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人質(二)

第452章 人質(二)

岳千燭以前敢自稱沒有軟肋,自從岳家翻案之後,她一直都認為夏沐濋和岳千煬可以完全的照顧好自己不需要擔心,即便是各種各樣的人都以他們作為要挾,岳千燭都會無比信任他們,也相信自己能夠在威脅中留出條後路。

但是寧兒出生后,這個軟肋就深深的打進岳千燭的身體裏。寧兒是她的命,她絕對不允許他受到任何危險。

可是,總有人想用寧兒試探她的底線,甚至折磨她到不堪一擊。

外殿的風吹草動一直都會傳入流芳殿內,夏沐濋在外面的行為不僅震懾住了外面的叛軍,同樣也震懾了屋子裏的夏恪群。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下場。

所有的薛黨一派都被關在流芳殿,不管薛清平的反叛大軍是否與這些人有關係,他們的最後的結果最好的也只是流放,更別提還有一部分人要被治罪。

如果宮變成功,夏恪群也不會輕易得到皇位,只要在場的平萊王,安和王以及沐王還活着,他們就是他永遠的隱患。倘若兵變不成功,那他真的是永無翻身之日。

夏沐濋的能力,夏恪群是了解的。有他出去代表父皇表達意思,以他的身份和權勢,說不定會動搖軍心。如此的話,那他是一點競爭力都沒有。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才能威脅住夏沐濋,那就是——

岳千燭就站在長公主夏藝青的旁邊,這是夏沐濋給岳千燭挑的地方,整個流芳殿最安全的莫過於夏藝青的身邊。

夏沐濋出去,岳千燭是放一萬個心,她不擔心他會出危險,但是這裏似乎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平靜。

岳千燭微微搖頭,餘光瞥見沐映竹,同時在她身後看到閃過去的人影。

“賢妃娘娘!”等到岳千燭想要制止的時候已經晚了,夏恪群竟然抄起不知道哪裏來的長劍直接來到沐映竹的身後,扼住她的肩膀,將抽出的長劍繞前抵住沐映竹的喉嚨。

岳千燭這一喊,讓所有人在前面的轉身看過來,就看見夏恪群像瘋了一樣的將還在虛弱沒有完全恢復力氣的沐映竹拽起,站立在高位上。

“你在做什麼!”初仁皇帝低吼。誰能想到堂堂皇子竟然不顧自己的身份竟然挾制當朝賢妃!

“你們別動!”夏恪群頂不住壓力,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面對此情此景,一個徹底對自己失去寵愛的父親,一個從來不問自己意見擅自幫自己做主的舅舅,還有一個處處都聽舅舅就是不聽自己母親。

他頂不住這樣的壓力,以往他快要崩潰的時候總有一個女人會過來用她溫熱的手指來安撫自己的心,可是她死了,她被這場政治鬥爭白白犧牲了。再也沒有人能夠撫慰他,再也沒有人理解他了。

他自始至終都是母妃和薛家寄予厚望的傀儡,自始至終都是得不到自由的無用之人。哪怕到現在,哪怕是在奪儲這件大事上,他也是僅僅聽從安排不敢吭聲。

可是夏沐濋他出去了啊,父皇他胸有成竹啊,他們已經落入了父皇的圈套里了!他不知道舅舅打算怎麼面對眼前的困局,而他想的就是能夠留下自己這條命罷了。

沐映竹依舊是渾身乏力,她並沒有喝太多的酒,但是因為她的身體一直狀況都不好,所以恢復的特別慢,甚至毫無還手之力,只能由着夏恪群挾持自己威脅眾人。或許是骨子裏的沐家血,沐映竹雖然虛弱但是她的臉上毫無懼色。

夏恪群的手稍微有些顫動,他提升膽氣,語氣清亮:“兒臣只想與父皇說說話。”

初仁皇帝皺眉:“說話可以,將人放了。”

夏恪群搖頭:“兒臣如果將賢妃娘娘放了,手上就沒有籌碼讓父皇和三弟擔心的了。”

岳千燭心頭一震。夏恪群還是沒有被嚇到,竟然還有心思連沐濋都給算計進去了。

初仁皇帝是不會讓沐映竹受傷的,於是耐着性子問:“你要說什麼?”

薛清平沒想到自己一直逆來順受的侄子竟然有如此手段,這樣很好,他剛才還一直在想如何全身而退,現在手裏有了人質他就沒什麼怕的了。他剛要上前,就感覺到身後被什麼頂住。緊接着他就聽到身後傳來女子的聲音,輕聲說:“薛國公如果不想讓大殿下好過,就老實一點。”

薛清平立刻分辨出身後的人正是岳千燭,她剛才還在一側,是什麼時候走來的?感受到她手裏的類似匕首的武器抵着他的后腰,薛清平此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如此震驚之時,岳千燭還能夠保持冷靜的來到他的身後來威脅他。沐王府的夫妻二人,可是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

其實岳千燭在發現夏恪群綁架沐映竹之後,她第一時間就退到下面來觀察薛清平的神色,只見薛清平先是詫異后是滿意的冷笑,就知道夏恪群的舉動並不在他們的計劃當中。但是看薛清平對夏恪群此舉很是認同。為了以防萬一,岳千燭不會讓薛清平佔據上風,她拔下頭頂的玉釵,悄悄來到薛清平身後,用尖銳的一頭抵住他。

這個玉釵可是岳千燭與夏沐濋的定情之物,裏面還刻着梨花的花樣,那就讓淮州府的梨花去刺痛她岳家的仇人。

夏恪群憋了一肚子的話終於可以放着父皇的面吐露出來,他說從小到大之所以那麼努力的原因就是想要得到父皇的疼愛,他那麼聽母妃的話就是不想讓母妃失望。他最開始沒有奪儲的心思,但是他發現作為皇子除了這條路別無他選,可是父皇從來不給他一點希望,所以他才開始參與奪儲,做出所謂的結黨營私的勾當。

縱然如此,夏恪群都不曾有過想要殺兄弒父的念頭,他只想奪得太子之位,向父皇和母妃證明他的優秀,向支持他的人證明他的能力,向天下人證明他的強大。

夏恪群終其一生所追求的不過是被別人認可罷了,但是這份認可實在是太難了。當他經過今夜的種種反轉和震驚,他就知道自己在父皇的心裏肯定是失望至極,在所有的擁護者眼中他就是無能的孬種。

他不明白,自己已經很努力了,他的學識在其他兩位皇子之上,他的政治才能又早在兩個皇弟之前顯露,他為什麼就是得不到這些人的認可呢!

岳千燭聽着夏恪群的控訴和不甘,心裏為他感到悲哀。這種悲哀不是因為他的難過,而是因為他的愚鈍。他可是長子啊,是未來儲君的第一候選,他那麼聰明,那麼有手段,那麼會審時度勢,那麼有政治才能,他完全可以依靠自己大展宏圖。

薛家龐大,是他的依仗不假,可是夏恪群將來的目的是做帝王啊,帝王可以視外戚為拐杖但決非靠山,不能一味的指望外戚的力量。

如果不會利用薛黨人心,那他只會寄人籬下。很顯然,是薛黨的眾人以薛清平馬首是瞻決非大皇子,不然,夏恪群僅有的心腹遲平就不會瞞着他胡作非為,他僅有的愛妾也不會不明不白的死去。說到底,是夏恪群的心被狠狠的掌控,緊緊的攥在薛清平的手裏。

“看來大殿下對薛國公有很多的意見。”岳千燭與薛清平的位置比較靠後,前面有眾人擋着,再加上岳千燭的聲音低沉,所以她的話也就只有薛清平一人聽得見。

薛清平倒是對夏恪群的反應不以為然:“有意見不怕,怕的是他不聽老夫的。如果早些年他就有今日的雷霆手段,還用着如此麻煩。”

岳千燭不認同:“若是早些年大殿下如此不受控,你還能幫他嗎?”

黨派可都是喜歡聽話的棋子,皇子也不例外。

就比如說二殿下一黨。夏恪勤的黨派看似以他為主,但是大家都清楚夏恪勤一直受制於他的太傅鄒進。不過鄒進比薛清平好的是,鄒進雖然控制着夏恪勤,但是奉夏恪勤為主,甘心做牛做馬。而非薛清平,想要權傾朝野。

薛清平對岳千燭的話為之一震,身後抵着他拿的武器,他不敢動,可是他現在實在是好奇岳千燭的臉色。岳凌之女,果然不好對付。

面對夏恪群的哽咽控訴,初仁皇帝沒有一絲動容。他是帝王,這裏的局勢還在等他壓着,他必然不能動任何惻隱之心。他只是氣,自己一直非常重視的兒子終是不理解他的。算了,他又不是沒有其他選擇,當夏恪群選擇瞞着他薛清平調兵開始,這個兒子他就已經放棄了。

最狠無非帝王家,哪怕父子之情,在血淋淋的江山面前都不值一提。

初仁皇帝沒有心情去解釋夏恪群的疑問。他的不滿和不甘是來自他的同年和少年時期,若是說起來可就是要說好久。初仁皇帝不喜歡他這個兒子嗎?不,他喜歡,甚至珍惜的很。

遙想很久之前,初仁皇帝與沐映芝第一個孩子意外流失后,他細心照料沐映芝,無數次不厭其煩的安慰她,他們還會有下一個孩子。那時候的他看起來無比的堅強和有擔當,殊不知他也在承受着喪子之痛,曾經那麼無比期待的孩子因為意外沒了,他做了那麼久的父親準備,他的痛恨不必任何人少。

所以薛素美懷孕的時候他是無比的高興,又重新燃起了做父親的希望。平心而論,在薛素美待產之時,初仁皇帝對她的關愛甚至超過沐映芝,為此,初仁皇帝對沐映芝內疚很久。幸虧是沐映芝通情達理,自己身子調養好便去到軍營,更是對薛素美的孩子視如己出的期待着。

夏恪群出生之後,名字正是初仁皇帝起的,叫他“群”就是為了告訴他,他的出生帶着所有人的期待。初仁皇帝幾乎將自己所有做父親的喜悅都寄託給夏恪群身上,將他重點培養。

可是,他盡心儘力這麼多年,再強大的父愛依舊是給了權勢,輸給薛清平賦予夏恪群的野心。後來他無比寵愛夏沐濋,對夏恪勤的崛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給夏恪群樹立強大的對手讓他成長。可惜,夏恪群沒有懂他的用意,反而在薛清平鋪的道路上越走越偏。

走到今日,背叛他!

薛素美太了解聖上了,他的不語就代表他的失望,他只有失望的時候才會一言不發。

這讓薛素美想起以前,她懷着群兒的時候,聖上有多高興,群兒出生的時候,他恨不得讓全城為其慶祝。

三年混亂的時候,聖上已經決定不要自己的王府,不留後路只為直搗京師,可卻給他們母子倆安排了最妥貼的安全之處,囑咐她照顧好他們的孩子。

奪取帝王之後,他們還沒來得及入宮,就聽到聖上站在大殿之外,最先將夏恪群是他長子的身份公告天下,大有未來儲君之勢。

等他們搬入宮中之後,還是聖上讓群兒隨便選宮殿居住,這才有了宣蓉殿。

群兒年少時所以的聽學和武功都是聖上親自教授,這是其他兩位皇子永遠得不到的恩寵。

那時候的薛家哪裏像現在怎麼強大,他們的崛起完全是因為群兒受寵,自己的母憑子貴才水漲船高。可現在,他們母子卻成為了薛家控制的人,成為聖上最失望的人。

罷了罷了,以前的都是過往雲煙,回憶那麼多也解決不了現狀。薛素美那麼了解枕邊人,自然知道,打感情牌是最沒用的。

場面的氛圍變得有些難以捉摸,薛清平意識到這一點。果然女人和年輕人是最容易搖擺,他們面對聖上的眼神,可是鬆懈了不少。

“沐王妃。”薛清平輕聲道:“老夫看賢妃娘娘可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岳千燭看過去,沐映竹身子虛弱面色慘白,又一直處於生死緊張的情況下,看着確實堅持不了多久。

“她可是沐王的姨母,你不去救救?”薛清平意味深長。

岳千燭自然猜出薛清平的意思是,握着玉釵的手向前用力,道:“薛國公最好打消拿我換賢妃娘娘作人質的打算。”

“果然很聰明。如果老夫說,你肯定會去換呢?”

“休想威脅我。”

“不是威脅你,只是老夫想要告訴你。現在是流芳殿受困,但是與此同時,忘月軒同樣受困。老夫可不認為,一個幾個月的小世子有逃脫的能力!”

岳千燭瞳孔震動,咬牙道:“你動了寧兒!”

薛清平輕笑一聲:“老夫只是告訴你老夫的後手。你去換賢妃娘娘作為大殿下的人質,等我等順利離開后,一直威脅忘月軒的人自然會退下。小世子自然平安無事。”

賢妃不足以威脅到夏沐濋,岳千燭才是。有了岳千燭做人質,所有人可都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夏沐濋視她可比聖上重要的多。

岳千燭咬緊牙關,薛清平將自己的軟累插的生疼,她沒有辦法,她必須要視寧兒為主。於是她將手伸回來,玉釵收回手掌中,抬頭看着殿前的景象,邁出艱難的一步。

“放了賢妃娘娘。”她說:“換我作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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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摘梨花與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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