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阿獃打電話了,阿獃終於打電話了,我抑制着內心的喜悅,和風細雨地接了電話。昨天我還信誓旦旦地視他如糞土,下定決心準備棄他而去。此處不開花,孤膽闖天涯。我堅信,離開他,我這朵花將傲然綻放我的美麗。
昨天的誓言,在今天的現實面前脆弱得多麼可怕。我像哈巴狗一樣,一聽到主人的召喚,趕緊換一張面孔搖尾乞憐。
在忙什麼?阿獃那邊聽起來很熱鬧,一群紅男綠女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對於他們,城市此刻才真正醒來,睜開惺忪的睡眼,迎接着她懷抱里的男人和女人。我就像是一個訓練有素的獵犬,一下子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這個味道是我迷戀的味道,也是我追逐的味道,更是我丟不掉的依賴。不用說他又在造錢,不用說一定是先吃飯,后K歌,之後是全身放鬆的運動。通常情況下,阿獃都會在K歌的時候故意將自己灌醉,人事不省,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只好和他無關。大家將醉氣熏天的他扭送到出租車上,看着他欲吐不吐,欲醉非醉的樣子,有人心知肚明,也並不揭穿。他們知道,阿獃連家裏的老婆都喂不飽,根本沒有精力再去打仗,姑且偃旗息鼓吧,幾乎每次都是這樣。
按照慣例,我,或者阿雅都會出現在酒桌上,我們是他的王牌,依賴於我們的美貌,也依賴於我們淋漓盡致的表演。我們不同於小姐,卻有着小姐魔鬼一般的身材,和一般人無法比擬的酒量(當然,有些姑娘比我們有着更大的優勢,他們會發嗲,會賣弄風情,也會勾引這些眼睛裏冒火的男人,使他們流着口水,恨不得立刻脫掉褲子)我們的出現使這些男人眼前一亮,儘管我們不會做出多麼出格的事情,在阿獃看來,在那些男人看起來,我們是不同於小姐的良家婦女。我們背着自己的男人,周旋在一群男人中間,故作清高卻又善解人意。那些自以為是的男人還會虛情假意地告訴你,他從來不玩小姐,小姐很臟,天知道私下裏他們是怎樣像一群蒼蠅圍着女人轉來轉去。
我連最起碼的扭捏作態也省掉了,言簡意賅地問清了地址,迅速掛了電話。那個時候,我幾乎忘記了昨天對自己說的話,我自說自話地攔了出租車,有點迫不及待的把自己送到了狼窩。
果然到場的是一群男人,果然沒有看到阿雅,包廂很大,算是豪包吧,兩個小姑娘坐在男人中間,鬧得正歡。看到我,阿獃站起身,攬住我的腰,看似有些失態。他炫耀式的把我拉到眾人面前,口齒不清地說,這是我女朋友!我習慣了阿獃的這種介紹,別看他醉着,心裏明白着呢,今晚一定是我可以出現的場合,一定是無關緊要的一群人,他才敢肆無忌憚的這樣和我勾肩搭背。在自己人面前,他向來君子慣了,一本正經的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人還要多加200分。而且,我和阿雅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那樣的場合。這一點精明阿獃還是有的,他向來沒有在自家門前張牙舞爪的習慣,低調,在很多時候也是一種美德,不是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收起尾巴的。應付這種場面對我來說直接就是一個參與,我神情自若地含笑點頭,完全不理會周圍艷羨的目光,徑直坐在他身邊,對他噓寒問暖。我知道此刻他需要的就是我的殷勤問候,這對他來說很重要。我是如此,阿雅亦是如此。我們充當了一個很母性的角色。我一邊和這些人周旋,一邊思忖,總是覺得哪個地方出了問題。始終沒搞清楚,也不用搞清楚,我們是一次性的,在同樣的場合不會出現兩次,這一點阿獃把握得很好,我和阿雅輪流出台,既避免了尷尬,也排除了爭風吃醋的可能,使我們相安無事。唱歌的男人在一首歌曲結束的時候,突然轉過身不經意地瞥了我一眼,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把話筒遞給了我。那是一首情歌對唱,很流行的一首。我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內心裏還是渴望能引起重視,不管這個重視的比例有多少一樣很在乎。我矜持着拿起了話筒,立刻行雲流水,柔情似水了。那兩個小姑娘談笑自如,這是男人們的世界,女人只是花瓶和男人的附屬品。在這個特定的場合,我清醒地看到了自己的花瓶形象。
和很多次這樣的聚會一樣,我及時地出現解救了阿獃,使得下面的一條龍服務,因為我來救場,大火嘩啦一下就滅了。他們總不能讓我帶着自己的女人去找小姐吧?嘿嘿,我只好在他們眼皮底下眼睜睜地遛了,阿獃很有些自鳴得意。
出了大門,那幾個男人故意留在後面,可能沒多久他們就會回去了,這些寄生蟲只會吃別人,讓他自己掏腰包那根本不可能,大概也做了鳥獸散狀。好戲結束了,我扶着醉意漸濃的阿獃,隨手攔了一輛車。他藉著酒勁喃喃地說,今晚別回去了可以嗎?溫熱的氣息暖暖地吹到我的耳旁,我不禁有點臉紅。我們多久沒有在一起了。我自己都想不起來了,他今晚是想約我共度嗎?我似乎有些受寵若驚,驚愕地看着他,他以為我不語是在拒絕,趕緊慌亂的解釋。對不起,我喝醉了,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沒心情對吧,那我們回吧,他眼睛裏的火焰一點一點暗下去。
我茫然地看着遠處的燈火,在泛着波光的河面上,一排排燈光明亮地照耀着我的眼睛。
那河畔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