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五十八

()似乎起風了?

風聲鼓吹在營帳之上,扯的簾幔撲落落的響,我坐在榻上,盯着帘子,看着它一扯一扯的抖動,袖子裏的小藥瓶貼在肌膚上,冰冰涼涼的。

帘子被掀開,從腳往上我瞧見葉白芷笑盈盈的一張臉,她端着幾碟糕點走進來,一壁放在桌子上,一壁道:“祭司大人有些事情要處理,暫且過不來,讓我先送了幾樣點心給你墊墊肚子。”

我餓的厲害,過去也不論是什麼,抓起來就往嘴裏塞,大口大口吞下去都不抵餓。

餓,餓的我發抖。

葉白芷立在我身邊,瞧着我詫道:“你就這般的餓?”

我埋頭往嘴裏塞東西,一句話都不想答她,她卻忽然彎下腰,將我的散發捋到耳後道:“有樣東西忘了給你。”

她輕捏着我的耳垂,我只拚命的吃,渾身都是木的,沒有知覺,只覺得耳垂酥酥麻麻的,她不知將什麼東西帶在了我的耳垂上,又轉過身到我另一邊,俯身捏我的耳垂,笑語盈盈道:“我在鏡蓮屍體上找到的,特地來送給你……”

我胃裏一沉,耳垂上酥麻的觸覺一直蔓延全身,從脊背上一點點僵透,她從床頭取來菱花鏡遞在我眼下,一半的臉也從我背後探在菱花鏡里,“多好看,我記得她曾經說送你的,可惜了……”

我從菱花鏡中看到她尖尖的下顎,和挑着笑的唇,之下那張臉是誰?

蒼白的,沒有血色的,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鏡子,耳垂之上一朵極精緻的紅珊瑚梅花耳墜,一星星的閃着光。

這人是誰?她盯着鏡子,眼神惡毒極了。

“多可惜。”鏡蓮挑笑的唇在鏡子裏,一開一合的對我道:“鏡蓮公主真心實意的待你,原本可以躲過一劫的,最後還是死在了你的手裏,如今暴屍街頭,都是你害的。”

這個人原來是我?陌生又熟悉。

鏡蓮扶着我的肩膀,又道:“若不是你優柔寡斷捨不得下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如今驪城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嗎?都是你,你害死了鏡蓮,害死了驪城中那麼多的人,蘇謝,你還不動手嗎?”

她問我,“等過了今夜阮碧城就會死,驪城中千百萬的人就會死,你知道嗎,驪城王來見祭司大人了,押了王后和寶澤小王子來,我想,他們也會死。蘇謝,你還不動手嗎?”

我死死的盯着鏡子裏的人,將口中的糕點一口口吞下去,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話,只是餓極了吃東西。

“蘇謝?”葉白芷微微不悅的頓了嘴角,“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鏡子裏的這個人是蘇謝,也是我。

葉白芷忽然冷笑出了聲,鬆開了我的肩膀,在菱花鏡中對我一字字道:“蘇謝,你就看着你喜歡的人一個一個死在你面前吧。”

啪的扣下菱花鏡,她起身再不同我講話,繞過我便要出去,我忽然抬頭看她道:“你將解藥帶在身上嗎?”

她頓步在門口,轉過身來眼睛裏有笑有光,“你不必擔心,只要你動手,我立即就可以給你解藥。”

“好。”我應了一聲,抬袖子擦乾淨嘴道:“晏殊什麼時候回來?”

“用不了多久。”她眉目間難掩的興奮,對我道:“他吩咐了要陪你吃飯,估計見過驪城王片刻后就過來。”

我哦了一聲,看着她道:“我要你在場,你親眼看着,然後將解藥給我。”

葉白芷低眉便笑了,“你放心,我自然會親眼瞧着,不然怎麼會放心?我可不知道蘇謝姐姐會不會臨時變卦。”

我靠進椅背中,手指觸着菱花鏡的花紋再不講話。

她嬌笑對我一行禮道:“那我便先告退了,等會兒陪祭司大人一同來。”簾幔一挑,冷風兜轉穿堂。

她挑簾而出。

營帳中迴旋的風一點點落下后,便靜了下來。

我陷在椅背中,指尖一點點的摩擦菱花鏡的花紋,抬起鏡子,盈盈閃閃的燭火下,我瞧着鏡子裏的人。

這張素白如同鬼魅一樣的臉。

蘇謝,蘇謝……我想要變成你。

從來未有過如此迫切又蠢蠢欲動的想法,我想要變的強大,變的心狠手辣,自保也護住想護的人,變的如她一般無畏無懼,只要想要的,只要想要的……不擇手段也都是我的。

忽有人挑開了帘子,焦又急的換我一聲,“姑娘。”

我啪的扣下鏡子,冷光灌入,長歡從外疾步進來,走的太急,扶着桌子都晃動兩下,瞧着我問道:“姑娘的手……”

我愣了片刻,放開鏡子抬了抬手對他道:“沒事,還在。”

他想伸手卻又不敢碰,猶豫半天小心捧着我的手掌道:“大夫瞧過了?有沒有傷到筋脈?會不會落疤?”又問:“疼嗎?”

我不知為何愣了半天,眼睛裏濕漉漉的有東西掉出來,長歡頓時慌了,扯了袖子來給我擦臉,慌不擇言道:“姑娘怎麼哭了……很疼對不對?要不要我找大夫再看看?”

哭了嗎?

我伸手摸了摸臉上冰冰涼的眼淚,有些奇怪,“並不疼。”是真的不疼,不知道為何,就掉了眼淚。

長歡風塵僕僕的樣子,我抓住他為我擦臉的手,問道:“解藥給冷百春了?”

他就那麼一愣,慌忙的避開我的眼睛低下頭,點了點,極低極低的應了一聲,“給了……”

“你親手給了冷百春?”我又問一遍,看着他一瞬不瞬。

他不敢看我,只是低着頭岔話道:“姑娘餓了嗎?我差人去備些飯菜。”轉身便逃似的要走。

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起身攔住他,細細看着他,問道:“長歡,你沒把解藥給冷百春?”

他抬頭看着我,欲言又止。

“連你也要騙我嗎?”我問他,直視着他不躲閃,“長歡。”

他便撩袍跪了下來,低頭斂目的道:“是長歡無能,沒有做到答應姑娘的事。”

在他跪下時,我心裏最壞的預兆就無限的擴大擴大。我看着他,等他繼續講下去。

他抬頭看我,急切萬分道:“長歡並無心欺瞞姑娘,只是姑娘如今……”

“是沒有救下還是解藥沒有給她?”我斷了他的話問道。

他搖了搖頭,怕我急切,忙道:“解藥我給了冷姑娘,可是……可是顧少庭不知從何處沖了出來……”

顧少庭……

我指尖不知為何一點點的觸動,我問長歡,“解藥被顧少庭拿走了?”

長歡點了點頭,我的一顆心竟然莫名的沉了下來,放佛一直沒有着落如今墜入極深極深的海底,出奇的冷靜。

“那他現在人呢?”我盯着自己的手指,安安定定的問,“阮碧城可在?”

長歡眉睫掀起,眉頭糾結在一起道:“我到時並未看到阮盟主,只有簫九守着冷姑娘。阮盟主原先也在嗎?”

我一口氣從心底到四肢百骸松出來,沒有人知道我有多麼怕不是這個答案,他若也在……若也在,我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怎樣。

長歡糾結着眉眼繼續道:“顧少庭……顧少庭讓我回來給姑娘帶句話。”

“什麼?”

他忽然抓住了我的衣袖,懇切又焦急的道:“冷姑娘怕是已經藥石無用了,長歡求姑娘不要在去了!便是去了也是無用啊,可姑娘身上的傷……”

“什麼?”我又問。

他攥着我的手指緊了緊,看我半天又一點點鬆了,低下頭道:“顧少庭說,若是姑娘想救冷姑娘就儘快帶解藥過去。”

極好的。

我握住長歡的手,讓他鬆開我,淡聲問道:“我知道了。”我轉身挑簾出去,他喊我,跟在身後疾步追出。

葉白芷果然在不遠處的營帳外,我不頓步,幾步奔過去,她微微一愣,“你來做什麼?”

“解藥。”我低聲道:“失心散的解藥。”看她要開口問,我斷然道:“不要問我做什麼,你只要再給我一丸就好,我不會耽誤事情,半個時辰內一定回來。”

她看我片刻,從袖子掏出小瓶子,倒了一枚解藥給我,壓低聲音道:“快去快回。”

我接過解藥,幾步跑到一側的馬旁,翻身上馬,揚鞭便躍過長歡直往驪城而去。

一路行的急,在城門外不停頓的亮了令牌便打馬入城,想了想又略微勒馬對守城的道:“借你佩劍一用。”彎腰錚的拔出他腰間的佩劍,鞭馬入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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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極深的夜裏,我在馬上直接縱身躍上二樓,推門而入,簫九在,冷百春在,顧家兄妹都在。

冷百春一臉死灰的在榻上,顧碧雲就靠在榻邊,似乎被封了穴道,臉色青紫,一副中毒的摸樣。

顧少庭就在榻邊,手中的劍落在冷百春的脖頸間,瞧見我,蹙眉喝道:“解藥呢?”

簫九疾步過來,“蘇謝……”

我胸口喘喘,看着顧少庭再看顧碧雲,忽然明白了,他這般急着要解藥一定不是為了冷百春,而是為了他嬌怯怯的妹子。

多麼可笑,我竟忍不住笑了出來,他蹙眉喝道:“你笑什麼!解藥呢!”

笑什麼?

我瞧着他笑道:“多麼偉大的兄長,先求自保后才想到自己的妹妹,如果只有一丸解藥呢?”

我不知他先將冷百春的解藥奪了,自己解毒是抱着怎樣的高尚心態。

顧少庭卻有些惱羞成怒,聲音都嘶啞,惡狠狠道:“是冷百春逼我服的葯!若不然我斷然不會再找你這個妖女就碧雲!”

我看冷百春,她面如死灰的躺在榻上,表情平靜的死了一般,我從未如此深切的體會到這個詞,心如死灰。

作者有話要說:參加發小的訂婚宴回來晚了點,更新晚了點請大家見諒哈。

好像一口氣寫出來最近幾章!一氣呵成!可是我是一小時四百字星人……賜死!什麼時候我速度可以一小時一千我就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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摟過壯士小蠻腰(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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