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營

第2章 入營

凰城即將封城多日,所以這一夜會是城門大開至凌晨,讓沒來及進城的人趕緊進來,相對的守軍也增加了不止一倍。

岳千燭此刻是女扮男裝的一個小道士模樣,進城后找到了一個破廟簡單的休息了一下。她看着月色,心中因為漁夫老伯的話百感交集。

那老伯雖然說了很多,但是他並沒有說那淮州侯府。

淮州侯府姓岳,侯爺岳凌在那場劫難中為證明清白揮刀自盡,侯夫人鄒喻追隨而去,侯府公子岳千煬卻被關押在京城,而侯府小姐——

此時卻是小道士模樣,坐在這裏懷念故去的父母和失蹤的弟弟。

她要進京,她要進京為父母討回公道,淮州侯府沒有通敵叛國,侯府公子不該被稱為罪人而被天下恥笑。

那平反之後呢?岳千燭擠出一絲苦笑,自己的命應該賠給夏沐濋了吧。

次日清晨,凰城大關城門。

此次凰城按例每年秋季查明戶口,不僅是凰城,黔地十五州三十二府都要如此。

岳千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道袍,確定擋住了自己的脖頸之後準備找一個當鋪。

她要進京,本來是想繞過凰城一路北上。可是她在途中遭遇了劫匪,不僅是盤纏,就連好不容易拿到的通關文牒也一併丟了。現在身無分文的她只能將自己身上唯一的玉釵當了,再找機會混出城去。

可是當岳千燭站在當鋪的櫃枱前還是猶豫了,這個玉釵可是夏沐濋送給自己的,如今要當了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們之間的關係徹底就斷了?

當鋪小二用手指敲着櫃枱不耐煩的說:“喂,當不當啊小道士?別耽誤我們做生意。”

“當。”岳千燭摩擦了幾下玉釵遞給了當鋪小二。

“這個玉釵一般,街道上哪都有賣的。”當鋪小二看了看伸手摸了摸玉釵尾端刻在裏面的梨花標記,“這個內在雕工倒是值幾個錢。”

當鋪小二打量着眼前落魄無精打採的小道士,定價說:“三兩,不能再多了。”

岳千燭點點頭,確實不能再多了,這個玉釵其實根本值不上這個錢。

這是當年淮州府街道上隨處可見的玉釵,因為在城中女子中很是流行,所以年少的岳千燭買了一支。可是同行的少年卻覺得這是俗物,滿大街都是一樣,沒什麼特點。於是少年帶着少女到了一家上好的首飾店,讓師傅在玉釵圓環的內側玉壁雕刻了梨花。

“尋常百種花齊發,偏摘梨花與白人。”一個晴朗的少年音響在岳千燭的耳邊,“玉釵一般,咱們就雕個梨花吧,送你。”

那日適逢梨花漫天,玉釵刻着梨花與之應景。

岳千燭收起三兩碎銀,寶貝似的放在自己的腰間走出當鋪。

城裏到處都是查戶口的軍兵。黔地這一點很好,他們不會因為流民和難民的身份就將人趕出城去,反而會專門設立濟堂安置他們。

岳千燭從小在黔地長大,自然知道這個規矩,所以很是主動的去找城中的濟堂,到了濟堂待,待上數日到城門開,她就可以出城了。

這是她第一次到凰城,尋找濟堂花了很久的時間,眼看着就要找到問路得來的地址,就聽到後面傳來陣陣的鐵甲之聲。

“前面的那個,停一下。”後面傳來男子的聲音。

不知道後面在喊誰,岳千燭繼續向前走。

“說你呢,小道士。”後面的聲音說。

岳千燭停在原地,這才知道叫的是自己。

“轉過來。”後面的聲音越來越近。

岳千燭向上提了提自己的衣領,轉身看過去。來的是個少年一樣士兵,頭戴輕盔,銅甲颯颯,腰間分別別了兩把短刀,腳上的軍靴沾了不少泥土。此時他正雙手叉着腰一副審視的眼光看着自己。他身後是十幾名小兵,似乎都是在辦查戶口的差事。

岳千燭心裏打鼓,謹慎的放低呻吟:“官——官爺”

秦邵星看着眼前的小道士,不屑道:“這凰城裏是不準有道士的,知不知道?”

岳千燭還真是第一次聽說,瞬間覺得自己可能要被送入大牢。

“不好意思,小道並不知道此事,還請官爺放小道一馬。”岳千燭不想與他爭論,立刻卑微的求饒。

秦紹星吃着從身後拿出一個紙袋,他從紙袋裏拿出一個蜜餞放進嘴裏,這是他在城西王家蜜餞的鋪子裏買的,凰城最好的蜜餞鋪子。

“放過你,本統領沒法跟陳領軍交待啊。”秦紹星說:“咱們王爺不喜歡道觀的人,嚴令禁止不準道士入城。小道士,現在全城的人都看到了你,你讓我放了你,我拿什麼交差?”

岳千燭心裏一怔,看樣子今天是逃不掉了,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

刷的一聲,岳千燭也不管能不能被關注,轉身就是跑,她知道不可能逃出城去,但是只能暫時甩掉他們就可以了。

“啊!”就在岳千燭想着向哪個方向跑的時候,突然有人將自己踹到在地,整個人撲到地上,等她抬頭的時候,就看到眼前是那雙沾了泥土的軍靴。

“跑?”秦紹星蹲下來看着滿臉泥土的小道士:“你能跑得過我?”

岳千燭迅速開始想辦法,抬頭嘻嘻的笑着:“官爺跑的真是快啊。”

秦紹星:“廢話,跑的不快能是你官爺!”

岳千燭:“實在不瞞官爺,這身兒衣服其實不是我的。”

秦紹星:“哦?不是你的,你跑什麼呀?”

岳千燭露出膽怯的表情說:“其實這身兒衣服是我在城外一個村子買來保暖用的,怕是說不清楚被當做小偷,所以就跑起來了。”

秦紹星看着趴在地上的人,長的文文弱弱的一副姑娘家的氣質,確實不像那些古板的臭鼻子。

岳千燭看着眼前的人開始猶豫,眼睛一瞥就看見他腰間的一柄短刀出了鞘,立刻說道:“將軍,您的刀刃有點卷了。”

“將軍這稱呼別亂叫,我是神遠軍統領秦紹星。”說著秦紹星低頭看了一眼腰上的短刀喃喃道:“本來還想找人給修修的,這時間還沒騰出來。”

“我會磨刀。”岳千燭笑着說,“磨刀磨劍,擦箭頭我都可以。”

“你?”秦紹星顯然不信這個像小姑娘的男人會做這種事。

岳千燭狂點頭:“我以前在軍隊待過。”

如果淮州侯府的府兵也算的話,岳千燭可是正經待過幾年。

秦紹星:“哎呦,瞧不出來啊,當過兵?”

岳千燭:“沒打過仗。”

秦紹星想了想,叫旁邊的小兵:“張胖子是不是說,讓我幫忙找幾個伙頭軍?”

“是。張胖子說了,最好會做甜食的,把今年軍隊囤積的白糖消耗一下。”

“我會做甜食!”岳千燭聽到后立刻開口:“糕點甜粥,月餅流沙,我都會做。”

這本就是岳千燭的愛好,沒想到今日竟然能用得上。

秦紹星興奮的幾分:“又會擦劍,又會做甜食,你挺能耐啊。咱們神遠軍就是缺你這樣的人才!”

“啊?”這次輪到岳千燭吃驚,她沒想到這位秦統領這麼好說話。

秦紹星沒有給小道士吃驚的機會,立刻說:“你叫什麼名字?家是哪裏?家中都有誰在?”

岳千燭想了想,名字還是編一個的好,正好腰間別著的三兩銀子膈的腰疼,乾脆——

“我叫錢三兩,家在——淮州地界兒,家中只有一個了。”

秦紹星可憐的搖搖頭:“我們三兩還真是可憐。”

岳千燭尷尬,剛才還因為自己穿着道袍要拿自己問罪,現在就因為自己會做甜食就叫的如此親昵。

秦紹星扶着岳千燭起來說:“現在就跟本統領走,我們回軍營。”

一個小兵說:“統領,那查戶籍?”

秦紹星嘖了一聲:“我送個人就回來,你們先查着。”

小兵:“那張胖子能接受嗎?”

秦紹星:“本統領找的人,他還能懷疑?這二十萬神遠軍誰不知道,本統領愛吃甜食,找的人自然不會差。”

這下岳千燭可明白為何秦紹星會將自己帶到伙頭軍,原來是他自己愛吃甜食,不過幸虧是他愛吃,要是碰到過腦袋稍微機靈點的,估計自己也不會這麼順利的逃脫。

秦紹星伸手搭在岳千燭的肩頭,一副好兄弟的模樣向城外走去:“三兩,你會不會做桃花酥啊?”

“會。”

“哎呦,那真是太好了,我就好那一口。三兩啊,你說能不能把蜜餞放裏面。”

“應該可以。”

“哎呦,我們三兩真的厲害。我說三兩啊——”

岳千燭在秦紹星的一路甜食推薦中來到了軍營,秦紹星跟守門的士兵打了聲招呼就將岳千燭送到了伙頭軍營地,此時正是做午飯的時候,伙頭軍營地可謂是熱火朝天。

“我跟你說三兩,咱們神遠二十萬都分佈在黔地各處,唯有凰城這留着的千人是最精銳的。別看咱們伙頭軍營地只有數十人,但是他們可是牢牢把握這咱們千人精銳的命脈。”

“秦統領好!”

“哎哎哎!”秦紹星回應着打招呼,繼續說:“但是咱們這的會做甜食的太少,去年咱們黔地甘蔗豐收,全都弄成了糖塊,都送了進來,就缺一個好師傅做甜食,尤其是會做桃花酥的。可是饞死我了。”

“秦統領好!”

“哎哎哎!”秦紹星轉身叫住他們喊着:“張胖子呢?”

“張軍長在伙房。”

“知道了。”秦紹星還是搭在岳千燭的肩膀說:“咱們張軍長人不錯,就是脾氣差點,你是新去的難免要被重點說教,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岳千燭就是聽着,嘴裏不斷嗯嗯。

“哦!對了。”秦紹星突然想到說:“你要是表現好了,說不定會帶你去京城。”

“嗯——嗯?”岳千燭瞪着大眼睛看向秦紹星,不可置信的問:“京城?”

“是啊。咱們每年封地沐王爺都得去京城述職。今年我跟着去,說不定帶上你哦。”秦邵星說著還不忘撞岳千燭一下,示意兄弟情深。

岳千燭正愁自己沒有通關文牒無法去京城,如何能夠跟隨王部隊去京城,那不就一切順利了!

岳千燭拍了拍自己說:“放心,絕對讓統領滿意。”

兩人說著就來到了二號營地,剛到就聽到裏面的吆喝聲:“都快點的,幾百張嘴不知道嗎?”

秦紹星先走進去:“張胖子。”

被叫做張胖子的男人轉身看見了秦紹星,就開始嘆氣:“我說秦統領,催飯也不用來這催啊。”

秦紹星笑着:“我今兒個不是來催飯的,是送個人給你。”

說著秦紹星讓開一路,讓岳千燭被大家看到。

“他叫錢三兩,是你托我找的甜食師傅,以前在軍隊待過,可以參軍。”秦紹星放低聲音對張胖子說:“重要的是會做桃花酥。”

岳千燭此時心情大好,主動伸手向張胖子打招呼。

其實張胖子不算胖,只是剛來軍隊的時候是個胖子,再加廚藝了得,所有大家就習慣這麼叫他,這一叫就是十幾年,所以大家都忘了他的真名。

岳千燭站在原地,看着張胖子向自己走過來。

“你?會做甜食?”

岳千燭點頭。

張胖子看了一眼驕傲的秦紹星,對她說:“你會做雪衣流沙嗎?”

岳千燭一頓,微微點了點頭。

雪衣流沙,夏沐濋最喜歡的甜食,岳千燭特意為他學過。

張胖子沒有注意到岳千燭的表情說:“會就行,先把你的道袍換了,過來做,下午陳領軍過來就能拿走了。”

岳千燭繼續點頭,陳致是不好甜食的,他來拿勢必因為夏沐濋。

秦紹星哈哈大笑說:“我就說我找的人不錯,整個軍營里都沒有會做雪衣流沙的,只有三兩會。”

“三兩。”秦紹星拍着岳千燭的肩膀說:“你好好做雪衣流沙,明兒個給我做桃花酥啊。”

岳千燭嗯了一聲,但是剛才的開心已經一掃而光。

入了軍籍,換了衣裳,帶上伙頭軍的做飯袖子,岳千燭怎麼也想不到這短短半日,自己成了神遠軍的一員,而現在要開始做已經很久都沒有做過的甜食。

兜兜轉轉,岳千燭以為沒了玉釵就是沒了牽挂,沒想到如今又添了一份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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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摘梨花與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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