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羅閻浮殿
且說三人見那行者獨自停着祥雲,立在那雲端。八戒急向前問道:“猴哥,在此等怎地?”
那悟空指了指前方道:“你們看!”
眾人始齊齊向前看去,頓覺心驚!原來前方一片萬仞之山,山中又有一山坳,山坳兩側立着兩個通天浮屠,那浮屠較那萬仞之山還高出些許。
“走!前去看看!”悟空道。
四人緊隨悟空,片刻之間,即到得那浮屠之前。此時,眾人方見那浮屠模樣,那兩尊浮屠,從頭到腳,高萬仞有餘。
這兩尊浮屠,一手持劍,一手捧經。而兩尊浮屠碩大的身軀表面,有着無數刀砍劍削、無數雷打火燒的痕迹。初看之下,着實令人心驚!
悟空道:“師傅,這山坳之側,立這二個‘通天浮屠’,必有緣故!這天路中看不真切,莫不如入得那山坳之處,我們貼地而走,端得看個明白!”
眾人循着悟空所指方向望去,見那藏於那眾山之間的山坳之前,有一平野。
四人駕雲,落於那平野之上。左右視之,見兩側群山環繞,呈拱衛之勢。那山高皆出萬刃之上,甚是壯觀,而那兩尊通天浮屠,守衛在兩側,目光所極,卻是已遙不可及的三界。
四人觀望許久,那沙和尚忽道:“師傅,此處真是一個藏風聚氣的好地方,若在此處建一宮殿,其廣袤雄偉之狀,恐遠勝於那靈山。”
悟空又環視一圈,見這數百里寬闊的平野之上,忽見遠處幾條隆起的土堆,那土堆細長如柱,連綿數里。
行者飛到半空,看夠多時,又急飛身向下,對八戒道:“八戒,隨我來,去看看那土柱是何物!”
八戒果然隨悟空飛向而去,及到那土堆之前時,見那土堆果如倒地的圓柱,有數丈大小,倒卧於地,連綿數里。
“八戒,將那灰塵撥開,看看底下究竟是何物?”
那八戒果聽悟空之言,將九齒釘耙收了,將身搖一搖,變作數十丈高的一尊神將。而後將身一彎,用那數丈大小的手掌將那“柱”上厚有五六尺深的塵土仔細抹了去。
八戒收了法象,對悟空道:“猴哥,你看,此物果然像是石柱!”
悟空思量:“這等石柱莫不是天生的?”
左右再環顧之時,又思量道:“若是天生,何以竟連生了四根,長短大小又何以幾乎相同?”
“八戒,喚師傅他們過來!”悟空道。
那八戒正待開口,見金蟬子及沙僧已到跟前。
“師傅,你看這裏有根石柱,長約四五里,直徑約七八丈。那邊廂還有三根,大小長斷如一!甚是怪異!”八戒道:
金蟬子落到二人跟前,抬頭望去,果然見那石柱如筆直連綿的山丘,隆起約五六人高的模樣,另一半卻沒在地下。
金蟬子道:“悟空,此等石柱卻是何物?”
悟空道:“師傅,俺老孫也不知!”
悟空望了眼金蟬子,而後又對八戒道:“八戒,使些蠻力,將這柱抬起來我看看!”
八戒道:“猴哥,這柱子生在地下一般,怎麼抬得動么?”
“莫要憊懶,且試試看!”
那八戒心下不願,嘟嚷着將九齒釘耙收了。而後搖搖身,將身子變作數十丈大小。兩隻手,似開山鐵鉗一般,就伸手去抱。
“猴哥,生根了,抱不動!抱不動!”
悟空見狀,對金蟬子道:“師傅,你們退後些!”
言罷,也將身子晃了晃,即見那身子長高了數十丈。而後將手一伸,即見一根碩大的金箍棒橫握在手。
悟空又道了聲“變”,即見那金箍棒的一端變作針尖。而後,悟空將那金箍棒往石柱土下一插,又奮力一撬......。
眾人只聽得一陣山崩石裂之音,再看之時,見那石柱即被悟空撬起半丈來高。
“八戒,抬起來!”
那八戒聽得悟空叫喚,急伸手將那石柱牢牢抱住。那悟空又稍一用力,即見那柱子被二人抬起二丈來高。
“八戒,抬好了,待俺老孫看看!”
悟空將金箍棒收了,沿那離地之柱仔細觀看。忽見那柱子表面坑坑窪窪似有無數刻紋。
“師傅,且來看看,認得這些銘紋么?”
那金蟬子聽得悟空叫喚,急飛身向前,到得那數十丈高的悟空眼前。恰好回首之時,忽見悟空那雙火眼金睛幾乎與自己身高相等。而那悟空的金色眼珠中,又恰好看見自己的倒影,原來,即是一隻大有三尺、佛光璀璨的金蟬。
那金蟬子心下一驚,見悟空眼中自己的真身。那真身在內,法身在外,一真一幻!當此情景,着實有幾分虛幻之感。
原來,但凡需觀察萬物本源之時,悟空便用火眼金睛觀看,能照見一切根本。若不用時,又與凡眼所見並無二致。方才見此柱中銘紋,急切不能認識,便用火眼金睛觀看,恰巧那金蟬子法身飛在跟前,故而才有這等情景。
......
那金蟬子沿着悟空觀看的地方,也仔細觀看半晌,搖搖道:“為師也不認得!”
“猴哥,俺老豬抬不住了,你們且退後!”說罷,那八戒便將那柱子一放,只聽得一陣“轟隆”之聲,仿似地動雷鳴,那柱又重新半陷於那塵土之中,兩側揚起的塵土,鋪天蓋地。
悟空道:“不需說了,此柱斷不是什麼天造地設之物。”
八戒道:“猴哥,若不是天生的,卻是哪來的么?難不成,是哪個大法力者搬幾根柱子放這闊野之處么?”
悟空道:“獃子,你難道忘了方才自家所言?”
八戒道:“我說什麼了么?”
悟空道:“你不是說‘此處真是一個藏風聚氣的好地方,若在此處建一宮殿,其廣袤雄偉之狀,恐遠勝於那靈山’么!”
八戒笑道:“是沙和尚說的,莫算在老豬身上!”
而那二人聽罷,心內一驚,紛紛飛身向那半空之中。俯首視之,見那闊野之上,又似有無數細長之柱,卻似海浪一般,連綿起伏。
沙僧道:“大師兄,觀此景象,此處果然似曾有一群宮殿。”
八戒道:“我的娘!方才那石柱,長有四五里。若真是那殿中之柱,那此殿,豈不是也有這麼些高?.......猴哥,你見過這等宮殿么?”
悟空道:“獃子,你又不是不知,尋遍這三十六天,哪來這等宏偉之殿?”
金蟬子似自言自語道:“這等宮殿,為何會築得這般高大?究竟是何人所築,為何人所用?又為何棄之不顧?”
正思慮間,那悟空在半空中掃視四方,見四方高高低低無數隆起的塵土,倒像是斷壁殘垣。忽又見那前方隱隱地見塵土中隆起一行銘文。
“師傅!快看那邊!”
言罷,即飛身向前,落在那塵土隆起的銘文之處。那些銘文,筆劃之間,比人還大,左右長約數十丈。悟空心想:“也多虧是在那空中才望的真切,若從地面而過,定是當作普通塵土之堆了。”
“八戒,把這塵土抹去了,俺老孫在上面看看。”
那八戒果然又將身搖一搖,化作一擎天之將,用手掌將那厚有數尺之深的塵土仔細抹了去。
悟空在空中又喊道:“八戒,將四周上下也都抹開些!”
“這弼馬溫,凈會使喚人!”
八戒一邊嘟嚷着一邊將四周的塵土也都撥開了。
“師傅,你來看看,認得這些銘文么?”
金蟬子聽悟空叫喚,急飛身向上,立在悟空身旁,方見那下方八戒撥開塵土之處,卻是一塊數十丈長的牌匾。那牌匾上寫無數奇怪的銘文。那些銘文中偏左下之處,又見有一行梵文小字。
金蟬子道:“悟空!這是梵文,文中所書為《大羅閻浮殿》。”
“大羅閻浮殿?”
悟空聽罷,驚道:“此處果然曾是一通天大殿?!”
那悟空又環視四周,見那群山依舊巍峨。又舉目而望,見那虛空依舊高遠深邃。
飄浮於虛空中的無數飛石,依舊如巨大無比的飄帶環繞在這群山之上;而來時被他一陣神通打飛的無數山石,依舊如龐大的開屏雀羽。
只是這腳下被塵土淹沒的土地,究竟曾是何等的模樣?那些在寄居於此的神人們,又終究去向了何方?卻也再無人能知曉!
行者問道:“師傅,可曾在哪部經書里看到過這《大羅閻浮殿》的記載么?”
金蟬子搖搖頭:“不曾見!”
......
四人又在那闊野之處徘徊許久,見那百里方圓之地,皆是一般的塵土,掩埋着無數的殘垣斷壁。那塵土之下究竟還有何物卻又未可盡知。
若撥開這無數塵土,不知又會是何等的荒廢之象!這廢墟之上,又曾經是何等宏偉昌盛模樣?
“師傅,走吧!”那八戒道。
四人即展開法身,駕一朵祥雲,離開此廢墟之地,向上而行。
......
四人在那半空之中,又行了半日,見那下方多是高高低低的尖峰怪石。那怪石之下,又多是一層厚厚的塵土。其荒涼寂靜之狀,難於言盡。
那悟空急停住祥雲道:“師傅快看,前方快到山頂了!”
四人即一併停住,果然見那山頂已在不遠之處,急加快腳程。
行不多時,果然到得那須彌山絕頂。
四人即立於那絕頂之巔,舉目而望,見四周皆是無盡虛空。再往下看之時,又是連綿的山峰,層疊而下!
這遠涉虛空的須彌山,孤直蒼涼的須彌山絕頂,只見四人孤楚地凌於其上,正如蒼海中一搖曳的孤島上四隻迷途的候鳥。
那八戒神情疲憊,坐在那絕頂處一石上氣喘吁吁,埋厭道:“那如來好不經事,滿天神將,偏差我等做此勞苦之事?”
良久,不見悟空回言,八戒轉頭望了悟空一眼。
“猴哥!你在看什麼呢?如此着迷!”
那悟空始終不曾回言,八戒急循着悟空瞭望方向看去。觀望半晌,卻只見前方只有無盡虛空,並無一物。又轉過頭對悟空道:“猴哥,發獃怎地?你說話么?”
悟空緩緩抬起雙手,指向那虛空處,緩緩地、沉吟道:“你看不到前方有一雙眼么?”
那八戒目光所及之處,儘是無盡虛空。又見那虛空暗如玄墨,似將隨時吞噬這孤峰中的一切,心內實實已有幾分發怵。又因聽那悟空語氣中有幾分陰森怪異之氣,故而被嚇得直打了個冷顫,差點坐倒下去。
“你這弼馬溫!也恁會唬人,明明空無一物,卻講有什麼眼,嚇得老豬想出恭了!”
金蟬子及沙僧聽罷二人對話,也急向那虛空之處望去。半晌之後,亦開口道:“悟空,那虛空中並無一物,有甚麼眼?”
原來,這悟空本就有火有金睛,所見之物,非他人可比。又因在那五庄觀人生果樹上入定之時,曾見一眼魔眼。那魔眼暗黑無光,橫亘宇宙,陰冷地窺視着三界。
原本這定中所見之物,醒后未作真卻。現如今,在那虛空深處,卻隱隱見那魔眼,果然是那般橫亘宇宙,果然是那般暗黑無光。
悟空生平,但見各式“法象天地”,卻未曾見這等“吞吐宇宙”之象。而如今,那雙魔眼,雖無睛光,他卻能真切的感知那雙眼的陰冷詭異!那陰冷詭異之中,又似乎深藏者欲吞噬三界的惡意。
那魔眼竟又大到橫亘宇宙、無邊無際!在這孤直絕頂中,駭然在目,豈能不心驚!?
三人見那悟空認真如此,生平少見,更無意打斷,只得面面相覷。
良久,那悟空方道:“我們速速尋那煉凝草去,好早些回兜率宮復命!”
說罷,即將腳下重重一剁,兀自化作一道金光,向另一側山下疾馳而去。金蟬子三人不知悟空心中所思,又見那悟空隻身先行,故而也抖擻精神,急急朝着悟空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四人即去不久,忽而自那虛空之處,有七朵黑雲,似流光一般,直直墜落於須彌山絕頂之處。而後,那團團黑影,便似幽冥鬼影一般,朝四人所去方向追了上去。
......
(畢竟是何妖邪之物,卻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