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去大街上發過傳單,做過糕點宣傳員。
我做宣傳員這份工作時,剛開始有點羞怯。
領班罵罵咧咧道:“能不能喊,不能喊就別干啦”
我瞟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喇叭,鼓足勇氣,閉着眼,大喊道:“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嘗嘗我們糖糖坊純手工製作的糕點,現做現買”
一天下來,我嗓子都喊啞了。
領班發給我七十元工錢,問道:“明天,還來嗎?”
我撂下一句狠話:“鬼才來”
頭也不回的,轉身徑直離去。
第三份兼職是到酒店佈置婚禮現場。
半天的時間,偌大的酒店包房被紅色的玫瑰環繞,各色的氣球簇擁,五彩的熒光閃爍,四周洋溢着一片喜氣洋洋的氛圍。
佈置完畢,領頭髮給我七十元工薪,和善地問道:“明天還來嗎,把這婚禮現場拆了,還有七十元工錢”。
我想也沒想,毫不猶豫地說道:“來,當然來”
戴着眼鏡,身材肥腴,上唇有顆黑痣的女領頭,笑吟吟道:“那好,明天晚上九點趕到這裏”
兼職的工作幹了一個月,乾乾玩玩,時不時跟熊義,胖子他們躲在寢室打王者。
奈何錢包漸漸乾癟,我又重新找了一份工作,倉庫管理員,是搞五金的。
每天在倉庫里揀貨,裝貨,搬貨,月末,老闆在酒店舉行銷售展覽會。
將倉庫里各類貨品挑選一些出來,運到酒店展覽,然後,由主持人將產品一一地向邀請過來的各商家老闆進行展示。
主持人神采飛揚地敘述地着產品性能怎樣怎樣的好,怎樣怎樣的物美價廉,怎麼怎樣的買到就是賺到,說的是天花亂墜。
那些老闆聽起來似乎也很受用,是紛紛慷慨解囊將產品購買下來。
展示和拍賣會結束后,便是聚餐吃飯,最後是將酒店產品全部運回去。
這樣一忙活,我足足搞到晚上十二點才回家。
第二天是星期天,本應該休息,但是,主管要求我們倉管人員明天繼續上班。
我才懶得理她,第二天接着睡覺。
九點時分,劇烈的手機鈴聲響起。
我眯縫着眼,伸出手四處摸索,終於摸到手機放在耳朵上,有氣無力地說道:“喂”
電話那頭,嚴肅的質問聲:“葉開,你怎麼沒來上班啊”
我懶懶地說道:“昨晚太累了,起不來”
嚴肅的女聲:“起不來不是借口,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那不反了天啦”
我剛想要開口解釋,對方撂下這一句狠話后,迅速掛斷電話。
我放下手機,臉埋進被子裏,蒙頭大睡。
星期一,我去上班。
帶着眼鏡,快到更年期的婦女主管劈頭蓋臉的罵道:“你昨天怎麼沒來上班,還想不想幹了,不想干,趁早給我滾”
我一聽,火冒三丈,提高嗓音罵道:“不幹就不幹,結清工資,我立馬走,誰稀罕”
我突然提高的嗓音,似乎將對方震住了,女主管仰頭做思考狀,詢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沒好氣的說道:“6月27”
女主管故作冷靜地說道:“今天是7月25號,快有一個月,干滿這個月走人”
我冷哼一聲:“走就走,誰怕誰”轉身,徑直走向倉庫。
還沒幹滿一個月,今天下午,女主管跟老闆密語了幾句,快下班時,她找到我,直截了當地說道:“葉開,今天下了班,明天你就不要來了”。
我怔了一下,立馬會意,點頭道:“可以”
女主管拿出手機,點開計算器軟件,手指敲動鍵盤,邊敲邊說:“你六月27號來的,今天是7月25號,一共幹了29天”隨着她的口述,計算器出現了一行數字2900元。
女主管將手機上計算出來的數字展示給我看:“一共是2900塊”.
我點頭:“沒錯”。
打完下班卡,我背着包,扭頭走向公交車站,路途中,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支付寶到賬2900元”。
休息了兩個星期,我又找了份電話銷售工作,鑒於嘴太笨,說話不利索,幹了一個多月,老闆看我沒有業績,對我大發雷霆。
我強忍着沒有發火,等到發完第一個月工資后,我拍拍屁股,立馬走人。
不久,我又找了一份干服裝倉庫管理員的工作,這一次乾的蠻順心
老闆和同事都待人和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工薪太低,而且加班還沒有加班費。
有次,主管找我談話。
我邊開玩笑邊認真的問道:“黃哥,我們加班有加班費嗎?”
黃哥看着我,兩眼眯起,笑道:“沒有”
我笑着調侃道:“加班應該是有加班費的吧,我們辛辛苦苦那麼努力幹活,沒有加班費,不是太虧了嗎?”。
黃哥凝視着我帶着笑容的臉龐,溫厚地笑道:“為什麼你們會加班呢,那是因為你們沒有把這一天的活幹完,所以才會拖時間,才會加班”。
聽他這麼一說,我腦子一懵,竟然稀里糊塗的感覺有幾分道理,當然,我不會將心裏的想法說出來,只是一個勁地傻笑。
等我回到出租房,我才猛地醒悟過來,我一天下來都沒有閑着,勤勤懇懇像頭老牛在默默地耕耘,明顯是安排的活超過了正常的上班時間,還說我沒有將一天的活幹完,真是老奸巨猾。
鑒於工資漲不上去,年底時分,我沒有任何眷戀地辭了職。
過年,待在家裏。
爺爺問我在外面混的咋樣。
我模稜兩可地回答:“還行吧”
爺爺滿臉欣慰,點頭道:“還行就可以”
表弟來我家時,向我吐槽:“一回來,就交公糧”
我納悶道:“交什麼公糧”。
正在擇菜的老媽,似乎知曉底細,心直口快地笑着說道:“你是不是把錢給你爸買爆竹了”
表弟嗯了一聲,做了二的手勢,笑着抱怨道:“交了兩萬啦”
兩萬,我吃了一驚,表弟好像是七月份找的工作上班,除去生活費,居然還能上交兩萬塊錢,我想了想自己卡里的五千塊錢,心中一陣低落。
初五,我向四叔道明自己已經辭職,想去他那裏工作的想法。
四叔抽着煙,緩緩道:“可以,剛好廠長明天順道過來看我,我跟他講一下”
傍晚時分,一輛黑色吉利小轎車緩緩地開了進來。
爺爺點了一掛爆炸,噼里啪啦的爆竹聲響,表示熱烈歡迎之意。
爺爺眉開眼笑,伸出手,朗聲笑道:“老闆”
一個男人打開車門,走了出來,同爺爺親切的握手,可親地說道:“你好”
黑色運動鞋,牛仔褲,黑色大皮套,中等身材,四四方方的臉,牛鼻子,牛眼睛,一笑起來,整個臉上的肌肉都跟着抽動。
爺爺準備了一份豐盛的晚餐,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廠長上下打量着我,轉頭,望向我四叔:“就是這個小夥子”。
四叔點頭道:“這是我侄子”。
向廠長和顏悅色地說道:“小夥子來我這裏干可以,但是,一定要干滿一年,可不能幹的一半,中途就走了”。
我肯定地說道:“不會的”
向廠長放心地說道:“那就好”。
第二天。
我,表妹,四叔,一起坐在向廠長的黑色轎車裏。,準備出發。
媽媽叮囑道:“青青,在外面多注意身體,照顧好自己”
我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身。
我透過車窗,看着站在院子裏,目送我們離去的一眾家人,表弟也在場,只是,弟弟今年沒有回來。
黑色轎車緩緩地馳動,黑色尾氣噴吐出來,速度慢慢加快,家人的身影漸漸模糊。
我閉上眼,將耳機塞進耳朵,靠着椅被,沉沉地睡去。(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