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七章 暗中看望
朱雀大街是京城最繁華的一條大街,店鋪林立,從街頭到街尾,若是每個鋪子都進去瞧一瞧,逛一逛的話,沒有一個半時辰是走不完的。
曾屠夫說的三日後那個日期是算好了的,因為那一日許念深的書院休沐不用去書院,所以林靜漪那一日將林小風和許念深兩人都帶了出去。
祁瑾聿將見面的事情安排得那麼神秘,顯然就是只想自己看見許念深,不想讓許念深看見他,要不怎麼只讓他們在街上走一趟,不說在哪裏碰面呢。
所以林靜漪只能將兩個弟弟都帶出去,這樣一來顯得正當一些,二來如果只帶許念深不帶林小風的話,林靜漪也怕林小風心裏不舒服,覺得她這個當姐姐的偏心。
林靜漪帶他們出去時,就跟家裏人說帶兩個弟弟出去玩。林小風和許念深一聽見林靜漪要帶他們出去,喜地一蹦三尺高,他們這些日子天天在書院念書,夫子又管得嚴,一點自由都沒有,早就被憋壞了,現在終於能出去放放風了。
林靜漪把兩個弟弟帶出去后,真的就只是逛街,她也不知道祁瑾聿藏在哪裏,會在何時出現。
路上看見書坊,林靜漪就帶他們進去買點紙筆;看見成衣閣,林靜漪就去給他們買兩身新衣裳;看見糕點鋪子,林靜漪就去稱兩斤點心……
半個時辰后,林靜漪和兩個小孩手裏都提滿了東西,林小風也累了,半蹲在原地歇了一會,有氣無力地對林靜漪說道:“姐,我走不動了,咱們回去吧。”
許念深也說:“再買下去的話,東西都要提不回去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林靜漪如果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和回去,宋老太太看見了肯定要說林靜漪敗家。雖然林靜漪不太在意這些話,對此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根本不往心上去,但是許念深不想讓宋老太太這麼說林靜漪。
其實自從林家和宋家人住在一起后,宋老太太就不敢動不動就把那些酸言酸語掛在嘴邊了,挑刺的話往往都是涌到嘴邊又咽回心裏。畢竟林靜漪的娘家人在這裏住着,李氏和林大成在這裏對宋老太太還是有很大的震懾作用。
但這並不代表宋老太太對林靜漪就看得順眼了,她只不過是把那些話憋到心裏了而已,鬱氣火氣積攢多了,總是要發泄的,所以宋老太太就極力找一些看似正當的理由來發難。
林靜漪花錢大手大腳是宋老太太發難的借口之一,宋老太太但凡看見林靜漪往家裏提東西,那些教訓的話語就要說一遍。其二就是林靜漪沒有懷孕。
因為李氏和林大成住在這裏,宋老太太也不敢明着催林靜漪懷孕,那些“你是不是不能生啊”之類的話她是不會說的,總是旁敲側擊地說幾句“隔壁家的誰誰昨天生了個大胖小子”、“街頭的周老夫人一天到晚把孫子抱在懷裏,壓根就不撒手”,以此來提醒林靜漪該生孩子了。
催生的這些話因為說得委婉隱晦,許念深不太能聽得懂,但是宋老太太責怪林靜漪花錢大手大腳的那些話,許念深卻聽得明明白白,記得一清二楚,以至於他現在和林靜漪出來逛街心裏還想着這件事,無時無刻不在為林靜漪着想。
小孩的心思如何能瞞得過林靜漪,她知道許念深在擔心什麼,只是大人之間的關係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得通的。她只是懶得跟宋老太太計較而已,跟長輩相處,也不能事事都佔上風,壓製得宋老太太動彈不得,讓宋老太太一點臉面都沒有,這樣爽是爽了,但是大家的關係會鬧得很僵,其他人都會夾在中間難做人。
所以有些事就讓宋老太太說吧,反正只是幾句話而已,她聽了也不會掉塊肉,就隨宋老太太去吧。只是林靜漪的這種做法許念深年紀還小他理解不了,只會覺得林靜漪這麼做就是被宋老太太逼的,覺得我姐姐吃虧了。
小孩子考慮事情是沒有那麼周全的,他領會不了更深層次的意思。而且現在也不是解釋的好時機,林靜漪就笑笑,順着許念深的話往下說道:“行啊,那咱們就先回去吧。”
剛才他們已經從街頭走到街尾了,現在就按照曾屠夫的要求,再從街尾走回去,今天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林靜漪也不好奇祁瑾聿想幹什麼,因為她都能猜得到,無非就是藏在一個視野開闊的地方偷偷地看許念深幾眼。
不過林靜漪這次可是猜錯了,因為祁瑾聿並沒有坐在高樓之上,而是和另一人坐在馬車裏一直跟在林靜漪許念深姐弟三人後面。林靜漪他們進店鋪的時候,馬車就在外面停着,他們在街上走的時候,馬車就在三人後面慢悠悠地跟着。
朱雀大街一向是車馬如流水,所以這麼一輛其貌不揚的普通馬車跟在林靜漪後面,她一點都沒發覺。
馬車裏面的人掀開車簾的一角,貪婪地看着許念深。整整八年了,自從孩子出生那日就被人抱走以後,她就再也沒見過這個兒子了。
她還記得那一日,外面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下,她的心腹帶來前朝的消息,說鎮國公攜霍家三子率領三萬大軍抗擊西涼,因貪功冒進誤入敵軍圈套,四人死於亂軍之中,現前線由高將軍坐陣,鎮國公一家人的屍體已八百里加急運回京城。
那時她已懷胎七月,聞此噩耗連夜出宮回到霍家,只看到了四具被萬箭穿心的屍體。她爹爹打了半輩子的仗,最是穩妥不過,怎麼可能會貪功冒進,她的三個哥哥也是年少成名英姿勃發的小將軍,連她一個婦人都知道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她爹怎麼可能會讓兄弟三人都上戰場,怎麼說也會留一個人在後方壓陣。
不過是狡兔死走狗亨罷了,他們霍家扶元正皇帝上位,現在皇帝坐穩了江山,不想讓別人說他是靠娶了霍家的女兒靠老丈人才坐上龍椅的,也怕霍家一家獨大外戚成患,便心狠手辣滅了霍家。
她跪在父親兄長的棺材前面,哭得肝腸寸斷,都怪她,都是她的錯!如果霍家沒有出她這個皇后,霍家是不是還能安然無恙地當著鎮國公,兄長是不是還能意氣風發地騎着駿馬,每每打馬從朱雀大街經過時,懷裏塞滿了小娘子投擲過去的絹帕。
她終於全都明白了,可是已經晚了,是皇帝容不下霍家,如果她肚裏這個孩子再是一位皇子的話,那霍家的最後一根獨苗她大哥的唯一兒子就活不成了。
就算沒有死在戰場上,沒有死在萬箭穿心之下,也可能會在將來的某一日,“無意”落水死在荷花池中、走在街上被人誤傷而死、亦或是得了風寒久治不愈慢慢病死。
於是那天晚上,她趁着自己在宮外身邊沒有宮裏人的眼線,便讓心腹之人抓了催生葯,提前發動將肚裏的孩子生了出來。她只抱了一下就讓嫂子把孩子抱走,換了一個女嬰過來。
在那個吃人的皇宮當中,只有對皇帝沒有威脅的人才能存活。
這個孩子被人送去了哪裏,她是真的不知道,因為在這個世上只有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才能叫做秘密。有些事情如果她知道了,那麼別人可能也會知道。這個孩子如果想留一條性命在,那必然要捨棄皇家的榮華富貴,她將小兒子送走時就沒有想到會有一天能夠再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