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殺機
許是之前身體落下了虛空,又或是情緒大起大落,姜媛走了沒多久,宋南瑾就開始發燒,而且高燒不退來勢洶洶,孫連翹又是熬藥又是針灸,還是無濟於事,急的孫連翹偷偷抹了幾次眼淚,迫不得已決定連夜冒雪進城請大夫。
宋南瑾攔不住,只得將自己身上的銀票都給了她,好在有姜媛的人情在,主持對她也盡心了許多,特地譴了人來照顧,孫連翹狠了狠心,一步三回頭的離開雲深庵。
宋南瑾心裏記掛孫連翹,有許是之前睡的太多了,一時沒有睡意,許多念頭在腦海里胡亂轉着。
那日齊封奕臨走也沒有明說他為何進這雲深庵,而她既然受了他的恩,自然是要還的,在這雲深庵中多待一日,或許能幫着他些許。
還有那個孩子……齊封奕來這裏,是不是也與那個孩子有關?
容家出事時,正是宋南瑾的及笄之日,她與容家嫡女容慧素來交好,左等右等等不來容慧,她心裏惦記,硬是逼着狄晉淵帶她去了一趟容家,這才知道容家么子容熙昨夜看花燈時走失了,容熙出生時母親就去了,容慧既是長姐也是半個母親,急的亂了章法,哪裏還有時間來參加宋南瑾的及笄禮。
宋南瑾與容慧交好,為此還特地求了外祖去尋人,那日京城裏幾乎被翻了個,終於在晚膳時分在城外南郊乞丐窩裏尋回了昏迷不醒的容熙,宋南瑾剛放下心,第二日便得到了容侍郎涉入大皇子謀逆案,容家被滿門流放漠南的消息,事發突然,她甚至連容慧最後一面都未見上。
可若鎮寧庵的少年是容熙,那隨容家流放漠南的容熙又是誰?慧姐又怎麼會認不出自己的親弟弟?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雪,即便點了火爐,寒意也一陣陣的逼上心頭,身上卻滾燙的厲害,像是滾在沸水裏,極熱極冷兩重交擊,身體越來越重,頭疼的愈發厲害。
吱呀一聲,屋門被人推開,靜宣端着葯進來,臉上掛着笑,“宋姑娘,服藥了。”
宋南瑾微微詫異,“怎麼敢勞煩師太?”
靜宣道,“哪裏擔的上勞煩二字,不過是順手之事罷了,宋姑娘,我喂你罷。”
宋南瑾望着那漆黑的葯汁,心頭翻湧起一股噁心感,好不容易壓下去,“先放着罷,我待會再喝。”
靜宣面上飛快掠過一絲緊張,強笑道,“這天寒地凍的,放一會就結冰了,到時候更苦,宋姑娘還是快喝了吧。”
宋南瑾心中一動,不由看了靜宣一眼,那日靜宣對待靜和的強硬還歷歷在目,若說靜宣沒有牽扯到什麼,她根本不信。
她望了眼湯藥,心裏做了決定,“既如此,勞煩師太了。”
“不勞煩,不勞煩。”靜宣滿面堆笑,用湯匙舀一勺殷勤遞過去,“宋姑娘請用。”
宋南瑾也不喝,目光落在靜宣寬大袖間,隱約能見綉着暗紋的白色裏衣,“若我沒看錯,師太裏衣是紋綉吧,暗而不顯,卻又栩栩如生,好生精緻。”
靜宣面上隱有得色,“宋姑娘好眼力,宋姑娘快喝了葯吧,快冷了。”
“可這樣好的料子最起碼十兩銀子,靜宣師太好生富貴,連這樣的衣服都穿的起,不知道的,還以為師太不是念經拜佛,而是做着生意。”
靜宣僵了僵,“宋姑娘真是愛開玩笑,貧尼不過是個尼姑,哪裏能做生意?”
“怎麼不能?收人好處,再神不知鬼不覺的替人處置到眼中釘肉中刺,雲深庵里雲深不知處,就算死上一兩個人,又有誰會知道?”
靜宣面色大變,勉強笑道,“宋姑娘莫要胡言亂語,壞了佛門清凈!”
宋南瑾盯住她,目光凜然生威,“那你可敢喝了這碗葯?”
靜宣手一抖,湯匙上的葯汁灑在宋南瑾身上,斑斑點點的,彷彿褪色的血跡。
“宋姑娘,我好心喂你喝葯,你怎敢如此冤枉我!”
“是不是冤枉,你喝了葯便是!”宋南瑾冷笑,“你當真沒有在這葯里做手腳?佛祖在上,你真敢說自己問心無愧!”
“我、我……”靜宣張目結舌,望着面前憔悴卻凌厲的女子,眼底忽的湧出狠辣與決絕,“說那麼多做什麼,今日你不喝也得喝!”
宋南瑾沒想到靜宣如何狠辣,驚的立刻往後退,但她高燒已久,全身乏力,才略略一動就被靜宣扣住肩膀,本來吃齋念佛的出家人臉上全是毫不掩飾的殺意,毫不客氣的將那一碗葯灌過來,宋南瑾想躲,卻根本躲不開,苦澀微酸的葯汁一入口,五臟六腑都火燒火燎似的痛了起來,劇烈的疼痛中,心底全是憤然與絕望!
叮!
茫然的意識中,不知哪裏一聲輕響!
有一道平板沒有情緒的聲音響起,“任務即將失敗,是否需要重新開啟副本?倒數計時,十、九、八、七……四、三……”
哐!
靜宣身體突然一軟,竟伏倒在地!
那道平板的倒數計時聲音戛然而止,“副本開啟失敗,副本開啟失敗,進入只讀模式……”
荒謬而不知所以的聲音里,宋南瑾有些費力的睜開眼,看見那個黑瘦少年抓着瓷瓶站在靜宣身後,一臉緊張的看着她,迷迷糊糊中彷彿在喚她,她想回應,偏又睜不開眼,昏昏沉沉的睡去,恍惚間彷彿見着一個秀麗女子對她彎眸而笑,漂亮的遠山眉舒展開來,溫和而和善,“瑾兒妹妹,我這麼弟最是頑皮,你莫見怪。”
站在秀麗女子身邊的男娃渾身濕透,閉着眼睛嚎啕大哭,轉瞬間,男娃見風似的抽高抽長,精緻的綢緞夾襖變成了破敗的灰布棉襖,嫩白的皮膚也發黑粗糙,只有一雙遠山眉,依舊是清朗開闊的模樣。
“慧姐姐,他如果是你的么弟熙哥兒,那隨容家一道流放的孩子又是誰?”
“是……”
“醒醒,醒醒!”
待她醒過來時,口中微涼還苦,像是吃了什麼東西,而身上則裹着一層厚厚的棉被,燒似乎退了,也不那麼難受了,全身倦倦的使不出力來。
黑瘦少年緊張的守在她身邊,見她醒來,眼睛一亮,“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