足的躺在了上鋪。徐淼在另一邊,自然也對卧鋪非常滿意。
語氣輕快的說道:“小胡啊,等到了北京我請你吃涮羊肉。”
胡楊說道:“好啊,我可記住了。東來順的涮羊肉我可是聞名已久。”
徐淼有些不舍的從床鋪上坐起,說道:“你先躺着,我去羅處長那邊。等吃飯的時候我回來喊你。”
胡楊擺了擺手:“好嘞,我就偷個懶。”這兩張票錢還是有點作用的,徐淼的態度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
這趟列車是從秦皇島始發,其他四個鋪位的人都是從那來的,目的地是北戴河。
這是一次單位組織的公費活動,大國企的車間辦公室自己就有能力搞這種活動。
原本以為能半路補卧鋪票的,怎麼也得是正科以上。所有才主動聊了起來。
在聽說胡楊只是個臨時工之後,他們也就沒有太多和他聊天的興緻。他們看來,這肯定就是沾了領導光的小同志。
這對胡楊來說是好事,陪他們聊那些沒營養的話題,真不如多睡一會。胡楊此時很感謝“胡楊”在戰場上鍛鍊出本事。
不管是炮火還是大聲聊天,不管是硝煙還是二手煙,他都能睡得着,並且一直睡到徐淼推醒他。
徐淼笑着說道:“你還是睡的真實,走了,去餐車吃飯。”
胡楊搓着臉打了個哈氣:“我先去洗個臉,馬上就過去。”
胡楊的動作不算慢,來的時候飯菜還沒有上桌。他把資料放在桌上,直接分成兩摞,說道:“這些是我已經翻譯好的,這些是沒有必要翻譯的。”
羅鵬程立刻板起臉:“該不是想偷懶吧。”
胡楊毫不客氣的說道:“三年前的資料,還是公開發表在雜誌上的。保守估計也是四年以上的技術,連參考意義都沒有。”
羅鵬程立刻拿出領導威嚴:“也不能這麼說,至少知道了別人走過什麼樣的路。怎麼能說沒有意義呢。”
胡楊沒有再爭辯,資料一收說道:“領導說的有道理,我回頭就把這些也翻譯出來。”
羅鵬程大手一揮:“算了,就這樣吧。以後領導給你的任務,不能再打折扣了。”
“是.....處長。”
不需要的多高的情商,都聽得出這句話中的敷衍。羅鵬程這麼資深的老油條,自然聽得出胡楊的意思。
笑着搖了搖頭,羅鵬程拿過翻譯文稿一邊看一邊問:“有什麼收穫?”
胡楊毫不猶豫的說道:“搜集資料的人很不專業,分類混亂毫無邏輯。”
羅鵬偉意外的抬起頭。本以為胡楊會對資料的內容發表一些看法。卻沒想到的他說竟然是資料搜集的問題。這不按套路回答,他準備腹稿就沒用了。
他想了一下說道:“這些都是回國留學生,還有出國人員帶回來的複印件。”
胡楊一點都不意外,一看就外行人弄的東西。實際上真正有用的乾貨,連十分之一都沒有。
胡楊很想在這裏跟他科普一下,情報工作的重要性。但他沒辦法解釋他這樣一個人,是如何知道情報的重要性的。
羅鵬程又問:“對資料的內容你有什麼看法?”
胡楊想了一下才說道:“嗯...我對咱們國家現在技術的水平並沒有太深的了解。所以並沒有辦法橫向對比。但落後是肯定的,而且情況應該比報告上寫的更嚴重。”
羅鵬程又問:“有什麼想法?”
胡楊撓撓頭,顯得有些苦惱:“這是個國家層次的大問題,我可說不好。”
這個問題讓一個二十齣頭的小年輕回答,真有些難為他。羅鵬程也不是真要他回答。只是通過這種問題,督促下面的人多動腦子。
正好這個時候飯菜送來了,他便順勢結束了這個話題。
餐車食物的口味就不要奢求了,能有選擇就算不錯了。吃飯不談工作,羅鵬程首先定下基調。
於是話題就自然放在了胡楊身上。關於自己的家庭背景,胡楊是毫無保留的。可以查證的部分,是完全乾凈的。而不可查證的部分,他也編好了一套幾乎完美的說辭。
在這個時期,想編造一個身份其實很容易。那十年的斷檔,讓太多東西徹底消失在塵埃之中。
而更重要的是,這十年徹底影響整個中國社會的三觀。即使是在“胡楊”生活的三十年後,這些被影響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見。
關於自己的社會關係成長曆程,中小學的成績等等,胡楊都是毫無保留的。但一涉及到部隊生活,尤其是受傷到後來退伍的部分,胡楊迴避的意圖也非常明確。
當兵是託了關係,進了野戰軍之後當了個副班長。上了前線,參加的戰鬥,中了一槍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外傷。後來違反的紀律,加上身體原因就直接復原了。
至於違反了什麼紀律,胡楊只說了一句俘虜政策,然後便悶頭吃飯不再說話。飯桌上一度冷場,氣氛略有尷尬。
胡楊不是沒有能力把這個問題處理的更圓滑。但他不願意這麼做。有稜角的人物設定才更真實。圓滑世故的確是混跡官場的基礎技能,但胡楊的志不在此,更沒有那個時間。
一個有點能力,但年輕氣盛的小科員,就是現階段胡楊對自己的定位。
羅鵬程不是一個好酒的領導,所以這頓飯結束的很快。徐淼自然要陪着領導,而胡楊也沒有得閑,又得到了一摞外文雜誌,裏面做記號的部分都要翻譯。
這些比之前的稍好一點,至少日期都進一兩年內的。這些東西胡楊還是有點興趣的,現在能夠了解國外消息的渠道太少了。
胡楊腦子裏有很多的信息,需要一些事件發生時間作為參考,以調整時間線。
至於領導更關心的專業性的東西,胡楊其實投入的精力並不大。
工業領域分類何其繁雜。光是冶金工程下面,就有黑色冶金工業和有色冶金兩個大類。
黑色冶金又分生鐵、鋼和鐵合金。有色金屬就更多了,每一個分類在大學中都能成為獨立的專業。沒有幾個月系統的學習連入門都困難。想更進一步成為專家,每個三五年想都不要想。
胡楊沒那個精力,更沒那個時間。所以他要做的,不是一個專精某個菜系的廚師。
而是一個味蕾敏銳的美食家。他能一眼就看出這道菜值不值得嘗,還能一口就吃出這道菜的精華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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