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此話一出，王文心中頓時咯噔一聲。戶部乃是整個朝廷中最肥的地方了，雖說大周律例對官員貪腐有着極為嚴苛的處罰，但在戶部這種地方貪腐自然也是順理成章之事。小官小貪，大官大貪，這在戶部都已經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常態了。
因此這戶部的賬目自然存在着問題，如果真的遇到高手查賬，還真有可能會給他查出些把柄來。
王文滿臉堆笑的對唐九郎說道：“哎呀，您看世子這玩笑開得。咱們當下最重要的還是推行國債，為軍餉籌款不是？這賬目同推行國債也搭不着邊呀。”
王文這官場老手這一出太極打得那叫一個爐火純青。然而唐九郎卻根本不吃這一套，淡然道：“這國債是由我來主持，所以查你戶部的賬目也是推行國債的一環。”
王文擠出笑容說道：“下官斗膽問一句，這推行國債同查我戶部的帳有關聯嗎？”
“這種事情自然是我說了算。”唐九郎一臉無恥的說道。
王文這一聽差點沒氣得罵出來。這兩樣完全不搭邊的事情，卻被唐慎這無賴給硬生生湊到了一塊去。
按照職權，王文確實沒有能力來過問唐慎。因此如果唐九郎執意要查他戶部的帳，他王文也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是上報皇上，要麼是乖乖認查。
這上報皇上自然是不可能的。畢竟皇帝對於這傢伙的信任，王文自然也是看在眼裏。不然也不可能將這樣一件關乎國家性命的大事交由這樣的毛頭小子來做。
既然第一條路行不通，那難不成就真的束手就擒？
王文看了看唐慎身後那個一臉憨像，說話還會結巴的年輕人。於是鬆口道：“那不知唐公子想從哪裏查起呢？”
唐慎雙目直勾勾的盯着這個油頭肥臉的戶部尚書，冷笑道：“從王尚書上任那天查起！”
此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我唐慎就是針對你王文查的帳！
既然唐九郎都已經把話說開，王文也只能是放手一搏了。王尚書露着假笑同唐慎說道：“下官擔任戶部尚書已有十六年，這要查的話只怕會浪費不少時間呢。”
唐九郎用力拍了拍身旁阿同的肩膀，一臉風輕雲淡道：“沒事，這小子是個天才！”
王文向身後的那群小吏們吩咐道：“聽見嗎？將我戶部十六年的帳本都搬出來，讓唐世子好好查查！”
隨着王尚書的一聲令下，整個戶部瞬間便開始了大動員。所有人皆像是打戰一般在官邸之中進進出出。
每到一炷香的時間，這大院中的賬本就已經堆得同一座小山般高了。
王尚書同唐慎笑道：“唐世子，這裏估摸着應該有兩年左右的賬目了，要不您先湊合著看？”
唐慎側目詢問身邊阿同的想法。阿同看了看這眼前的小山，抓了抓頭憨笑道：“世……世……子，小……小的就從這裏開始了。”
看着眼前這結巴的傻子煞有其事的樣子，王文不免在心中暗自冷笑了一聲。要知道他們整個戶部既然敢做貪污之事，自然是有本事將賬本中的問題給掩蓋住。
而且為了保險起見，王文還刻意讓官員們將賬本的時間打亂，這樣一來這些賬目就更加無序了。想要靠一個人查出帳中的問題，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然而下一刻，在看到了傻結巴查賬的樣子，卻險些沒讓王尚書驚掉下巴。
只見阿同席地而坐，隨手便抄起了最近的一冊賬本翻閱了起來。那翻賬目的速度都不能用一目十行來形容了，得叫一目十頁。
不消十個眨眼的功夫，一冊賬本就已經被阿同翻閱完畢。
王文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切，要知道這賬本上所記的東西，便是最頂尖的管賬先生來，那也得翻上一盞茶的功夫。他這草草看上兩眼就算是看完了？
王尚書心中犯着嘀咕，但礙於唐九郎也在一旁自然是不敢發難。
此後在忙活了一個上午後，王尚書上任十六年來戶部的所有賬本皆被搬了出來，整個大院也已然塞得滿滿當當，直至最後還有不少被堆在了一旁的走廊上。
看着如此之多的賬本，就連唐慎都不由咋舌。倒是老實的小結巴心無旁騖的照舊快速的翻閱着賬目。
時間一轉而逝，阿同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將整個戶部的賬本給全部翻了一遍。
“阿同，結果如何？”唐九郎見着阿同從地上起來，便明白這小子已經算出了結果。
阿同騷了騷後腦勺，憨笑道：“回……回世子，這裏一……一共是六千五百三十二冊賬本。有兩千六百一十二萬八千四百五十二筆賬目，其中出現問題的賬目有十三萬六千五百二十一筆，涉及的銀兩款項有二十三萬六千八百一十二兩六十五錢。”
唐慎聽到這個消息，頓時高興的一拍阿同的肩膀道：“也就是說王尚書上任十六年總共貪污了二十三萬兩銀子？”
“不能這麼說。”老實的阿同連忙搖頭道：“只能說戶部的王大人在二十三萬六千八百一十二兩六十五錢，這些錢的處理上出現了問題。”
唐慎扯了扯嘴角道：“這他娘不就是貪污了嘛……”
唐九郎沒有理會眼前這執拗的阿同，畢竟同老實人玩文字遊戲，只會被氣死。
“王大人好本事啊，這十六年賺的也算是盆滿缽滿啊。”唐九郎皮笑肉不笑的同王文說道。
王尚書一臉淡然道：“唐世子，您可不能無憑無據就說下官貪腐呀。這罪名按在下官的頭上，下官可是冤枉啊。”王大人混跡官場幾十年，自然不可能會被唐九郎這般輕易嚇到。
想想也是，就憑唐慎帶來一個說話都結巴的毛頭小子，讓他看了一日的賬本就說自己是貪污，王文是打死也不信這一臉憨像的小子有這種本事。
唐九郎見王大人還想垂死掙扎。冷冷一笑，接着沖阿同吩咐道：“小子王大人似乎對你的算術有懷疑啊，露一手給他瞧瞧。”
阿同雖然看上去像個被人打了一巴掌都會樂呵呵的老實人。可越老實的傢伙，被觸到了逆鱗后反應就會越大。而阿同最難忍受的便是別人瞧不起他引以為傲的算術了。
“天武十三年三月中旬二冊，第七十三頁第六筆款項，空缺六百兩銀子。後由天武十三年二月中旬三冊，第五十三頁第十筆補上……拆東牆補西牆，直至天武十二年六月上旬一冊，第一頁第一筆，出現六百兩空缺。”
阿同一邊說著，一邊在小山似的賬本堆中精準的找出相應的賬本，翻到他所說的那一頁。每一筆款項都如同他所說的分毫不差。
阿同一口氣連報出了十幾條出現差錯的賬目。王文先是一臉不屑，之後聽得是目瞪口呆，直至變成了最後的面如死灰。
“怎……怎麼可能。”阿同這如同鬼神一般的操作，驚的王尚書說話也成了結巴。
唐九郎倒是在一旁笑嘻嘻的說道：“有什麼不可能的。老子沽月樓第三層的書閣，共有三萬多本書。這小子上來沒兩天的時間就全部給印在了腦子裏，你這六千多冊賬本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呢。”
二十多萬兩銀子的虧空，如果唐慎真將此消息上報給皇上，那可就是誅九族的大罪了，不但他王文要死，連帶着他整個王家都活不了。王尚書打死也不敢相信，自己堂堂一個戶部尚書竟然會敗在這樣一個結巴手裏。而且還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
王尚書頓時癱倒在了地上，在這秋日寒天之下王尚書的額頭卻還在的冒着冷汗。
“喲！尚書大人怎麼倒在地上了，趕緊起來，趕緊起來。這大冷天的別凍壞了身子。”唐慎一臉嬉笑的將王文從地上扶了起來。
接着附在了王大人的耳邊輕聲說道：“從今往後，你這條命就由老子說了算。老子讓你去死，你只能問去哪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