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你被砍了?
她本想讓杜文麗把電話給掛了,轉念想了想,又捏着正在冒血的手指往客廳跑。
“又怎麼?”
接起電話,她沉聲問。
“你是之年的朋友啊?”
對方的聲音顯然不是關之年的。
姜靜默了默,尋思着他大概又做了什麼事情,嘆了口氣,才點了點頭。
“算是。”
“那你過來一趟吧,他在這裏和別人吵起來了,我們也聯繫不上別人,害怕一會兒會出事。”
對方說著,嘴裏還嚷嚷着算了算了,那頭一時間亂糟糟的,吵成了一片。
沉默了好一會兒,姜靜才開了口。
“地址給我一下吧,我這就過來。”
“好!”
對方給她報了一串地址。
那是關之年之前經常去的夜店。
天都還沒黑呢,這人就已經去夜店開始夜生活了。
她也真是服了。
“媽,我出去一趟,您別做飯了,不行就點外賣吧。”
收起手機,她隨意找了個紗布裹住了手指,就開車直奔關之年所在的地方而去。
雖然華燈初上,外面天色剛暗,但這燈紅酒綠的城市早已經開始展現它鬼魅迷離的一面了。
順着對方的地址,她徑直來到了包廂門口。
對方沒騙人,這會兒包廂門口站着一群黑衣壯漢,將門口圍了個嚴嚴實實,看熱鬧的人擠得里三層外三層的,她費了好大的勁,都沒能擠進去。
“不好意思,麻煩讓一讓。”
她一邊推着前面的人,一邊探着頭往裏張望。
搞不好,關之年在打完官司之後的一個月之內,可能又會捅下奇奇怪怪的大簍子。
想着,她有些心焦,手下的力道也大了不少。
好不容易擠到了最前面,一眼就看見關之年正一臉陰鶩地坐在沙發上,對面站着個胳膊上紋着大龍的花臂男子。
對方人高馬大的,正一臉兇相地瞪着關之年。
身邊還倚了個哭哭啼啼的女人。
“滾。”
關之年指着身着短裙的女人,暴戾地低聲厲喝。
“關先生,大家都知道這一片的姑娘都歸我管,您今天鬧這一出,是幾個意思呢?”
花臂男人擰着眉問他。
“一個拉皮條的,我需要給你面子?”
關之年淡淡地舉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語氣里儘是不屑。
“我拉皮條我能拉到滿海市的人都給我三分面子,”花臂男子輕嗤一聲,慢慢悠悠地掃了他一眼,“您呢?靠着出軌博出位,到現在還為了個什麼女人被限制消費了?”
他此話一出,關之年的眸色瞬間沉了下來。
隨即又掛起了冷然的笑意。
森冷的眸子微微一眯,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戾氣,將在場的人都震得說不出話來。
混過夜場的都知道,這個關家二少爺,為人乖張,要說會玩,沒人比得上他,仗着家裏的勢力,也是個言出必行的主。
儘管他最近出了點小狀況,也沒人敢貿然得罪他。
不為什麼,就因為他姓關。
沒人會把自己的親生孩子流放在外,更何況是家大業大,這麼多雙眼睛都盯着的關家。
等家裏人消了氣,他回去也是分分鐘的事情。
“皮條客都做出自信來了,”關之年淡笑着放下酒杯,隨後悠悠然站起身,“什麼貨色都敢放來往我身上湊?”
姜靜大概聽了個清楚明白。
無非就是這個女人不是他的菜。
她目光淡淡地打量了對方一眼。
濃妝艷抹,妝容確實不是他之前的那一水兒韓妝歐域妝,整個人有些清瘦,兩條腿細的像竹竿似的。
撇開一切不談,確實跟他以前的審美不在一條線上。
“別仗着自己會投胎,就到處瞧不起別人,您也不看看,現在還有哪個妹兒願意往您身上貼?”
花臂男子嗤笑一聲,伸手招過來一個經理模樣的人。
“既然點了我的人出台,就該怎麼辦怎麼辦,不行,咱就按想白吃白喝的人對待。”
經理聞言面露難色。
這位關家二少,以前可是這裏的大金主。
雖然受到離婚官司的影響,來的次數不如以前多了,但以前一擲千金的模樣,幾乎是所有人都得供着的財神爺。
還有他的那些朋友,也是非富即貴,當初跟着他過來的熟客不少,少了他,可不止少了一個財神爺這麼簡單。
但這個皮條頭子,這幾年也是混的風生水起,帶着的小妹兒還有嫁給了大明星的,在圈子裏也算是呼風喚雨的出名人物了。
得罪了他,沒什麼噱頭和賣點了,以後這場子也不好做了。
兩頭不是人。
“都冷靜冷靜,關二少不喜歡這一掛的,咱給找個滿意的不就行了?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嘛……”
經理笑着打着圓場,為難地看着雙方。
“找什麼找?我們關二少今天只想安安靜靜地喝酒,是這妹兒沒眼力見地往上湊,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能跟人家前妻宋伊人大明星比不?宋伊人他都瞧不上!”
關之年旁邊的男人抬手指了指女人,冷聲替關之年說著話。
“既然看不上我,為什麼還要伸手往人家身上摸?”
女孩子抹了把淚,聲淚俱下地控訴。
“這……”
“哎,這關二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鳥,浪蕩公子一個,就會欺負人家小姑娘。”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都臭名昭著了,還說別人。”
“哎,現在這社會,不就是有錢有背景的就是大爺么?”
姜靜聽着圍觀的人你一眼我一語地討論着,無聲地嘆了口氣。
“都動手動腳的了,這會兒在這裏翻臉不認人。關少,我的姑娘們價格都不貴,四位數就能跟您走了,難不成,您現在落魄到這種地步,這麼點錢都掏不起?”
花臂大哥嗤笑一聲,歪着腦袋看他。
“哐當。”
關之年的酒杯飛到了面前的玻璃茶几上,瞬間發出碎裂的聲響。
玻璃碎了一地,飛得到處都是。
本來在看戲的姜靜被砸地身子一抖,瞬間收起了心神。
她本來是來解圍的,居然不自覺地融入了劇情之中,也實在是有點過分。
嘆了口氣,她正欲邁開步子向前,身子就被人擠了一下,歪歪斜斜地向旁邊倒去。
一個身穿工作服的小姑娘正手忙腳亂地趴在關之年的面前收拾玻璃渣。
“對不起對不起,大家別吵了,是我傳達錯了意思,造成了誤會,對不起……”
小姑娘一邊跪在地上道歉,一邊淚眼婆娑地看着關之年。
那股子柔柔弱弱的可憐勁兒,居然有點像陸佳依。
關之年煩躁地蹙眉。
“你怎麼做事的,這麼尊貴的客人都能出錯,我看你也別幹了,收拾東西走人吧!”
“不好意思啊二位,這新來的,也不懂規矩,造成這麼大的誤會,實在是對不住,這樣,今晚的損失,我全權承擔!”
經理見出來了個背鍋的,整個人瞬間鬆了口氣,上前兩步就指着女孩子罵,然後跟雙方道着歉,花臂大哥也是氣不過,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唯唯諾諾的小姑娘,才翻了個白眼,走了。
“你也滾。”
關之年冷聲低吼。
女孩被他嚇得一個瑟縮,一閉眼,豆大的淚珠就滾出來了。
“你哭什麼?出去!”
關之年的朋友附和着低吼。
“對,對不起。”
女孩子嚇得要死,又不敢哭出聲,抽抽搭搭泫然欲泣的樣子,倒是我見猶憐。
見她捂着臉哭了出來,姜靜嘆了口氣,轉身欲走。
“你說說你,這麼點事情都做不好,人家說的是酒的編號,你給我找個姑娘編號,這是你的工資,我看在你肯出來承擔的份兒上,也沒虧待你!”
經理的訓斥聲從角落裏傳了過來。
剛才的小姑娘焦慮地搓着手,垂着腦袋一直哭。
“經理對不起,能不能別趕我走,我爸爸還等着做手術,我……”
“那你不走怎麼辦?差點把我的財神爺都給氣走了,你說,有你這樣的人,我他媽遲早被氣出高血壓來,明兒個他們幾個還來不來了都不知道,你拿什麼承擔損失啊,把你論斤兩賣了都不行!”
經理說著,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將工資信封扔在她手裏,姑娘沒接,錢從裏面灑出來,飄落在地上。
姜靜嘆了口氣,沒打算多管閑事。
雖然這小姑娘沒有跟人家簽訂勞務合同,大概率是被這些老油條給坑了。
但她沒有那個閑心管閑事。
轉身要走,正遇上關之年有些煩躁地出來抽煙。
他似是正瞅見小女孩跪在地上哭,叼起煙,就弔兒郎當地走了過去。
“關少!”
經理看他來,諂媚地扯出一抹笑容來。
“關少,您看,我已經把這個礙事的新人給解僱了,您可千萬別再生氣了哈!”
“沒聽見人家說對不起?”
關之年吐了個煙圈,頎長的身子斜倚在一旁的牆壁上,慢條斯理地問。
“可是,不是對不起就行了呀!”
經理被他搞得有些莫名其妙,清了清嗓子,低聲道。
“為什麼不行?都道歉了為什麼不行?”
關之年有些生氣地掐了煙,擰眉問。
“這……”
對方根本不知道他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剛才要人滾的是他,自己只不過重複了一遍指令,好像又惹到他了。
“那,那不解僱,不解僱,關先生別生氣,她她說對不起,我我我沒關係就行了。”
經理賠着笑,整個人都懵逼了。
關之年沒再說話,只是白了他一眼,就要走。
“謝謝……”
女孩子軟軟糯糯地垂着腦袋道謝。
關之年的腳步一頓,隨後慢騰騰地轉身,饒有興味地掃了她一眼。
“你叫什麼?”
“我……我叫沈青青。”
女孩的聲音帶着重重的鼻音,一雙眸子紅通通的,眼睛腫得像核桃,看起來像是哭了許久了。
“你知道我叫什麼么?”
關之年又問。
“知……知道,您姓關。”
沈青青老老實實地回答。
關之年聞言嗤笑一聲,沒再看她,轉身就準備回包廂。
卻一眼就看見了正快步下樓的姜靜。
以他多年混跡夜場,在迷離的霓虹燈下都能一眼鎖定對胃口的目標的眼力,他確定那是姜靜沒錯。
拿出手機準備打她電話,想到她下午的絕情樣子,他忽地又覺着心裏有些不爽,回到包廂內哐當一聲扔下手機,就舉起酒杯與友人暢飲。
“關少,說起來,您這狀況什麼時候能改善啊?一個拉皮條的都騎到你頭上了。”
他剛落座,就有人問。
關之年擰着眉,沒答話。
滿腦子都是姜靜怎麼會在這裏的問題。
“對了,剛才你那麼凶,我叫了個你的朋友來,人家嘴上答應得好好的,都這會兒了還不見人,我覺得你可以讓她滾了,什麼朋友這是。”
他正神遊着,友人不悅的嗓音幽幽響起。
“你亂動我電話幹什麼?”
他低聲冷喝着,飛快地拿起手機。
最近通話里,半小時前打給了姜靜。
那時候他正不悅地砸了酒瓶,酒勁有些上頭。
“不打電話能行嗎?萬一鬧到局子裏,還有個人保你出去,現在關家人又不管你。”
友人又說了什麼他也沒仔細聽,噌地一聲站起了身子。
“今晚我請客。”
他扔下一句話,就大步流星地下了樓。
順着姜靜剛才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
姜靜的手指一直在流血,她剛才捂着的紗布都濕透了,還弄得她衣服上到處都是,這會兒她在車上找了點紙巾吸血,省得把方向盤給弄髒了。
“篤篤篤。”
車窗被人敲了敲。
她一扭頭,就見關之年歪着腦袋站在旁邊。
嘴裏還弔兒郎當地嚼着個口香糖。
“下來。”
見她沒理會自己,他不耐煩地又敲了敲。
而後乾脆一抬手,拉開了她的車門。
姜靜正一邊擦着冒出來的血,一邊用嘴吹着氣,希望傷口的血液能早點凝固。
面前堆了一堆染血的紙巾。
關之年見狀表情一滯,默了好幾秒,才打開了自己的手機手電筒照到她身上。
“你被人砍了?流這麼多血?”
他確實有點受到驚嚇。
被人砍倒還不至於,這是被自己給砍的。
姜靜默不吭聲地重新抽了張紙,抬手繼續擦。
“下來!”
關之年吼了一聲,攥着她的手腕就把她往下拖。
她歪歪斜斜地抱着紙巾盒子,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給拖出了駕駛座,還險些撲通一聲給他跪下了。
“你做什麼?!”
她有些惱怒地瞪他。
“上車,去醫院!”
關之年懶得跟她逼逼賴賴,拉開車後座的門就把她塞了進去,本想收拾面前的紙巾,擰着眉好一會兒終是沒下得去手,擰着眉坐上了駕駛座,啟動了車子,一腳油門就沖了出去。
車裏瀰漫著腥甜的血腥味,他有些難受。
開了四扇大窗戶外加天窗,味道才散去了些。
“你來這裏做什麼?”
路上,他問。
“你朋友說我再不去你可能又要鬧出什麼事情來了,看來是你朋友多慮了。”
姜靜吸着夜晚的溫熱空氣,冷淡地答。
“手怎麼回事?”
關之年又問。
“切菜切的。”
關之年聞言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我聽小不點說了,你做飯難吃,到底是什麼讓你對做飯有這麼強烈的執念?”
姜靜擰着眉不理他。
“怎麼,想表現自己還是有賢妻良母的那一面?”
她不搭理他,他還來勁了。
“為什麼不說話,平時不是挺能說的么?”
關之年得不到她的回答,透過倒車鏡陰仄仄地掃了她一眼。
姜靜一路沉默着到了醫院。
托關之年的福,到醫院的時候,她的傷口都被風乾了。
醫生又用棉簽給她把結好的痂都掀了,手速麻利地給她消了個毒。
關之年這才看清她的左手食指上開了道長長的口子。
“你這做頓飯代價夠大的。”
他擰着眉在旁邊說。
“不行,這得縫針。”
醫生說著,給姜靜開了個單子,示意關之年去繳費。
他回來的時候,她正坐在急診室里,醫生在旁邊給她縫針,她微微側着臉,目光淡淡地落在手指上。
旁人看着都疼,但她沒什麼反應。
“好了,最近要定期消毒,不要碰水,避免感染,臟活累活洗衣做飯什麼的,讓您老公來就行了。”
護士眼皮都沒抬地叮囑着,給她包了紗布。
“這不是我老公。”
姜靜低聲道。
“……哦,我看着也不像。”
護士抬眸掃了一眼關之年,“手指都傷得能看見骨頭了,還在這裏冷嘲熱諷的。”
關之年眨了眨狹長的眼,臉上掛起荒唐的笑。
“我還送她來醫院了呢,她這人就是犟,下次把手指頭砍掉了,她才知道自己真的不適合做飯。”
姜靜搖了搖頭,拿起醫生開的單子就去藥房拿葯,把關之年甩在了身後。
“生什麼氣?”
關之年一邊把玩着她的車鑰匙,一邊慢條斯理地跟在她的後面,等她拿了葯,又體貼地接過了袋子。
姜靜懶得跟他多說。
自己之所以要堅持做飯,也不過是想讓自己在這個家裏有參與感。
她以前很努力地工作,創業的時候經常飽一頓飢一頓,吃外賣,吃快餐,有時候一個麵包就對付一整天,唯一能夠放鬆的時候,就是抽出點空來盡自己的努力給姜小果做頓飯吃。
雖然不好吃,但是她已經儘力了。
這已經不是執念不執念的問題了。
反正這個姓關的也不懂。
上了車,關之年扭頭看她。
“那你是還沒吃飯?”
“……”
姜靜沉默不語。
“行了,我請客。”
他說著,啟動了車子,緩緩匯入了車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