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心煩意亂
姜靜沒想到傅信然隨口一句話,在關景厲這裏居然這麼認真。
一時間尷尬得說不出話來。
拒絕又顯得更加矯情,只好笑了笑,局促地絞動着手指。
“那,您把租金開一下。”
“我都說了,我是支持你跟之年的,這就算我送給你的見面禮,挑你喜歡的就行。”
“我跟關先生不是您想的那樣。”
她清了清嗓子,低聲解釋。
“不用太過在意。”
關景厲和煦地笑了笑,沒再說話。
姜靜還是頭一次見他笑,薄唇微微抿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地弧度,看不出什麼情緒來。
“我還有點事情要忙,事務所的事情讓我助理跟你談,你只需要挑就行了。”
關景厲說著,沖一旁的助理點了點頭,對方很是專業地應了一聲,便請姜靜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姜小姐您好,這是我們關總結合了您的住處,孩子的學校,還有您母親住院的路程,綜合起來篩選的一部分,面積都在五百平左右,還有複式樓,您看看喜歡哪一間,吩咐我一聲,我現在就去安排。”
姜靜結合了自身的經濟能力,最終挑了一處居中的,價格不高不低,地段也不算特別難得的好地段。
用那麼好的,她確實過意不去。
因為關景厲在開會,走的時候她也沒好打擾,倒是助理很有眼力見地將她送到了樓下。
“姜小姐,您的謝意我會給關先生帶到的,您慢走,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與我聯繫。”
“謝謝。”
姜靜拿上了他給的租賃合同,直奔了地點而去。
她沒想到的是,這裏基本上已經是精裝修了,只需要她帶自己所需要的東西過去就行。
原本就是打算做工作室和寫字樓的,所以配置都很不錯,佈局合理,裝修到位。
她基本上可以拎包就來辦公了。
安頓好了這邊,她才着手準備招兵買馬。
上次的陳小敏沒了下文,她倒是想到之前韓立來找她的事情來了。
想了想,她乾脆回了趟家。
關之年和杜文麗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老一少看起來倒也和諧。
找出筆記本電腦來,她將錄音筆里的文件倒了出來。
從韓立那天上門找茬開始,挨個聽。
她有隨身攜帶錄音筆的習慣,經常是錄音筆不離身,做律師久了,凡事都得講究一個證據,留下視聽證據,是她的基本操作。
哪怕跟杜文麗在一起的時候,錄音她也會保存。
想了想,她將韓立來找她的時候,說的話截取了出來,保留了一個文件夾。
“姜律師是不是有個去世的弟弟,叫姜曉東。”
正欲扔下耳機,關景厲的聲音忽地蹦了出來。
她當時喝多了,雖然強打着精神,也沒聽出他話里的深意。
這會兒怎麼琢磨怎麼覺得奇怪。
關景厲為什麼會對她的事情這麼感興趣?
又或者是,為什麼會對曉東這個去世了三年的人感興趣?
這已經不是她隨便想想能琢磨得清的了。
撐着腦袋想了好一會兒,她只好將錄音又留存了下來,開始下一段。
“姜靜,鬆手。”
“我警告你,我可是很久沒開葷了。”
關之年的聲音帶着些喘息,還混着她的嚶嚀聲,然後是奇奇怪怪的摩擦聲……
當初她買的收音效果好的,這會兒居然從耳機里把那些奇怪的吧唧聲,親親聲,全錄得一清二楚。
“……”
她咽了口口水,抬手揉了揉自己酸疼的頭。
喝酒誤事,她以後再喝酒,真的就是只狗。
“幹嘛呢?”
關之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探頭一看,嚇了她一跳,立馬抬手關了電腦。
“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看片呢?”
見她這副奇怪的模樣,關之年嗤笑一聲,打趣道。
“進門不會敲門么?富家公子基本的素質呢?”
姜靜清了清嗓子,冷聲懟他。
“我向來沒素質。”
他被懟了也不在意,只是弔兒郎當地笑。
“那您可真是了不起,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不想再跟她多說,她站起身,又回到了客廳里。
杜文麗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幹嘛了臉這麼紅。”
“沒什麼,有點累。”
姜靜抬手將空調溫度調低了些,還扯了張紙巾擦了擦汗。
“我現在也好了點了,果果這邊我照顧着,你去忙你的吧。”
杜文麗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
“不用,家裏不是有個現成的保姆么?”
姜靜瞥了一眼正出來倒水喝的關之年,冷颼颼地說。
“我說你這人,昨晚還跟人家一起睡,今天就說人家是保姆,你可真是會玩。”
關之年還沒開口說話,她就被杜文麗幾句話給懟了回去。
他在旁邊暗戳戳地伸了個大拇指。
“我昨天喝多了,那都是誤會,好不好?”
“那照你這麼說,酒後犯的罪就不叫犯罪了?酒後殺的人,就不算殺人了?”
杜文麗瞪着大眼睛,一字一句地討伐她。
“行了,你們說什麼都對。”
姜靜被她嚷嚷得頭疼,一頭鑽進了自己的書房,還將門給反鎖上了。
“阿姨,還好有您給我主持公道。”
關之年端着水杯,在她旁邊坐下。
“本來就是,靜靜這個人好強慣了,什麼事都要贏,有時候連道理都不講了。”
杜文麗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即抬眸打量他,嘴巴張張合合了好幾次,又沒說出什麼來。
“阿姨,您想說什麼就說,不用那麼見外。”
“我就想知道,你跟靜靜,到底……是真是假?我可是親眼看見你倆睡在一起。”
杜文麗看了他一眼,終是說出了口。
關之年表情頓了頓,隨即掛上了高深莫測的笑意。
“阿姨您是想,是真,還是假呢?”
“我當然希望是真的了!”
杜文麗一臉認真地說道。
“那真的還得靠您幫幫我了,您看她,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睡覺也睡了,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了。”
關之年幽幽地嘆了口氣,可憐兮兮地說道。
“那你是真心喜歡我家靜靜嗎?我也不是什麼老古董,你們的事情我在網上也聽說過一些,我雖然平時對她嚴苛了些,但是我不想她再受傷害了。”
關之年默了默,隨即咧嘴笑。
“我當然不會傷害她了,都是她傷害我呢。”
“那你喜歡她嗎?”
杜文麗窮追不捨地問。
“當然了,喜歡一個人,才會對這個人好,不是嘛?”
關之年說的一臉誠懇,那明亮的眸子把杜文麗都給打動了。
可是動搖也只是瞬間,她眨了眨眼,又忽地回過神來。
“不對啊,靜靜現在這麼辛苦都是因為你家。你家裏人不同意你倆在一起,強扭的瓜不甜,還是算了。”
“對對對,這事兒是我的不對。”
關之年點頭如搗蒜,從未如此乖巧過。
“你要是喜歡我家靜靜,你就拿出你的誠意來好好表現,反正我也聽說了,靜靜的事務所開不下去了,因為得罪你們家裏的人。”
“放心吧,這事務所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關之年笑了笑,沖她瀟洒地眨了眨眼。
隨後慢條斯理地踱步到姜靜的書房門口,裝模作樣地抬手敲了敲門。
“我很忙。”
姜靜在裏面答道。
“我有事找你。”
關之年說著,二話不說地又推開了門。
姜靜正忙着在裏面收拾她的一些案宗,還有一些打過的官司的存檔。
“給你看個東西。”
關之年話音剛落,一個文件袋就扔到了她的桌子上。
她不耐煩地掃了他一眼,還是拿起文件袋,打開了。
裏面是一疊合同。
租賃合同。
甲方海市CBD寫字樓中心。
乙方:關之年。
“因為我讓你承受的損失,是我的錯。”
他斜倚在辦公桌旁,“這是我托朋友找的海市好地段的寫字樓,面積大,交通方便。說起來,這地方得來可不容易。”
姜靜看了一眼合同,默了默,沒說話。
“怎麼,還不滿意?”
關之年打量着她的臉色,擰着眉問。
“我已經找到地方了。”
姜靜垂眸,將合同放進了文件袋,低聲道。
“那你速度挺快。”
關之年表情冷了冷,隨即伸手接過文件袋,然後直接抬手扔進了垃圾桶里。
“不要就算了。”
姜靜簡直被他氣死。
“你這是幹什麼?”
“沒什麼,你愛要不要。”
關之年說著,沒再看她一眼,轉身出了房間。
“哐當”一聲,門被甩得山響。
姜靜縱使再遲鈍,也看得出來他生氣了。
只是不知道,他在生哪門子的氣。
她正在無語的時候,手機響了。
看了一眼來顯,是好些天沒聯繫的林肖。
“靜姐,怎麼樣怎麼樣?新地方喜不喜歡?”
剛一接通,林肖就在那頭興緻勃勃地問。
“……”
她清了清嗓子,“什麼新地方?”
“就是關先生送您的新事務所啊!我可是求爺爺告奶奶才找到這麼一間,關先生這沒求過人的人,今兒個三十年來頭一次去為了個事務所求人的……靜姐,靜姐?”
“嗯?我在。”
姜靜收起心神,目光飄向垃圾桶里的文件袋。
隨後俯身將它撿了起來。
“靜姐,怎麼聽你語氣一點都不開心也。”
林肖在那頭遲疑地問,
“……關先生現在的處境您也知道,好幾個以前玩得好的朋友現在都不買賬了,他昨晚上吩咐我我一晚上都沒睡,今天人家剛鬆了口,他就去跟人家談了,靜姐,你咋不高興呢?”
“沒,沒有不高興。那,我有時間請你吃飯!”
“好嘞靜姐,你開心,我就開心了!”
林肖在那頭開懷大笑。
掛了電話,姜靜的心裏總覺得很是不得勁。
想來想去都覺得很不舒服。
出房間之後,關之年已經不在了。
“你又幹嘛了把人氣成這樣?”
杜文麗擰着眉討伐她。
“沒什麼。”
她沒有心思再聽她訓斥,拎着包包就出了門。
不過自己也沒什麼地方去,在樓下溜達了一圈,正碰上在花園裏抽煙的關之年。
關之年沒看見她,掐了煙之後,上了一輛黑色的跑車,便一溜煙離去了。
姜靜在長椅上坐下。
明明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受到牽連的是她,怎麼這會兒她倒覺得有些愧疚似的,辜負了他的一片心意。
心裏難受的慌。
挨到了姜小果放學的時間,她才磨磨唧唧往學校走。
去的時候,顧辭遠已經到了。
依舊是一襲白色襯衫黑色西褲,整個人散發著吸引人的成熟魅力,讓前來的許多家長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因為她來的稍早,果果還沒放學,門口家長都在排隊,她猶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的時候,倒是顧辭遠率先看見了她。
“好久不見。”
顧辭遠淡笑。
“是啊。”她低聲應和。
“什麼時候可以安排果果再來和小智一起玩?他一個人在家,很孤單。”
顧辭遠和煦地看她,語氣淡淡的很柔和,沒有什麼情緒,有些清冷。
“不太好老是打擾你,而且我現在,也處在風口浪尖上,還是不要給你添亂了。”
“有我這麼好的資源不利用,難怪他們都說你有點高冷。”
顧辭遠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悠悠地看着幼兒園的門口。
“不好意思,我是覺得,我們兩個好像沒有下一步的可能,就不好,多打擾了吧。”
她笑了笑,清明的眸子看着他。
顧辭遠這才收回目光睨她。
“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我知道現在你有一些不得已的苦衷,關之年現在狀況不好,你也不是沒有良心的人,沒關係。”
“總覺得不太好。”
她尷尬地垂眸。
“好,等你什麼時候覺得不尷尬了,我們以朋友的身份相見也是可以的,不用有壓力。”
顧辭遠淡笑,言語間都沒有讓人不適的感覺,姜靜心裏這才舒服了些許。
二人沒了話,一直安靜地等着幼兒園放學。
姜小果出來的時候,氣鼓鼓地,頭一次沒有跟小智一起走。
“怎麼了?”姜靜將她抱了起來,問她。
“小智不喜歡跟我玩,他喜歡班上那個長辮子小姑娘,他今天接受了人家的禮物!”
姜小果說著,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嘴巴一癟,鼻翼一動,豆大的淚珠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
“……小智願意接受誰的禮物是他的自由呀,你喜歡他但是你不能干涉他的自由……”
姜靜擰着眉,一字一句好言相勸,卻見姜小果翻了個白眼,掙扎着就要從她身上下來。
“媽媽根本就不懂!”
她扯着嗓子吼了一聲,抹着眼淚就轉身走了。
“姜小果!”
姜靜無奈地給顧辭遠賠了個笑臉,才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小傢伙跟吃了炸藥一般,頭垂着在前面開啟了暴走模式,一邊走一邊嚎哭,眼淚鼻涕灑了一路,真是見者傷心。
一直到了小區院子裏,她還哭得更凶了,犟着不願意上樓,在樓下的大花壇前扯着樹上的葉子。
“……”
姜靜確實不怎麼會哄。
她只會講道理,跟姜小果講一大堆的大道理,讓她知道自己錯了,才算完。
可是這事兒,她也沒什麼錯。
真心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呢?
“嗚嗚嗚,小智是壞人!小智是壞人!”
果果一邊拔葉子,一邊哭得更凶。
“以後你就會知道,男孩子那樣很正常。”
姜靜蹲下身子,擋住了她還要摧花的手,“生氣可以,不可以亂撒氣,你看這樹都被你給弄禿了。”
“不,不是那樣的!關叔叔就不會那樣!”
姜小果扯着嗓子反駁她。
“……”
得。
誤以為關之年是什麼好男人的小朋友,她也沒什麼好講道理的。
“你怎麼知道關叔叔不會?你又不了解他。”
她嘆了口氣,低聲問。
“我不管,他就是不會,他就不會對別的小朋友好,他只會請果果吃雪糕和蛋糕!”
姜小果似是又被她一句話給惹惱了,轉身就進了大樓,上樓的時候都沒有理會她,整個人跟個氣球似的,像是馬上就要爆炸了。
“這是誰惹我小祖宗了?”
杜文麗從沙發上坐起身,看着姜小果嚎啕大哭着跑到了卧室里,正要追上去問,就被姜靜給攔了下來。
“行了,讓她發泄一會兒就好了。”
“怎麼回事兒啊這一家子怎麼誰都不高興呢?都招誰惹誰了?”
“她喜歡的小朋友喜歡跟別人玩,傷了心了。”
姜靜幽幽地嘆了口氣,在沙發上坐下,拿起個蘋果開始削皮。
“嘖嘖,果果都知道失去很傷心,有些大人還不如個小孩。”
杜文麗話裏有話地說。
“行了,我沒有擁有過,談什麼失去?您就別添亂了,我一天天夠亂的了。還有,關之年跟我,沒關係!我收留他也是有我自己的理由的,您別妄加猜測,謝謝您。”
姜靜哐當一聲扔下小刀,頭皮發麻地回了廚房準備做飯。
不知道怎麼的,她腦子裏有些亂。
切菜的時候,刀子一滑,刀刃直接剜到了手指上。
一陣錐心的刺痛傳來,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指已經在滔滔地流着血了。
手忙腳亂地去找醫藥箱,手機又在客廳里響。
“姜靜,電話!關先生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