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話說張裕帶着唐慎入了刑部,這還未走入地牢,便是來了一排手提着棍棒的侍從。
眼見來者不善,唐慎便是挑眉看向張裕問道:“怎麼,張大人這是打算殺殺我的威風?”
身為戶部侍郎的張裕自然清楚唐慎的身份,也懂得如今涼秦王唐毅已經來到了長安。心中自然是有所忌憚,然而上頭的指令卻是極為明確,便是要讓唐慎在刑部多吃些苦頭。
張裕無奈便是笑着同唐慎解釋道:“刑部規矩,入門殺威。只要犯了大周的律入了刑部調查,便是無論尊卑貴賤都要受上二十板子殺殺威風,所以還請唐世子諒解。”
這二十板子說得輕巧,可要知道那些侍從手上的杖可都是三十斤沉的實木做的,真打下去幾乎是每打一下都會讓人皮開肉綻。二十板子下來,沒個兩三個月的修養就別想下床甚至還有可能落下些病根子。身子骨薄的,可能幾板子下去就會當場昏厥。
讓張裕沒有想到的是,唐九郎卻是輕描淡寫的笑了笑道:“哦,既然如此那就按你們的規矩來吧。”說罷便是極為順從的往那地上的草席一趴。
原本還在苦心想着該如何脅迫唐慎挨了這二十板子,結果卻不料唐九郎已經乖乖的趴在了草席上。看着眼前這人一臉順從甚至還有點躍躍欲試的樣子,這當了十年差的刑部侍郎可算是頭一回見着。
既然羊都已經送入了口中,他張裕若是不吃這肉那且不是遭了天譴。張裕裝出一副慚愧的樣子衝著唐慎點頭苦笑一聲道:“唐世子深明大義,那就恕我等無禮了。”
張裕說罷,衝著一眾屬下揮了揮手。便是來了兩人一人一手按住了唐慎的肩膀,又來兩人一人一側對着唐九郎的背便是下了板子。
三十斤的實木,用了全力朝下這麼一抽。便聽見木頭破空的撕拉聲,接着便是重重的抽在唐慎的背上。
兩邊的下屬左右開弓,沒出四五板子,唐慎那一身衣服便已經滲出了暗紅色的血漬。
可此時負責監看這二十下殺威棒的張裕連上卻是愈發的凝重了起來。按他當差十多年的經驗來說,只要這殺威棒打下去,便是遇上塊再難啃的骨頭至少也會哼哼兩聲。可今日碰上的這主兒,非但極為自覺的趴在了地上,而且這四五板子下來愣是一聲不吭。
“怕不是已經被打昏了?莫不要出什麼事情啊。”張裕心中略微思縝,還真怕唐慎被打出了事情。畢竟上峰雖然要求自己苛難這涼秦世子,但若是這涼秦世子遭了不測,只怕到時候死的也會是自己。
張裕心頭不安,便是抬手喊停。自己則繞到了唐慎跟前蹲下,想看看這世子當下的情況。
結果張裕剛一蹲下,唐慎倒也是抬起了頭來。張裕一瞧卻是心中頓生了寒意。只見這唐九郎便像個無事人般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唐慎此刻雙目依舊清明,眉宇未有一皺。便好像無事人般疑惑看着張裕問道:“張侍郎怎麼不繼續了?”
張裕連忙起身道:“哦……繼……繼續!”
屬下得令便再次動起手來,這板子每抽一次,便會讓唐慎背上的血漬擴大一分。作為旁觀者的張裕卻是越發的心中驚駭。
張裕沉默,雙手附在身後便是不知在思縝些什麼。
身為刑部侍郎的他自然清楚這殺威棒的分量,也清楚這板子自然是實實在在的打在了這涼秦世子的背上。但讓他膽寒的卻是這涼秦世子臉上的神情。十年來,在刑部吃過殺威棒的囚犯少說也得有幾千人,這幾千人里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高官權貴,也有一文不值宛若蛆蟲的賤民,有看似鐵骨錚錚的草莽俠士,也有若似薄紙輕驕的美人。
不同人遇上這二十殺威棒,皆有着不同的反應。不同人受上這二十殺威棒,也皆有不同的反應。
但幾千人卻沒有一個像唐慎那樣,便是受了杖責卻還是一臉平靜的。
若是說這殺威棒打下去不疼,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畢竟唐九郎背上滲出的血漬已經濺到一旁的稻草上了。所以張裕斷定唐慎臉上的平靜是裝出來的,是他忍出來的。
而就是這份恐怖的忍耐力才是讓這位經驗老道的刑部侍郎心驚的。
古語說,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那唐世子此時所忍,卻比驚雷更驚,比凶濤更凶。
這唐慎可拜何位?
忽然之間,門外忽然來人急匆匆的向著張裕稟報道:“大人,大人。門外有人求見!”
張裕趕忙收斂思緒問道:“都已經子時了,還有誰會來刑部?”
那來報者卻是搖了搖頭道:“屬下也不清楚那人身份。”
張裕便是看了一眼那還在受刑的唐慎,心中便是清楚。能在此時來刑部的人,多半是為了唐慎而來。於是這侍郎便冷聲道:“今日刑部不見客!你去將那人打發走。”
那屬下得了令,轉身便匆匆離去。
結果這走了還沒消一會,傳令之人卻又是急匆匆跑到了張裕的跟前。
張裕一見這屬下又回來了,心中自然是氣不打一處來。張口便是罵道:“你這沒用的廢物,不是說了讓你將人打發走嗎?”
那屬下此時並為出言解釋,只是雙目泛着驚駭,雙手戰戰兢兢的將一塊令牌遞叫給了張裕。
“一塊令牌就把你嚇成這樣?此次扣押唐慎乃是皇帝執意,這天下還有比吾皇更威嚴之人?”張裕說著便是接過了屬下手中的令牌。
結果這麼一瞧,那臉上的神色卻倒是同那屬下如出一轍了。
那平平無奇的令牌便是由漆黑的玄鐵而鍛,兩面平整便是連一處精巧的花紋都沒有,中間刻着一個張狂的“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