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阮碧城抱我下樓,穩穩的落在屋后。
我剛要走,他卻忽然喊我,“陸寧……”我轉過頭看他,眉眼萬重山似地,有話要說,沉吟半天才道:“你多加小心。”
只是這樣?我以為他有什麼話要講,瞧着他關切的眼神忽然是有些不適應……
我對他笑了笑點頭,又想起晏殊,便道:“你先躲一下,我回去取解藥,說不定晏殊會派人過來,你讓簫九照顧冷護法就好,別讓晏殊的人瞧見你。”
晏殊那般多疑,一定會查到我要救誰,萬一查到了這裏,發現阮碧城就一切都完了,還是躲一下的好。
“這驪城中的毒果然是晏殊下的?”他蹙了眉頭看我,“是他……一人嗎?”
這話我不明白,他想問什麼?
我剛要開口問清楚,遠處忽有馬蹄過街聲,呼喝而來,我回頭瞧了一眼,從城門口而來,怕是晏殊,便轉頭對阮碧城喝道:“你先躲起來。”
再沒有時間耽擱,轉身便朝馬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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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倉皇的人眾太多,推搡躲避的我幾番踉蹌,馬車近一點才瞧清做在車前趕馬車的不是別人,卻是長歡。
我大喜,在人群中揮手喊道:“長歡!長歡!”
剛要往前跑,身後忽有人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將我撲倒在地,我膝蓋和胳膊摔的一陣麻木,霍然撥出懷裏的匕首,轉頭便是一刀朝身後人刺去——
“救我……”
我的刀就停在那人的脖頸間,不足半寸。
“救我蘇謝……”
我握着匕首就愣了住,“鏡蓮……”她怎麼會還在驪城?不是離開了嗎?
“蘇謝……蘇謝救我……”她壓在我身上死死的攥着我的脖子,眼睛裏面濕漉漉的全是眼淚,手指都在發抖,一面掐着我脖子一面掙扎的叫我,“蘇謝救救我……我好難受……我控制不住自己……”
臉色青紫一片,嘴唇都白。
眼淚落在我臉上灼灼的燒人,我丟開匕首抓住她的手腕,“你中毒了?”
我想起身,她猛地壓住我脖子,勒的我呼吸一滯,一頭就跌回了地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喊我的名字,渾身都在發顫,哭的眼淚止不住,她道:“我好難受!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會殺了你……”
失心散,她和這滿城中的人一模一樣。
“鏡蓮……”我握住她的手腕,呼吸有些吃力,我想開口講什麼,馬車隆隆而來掩住了我的聲音。
我聽到馬聲嘶鳴,有一道白影從馬車內驚鴻一般掠出,足交一點落在半步之外,有什麼聲音想在慌亂中,我只看到寒光乍現,晏殊在半步之外一劍朝鏡蓮直刺而來。
我喉嚨被扼住,千萬個字句都噎在喉頭吞吐不出,只看着那一點寒光直刺而來,腦子裏一瞬間抽空,我奮力伸出手想握住劍尖,劍勢洶洶,那劍就在我的手心中割肉透血,連半分停頓都沒有,直洞洞的從鏡蓮的脊背貫穿而出。
“蘇謝……”鏡蓮睜着一雙眼看我,眼睛裏的淚水,胸口的鮮血噴涌我滿臉滿身,那樣的熱,燙的我心肺一剎那收緊,呼吸不能。
她在哭,貫穿她胸口的劍尖上掛着紅珊瑚似的小血珠,一顫顫的,她哭的傷心極了,“蘇謝……我要死了嗎?我……我好難受……”
抓在我脖頸上的手指一松,她跌在了我身上,突突,突突,我聽到她胸口一點點衰弱的心跳聲。
我緊緊抓着劍愣在了地上,天空裏煙霧繚繞,黑漆漆的我看不見星星。
“蘇謝?”有人叫看我半天,在掰着我的手。
我愣愣的轉過頭去看,晏殊一手抱着我,一手掰着我攥住劍刃的手,“蘇謝鬆手,鬆開手!”
“姑娘!”長歡跪在我身邊,死命的掰開我的手指,急的厲害,“姑娘快鬆手!你的手在流血!姑娘!”
我看他,聲音澀澀的開口,“長歡……長歡……”要講什麼,可是到喉頭卻發現不會講了。
“我在!姑娘我在!”他伸手擦掉我滿臉的鮮血,掰着我手指的手涼冰冰的,“姑娘鬆手,快鬆手……”
他記得快要哭了,晏殊猛地扼住我的手腕,我手指一麻,鬆了開,劍刃現在我的皮肉里,血肉模糊的。
長歡不敢伸手,晏殊抬手打掉劍,扯了快布死死的纏住我的手,沉默的一語不發。
我看着血肉模糊的掌心卻不覺得疼,麻麻的。
晏殊顫的緊了讓我有些發顫,他打橫抱起我,對長歡喝道:“駕車回去!”
我忽然伸手攥住晏殊的衣襟,手指卻軟綿綿的沒有一分力氣,抓了幾道血痕在他的襟口。
他一瞬間蹙眉,喝我,“不要動!你不要手指了嗎!”
我盯着他,喉頭滾動半天才將話完整的吐出來,“解藥……失心散的解藥給我。”
“解藥?”晏殊抱着我往馬車去,“你要解藥做什麼?”
“解藥!”我手指在他襟前發顫,一珠珠的血從包裹着的白布下透出,額頭密密的都是冷汗,“給我解藥!”
“蘇謝!”晏殊臉色難看到極致,看我不願鬆開的手指,終是口氣一軟道:“你不要再動,我給你解藥……”
他喊葉白芷過來,讓她倒了一丸解藥給我,黑色的小藥丸,在我掌心裏轉個圈便染的紅了。
“長歡!”我叫長歡過來,將藥丸遞給他,“同仁堂,親手交給冷百春,她不能死。”我看着晏殊又重複一遍,“她不能死,晏殊,至少……至少她不能有事……”
晏殊看着我,良久之後嘆聲道:“好,她不死,我派人去接她出驪城。”
“我要長歡親自去!”我聲音澀又啞,“我要你和葉白芷陪我一起出城,長歡一個人去。”
他看着我,對葉白芷下令道:“即刻起,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準對冷百春下手!”
葉白芷應是。
他蹙眉對我一字字擠道:“滿意了?還想要你的手指就乖乖不要動!”
我看長歡,長歡接過藥丸,對我點了點頭道:“姑娘放心。”
晏殊抱我上車,一聲出城剛落地,我在幽暗暗的馬車中疼的渾身發顫,什麼都來不及想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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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說不清楚哪裏疼,放佛哪裏都疼,身體和我的胃,又疼又餓。
我夢到我在哭,不知道為了什麼,哭的止不住,只有一個聲音一遍遍的在問我——
“蘇謝……我要死了嗎?”
我在一瞬間驚醒,手指一陣抽搐,剛要痙攣就被人一把握了住。
“蘇謝別動。”有人抓着我的手,在我耳邊道:“別動,聽話。”
那聲音讓我渾身一激靈,翻身而起看到晏殊趴在我榻邊,面容倦倦看我,“別亂動,傷口太深,會傷到手筋。”
他眼眶裏倦倦的血絲,松出一口氣對我笑,“你夢到了什麼?怎麼一直在哭?”伸手來為我擦眼淚。
我幾乎是出於本能的往後一縮,躲到了榻角,他的手就僵在了那裏,定定的看我。
“我沒事。”我伸手抹了一把,滿臉冰冰涼的分不清是眼淚還是冷汗,想抽回手,卻使不上力。
“你怕我?”晏殊問我,“還是在怪我殺了鏡蓮?”
蘇謝……我要死了嗎?
“閉嘴!”我渾身抑制不住顫出來,猛地抽回手,胸口起伏喘息難定。
營帳之外靡靡的夜色透進來,我看着幽靜的夜,頓時慌了,抬頭問道:“我睡了多久?”
晏殊壓了壓眉心,道:“一天一夜,已經是第二日晚上了。”
第二日……七日之限只剩下這最後一晚了嗎?
我越發的慌了,爬下榻,問晏殊,“長歡呢?他有沒有回來?”
“還沒。”晏殊扶住我,眉目緊着道:“你要去哪裏?”
我就頓在了原地,要去哪裏?可以去哪裏?長歡沒有回來,時日不多,我要去哪裏。
餓,我像是餓了很久很久,胃裏空落落的有隻小獸不安的一點點的抓撓我的心,餓,餓的沒有着落。
“蘇謝?”晏殊叫我。
我轉身坐回榻上,想了半天抬頭看他,道:“晏殊,我餓了。”
他愣了愣,看着我忽然笑了,蹲□子道:“餓了好,吃些東西才好康復,我這就差人去備。”
他將我的手放好,溫聲道:“你乖乖等着不要亂動,我這就去,一會兒就好。”
我點了點頭,看他眉眼歡喜的挑簾而去,坐在沉寂寂的帳中,半天半天,掏出了藏在懷中的小藥瓶。
蘇謝……我要死了嗎?
我餓極了,餓的恨不能將晏殊剝皮抽筋,活吞進胃裏。
作者有話要說:好雞摸啊……趴倒,大家最近都不理我……都去做什麼了!吱一聲好嗎!我現在寫的好嗨好緊張!我也餓了!
猜猜下一個發誰便當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