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未等張裕出門相迎，涼秦王唐毅便已經走入了大堂。張裕見這唐毅本人到訪，心便是被驚的聽了半拍。
要知道這大堂後面受刑之人可是這位涼秦王的獨子。若是涼秦王見到唐慎此時的慘狀，受不住怒。以他這樣小小的一個刑部侍郎，哪裏還有一點生路？
“我兒呢？”唐毅這一進門，便是沒有寒暄客套的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張裕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還是鼓足了勇氣上前同唐毅說道：“啟稟秦王，世子正在堂后受刑。”
聽見“受刑”兩字，唐毅這玩世不恭的眉頭稍稍一挑，卻也是並為露出一絲怒意。
張裕見狀便是趕忙繼續解釋道：“刑部自古的規矩便是，無論貴賤入刑部就得吃二十殺威棒。還請秦王見諒。”
“既然是你們刑部的規矩，那便按你們刑部的規矩來。別擺出這樣一副好似我要吃了你的樣子。”唐毅見着張裕那戰戰慄栗的神色，頓時哈哈一笑一手拍在了對方的肩膀上說道：“知道你們當差的最是不易，我一個涼秦王哪裏會去為難你們呢。”
眼見着這位傳說中的殺神竟然如此好說話，張裕原本已然提到了嗓子眼的心也稍稍安穩了下來。便是一臉訕笑的帶着唐毅去了後堂。
眾人回到後堂，見着自己兒子已然血肉模糊的後背，饒是這滅了六國都不帶眨眼的涼秦王卻也是止不住的蹙了下眉頭。
這一動作，張裕卻是看在了眼裏。隨即便是趕忙開口喊道：“都停下了吧。”
張裕此言一出，屬下們紛紛停下了杖責。
唐毅卻倒是開口問道：“這就打完了？”
張裕笑道：“應該是打完了。”
結果這唐九郎卻毫不給面子的說道：“還差給五下。我都記着數的呢。”
“這……”張裕一時間卻是極為難辦，便是只能轉頭看向唐毅尋求涼秦王的意思。
這涼秦王倒也是一臉無奈道：“你看着我做什麼，按你們的規矩來。”
得到了涼秦王的首肯，張裕便是衝著下屬揮了揮手試了個眼色。眾人便再次抄起木杖補完了剩下的五下杖責。只不過這一次下手的力道卻是輕了許多。
靜靜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吃完二十下的殺威棒，涼秦王這才開口同張裕說道：“帶着你們的人先行退去，我要同他單獨聊一會。”
“這……這恐怕不合適吧。”張裕頓時為難的拒絕道。對於刑部來說，這罪犯若是入了刑部便是不能同任何人見面。今日讓唐毅見着唐慎，便已經是犯了禁忌。若是再安排這父子二人單獨會面，萬一這事情傳到了尚書大人那邊。那可是他張裕的瀆職之罪。這種罪名他擔不起。
眼見張裕拒絕，涼秦王也不生氣。便是一臉慵懶的搭住了後者的肩膀在其耳邊輕聲問道：“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張裕垂着頭恭敬的回答道：“小人知道。”
“很可惜我並不知道你是誰？不過這些不要緊。”涼秦王放緩了語速一字一頓道：“畢竟我這輩子殺了那麼多人，也沒記住幾個人的名字。”
張裕聽着涼秦王那冷到骨子裏的話，便是被嚇得肝膽俱裂，饒是連抬頭看着涼秦王的勇氣都沒有了。此時若非是唐毅搭着他的肩膀，只怕是會兩腳一軟癱倒地上。他暗自的咽了一口唾沫，心中則是快速的躊躇着此時該如何抉擇。
一面是刑部的瀆職大罪。一面卻是真真切切的涼秦王的威壓。
可憐的小小侍郎只能無奈妥協。便是衝著涼秦王一拱手說道：“不知秦王想待多久？”
唐毅笑道：“很快，便是幾句話的功夫。”
張裕深吸了一口氣，便是衝著唐毅鞠了一躬。隨即一招手帶着下屬們撤出了後堂。
唐毅見着外人皆走出了後堂，這才將目光又重新轉到了還趴在稻草上一動不動的唐慎身上。看着自己兒子背後那一攤宛若爛泥似的血肉，唐毅微微搖了搖頭。便是緩步走到了兒子跟前嘆氣道：“疼嗎？”
唐毅問了一句，卻是等了半天都不見唐慎回應。
涼秦王扯了扯嘴角，便是從稻草堆里選了根硬枝朝唐慎的背後用力的杵了杵。
“老子沒死，別再杵了。”終於耐不住痛的唐慎還是開口回應了這二愣子似的老爹。
唐九郎緩緩的用胳膊撐着地，便是想要爬起來。無奈背後的傷勢太重，這一用力卻牽到了傷口，劇痛傳來唐慎失力便是又朝前一趴。
好在唐毅眼疾手快搭住了唐慎的胳膊，這才讓兒子不至於撲個狗吃屎。
“你說你這又是何必呢？受這麼重的傷，很好玩？”涼秦王扶著兒子一臉無奈的笑道。
唐慎卻是一把脫開了唐毅的手冷笑道：“不勞秦王費心，我自己能走得動道。”
見着唐慎那一臉的冷漠，一抹打心裏的愧怍之情卻在涼秦王的心底浮起。他長長的嘆了口氣道：“你的這些小把戲，以為你爹我看不出來嗎？”
“就算那管徵沒有害了你那群手下，你也會這般殺了他對吧？”涼秦王雙目如炬的盯着自己的兒子問道。
唐慎微微一愣，便是笑道：“你為什麼會這麼”
“十年蟄伏不就是為了等及冠離開長安，只可惜七公主聯姻的事情把你給推到了這廟堂的風頭浪尖上。有功績且這般年輕，想必劉堯會高官厚祿讓你留在長安。然而留在長安你便是眾矢之的，至少有兩方人會日夜揣度着如何要了你的命。所以你就想着殺人獲罪功過相抵，順便被削去涼秦王的繼承權，凈身離開長安。老爹猜的沒錯吧？”
唐慎點了點頭道：“沒錯。”
“只是可惜你終歸還是逃不掉宿命的。”確認了自己兒子的目的，涼秦王此刻卻顯出了一絲絲的無奈和飲痛。
唐九郎笑道：“還請秦王明示小人的宿命是什麼。”
唐毅字字鏗鏘道：“等我百年，你繼任王位。繼續護着大周的江山。”
聽到唐毅的這話，唐九郎卻是噗哧一笑，輕聲道：“哼，這算什麼狗屁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