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冬天

天亮了，他很快找到了回去的路

“師父，我回來了！”

瘦猴小聲的對洞裏喊了一句，見沒人回答，便自己走了進去

他想，巴彥和尚應該還在療傷所以沒有回答自己

待他進了洞，才發現裏面根本沒有人

巴彥和尚早已不在！

“難道胖和尚自己走了？那我身上的毒可怎麼辦？”瘦猴急得團團轉，來回踱步也想不到怎麼辦

他只能期待巴彥只是暫時外出，馬上就會回來，可等了一上午，也沒見他再回來，可見，他確實已經走了

一想自己身上的毒，瘦猴就一陣氣悶：“這賊禿和尚，有娘生沒娘教的，給老子下了毒，一聲不吭的就自己走了，完了，老子這下要毒發身亡了！”

說完，他感覺天都塌了，天旋地轉的倒在地上

事已至此，瘦猴別無它法，只能祈禱毒性慢點發作，能活幾天就算幾天。

無奈，只得烤了狼肉果了腹，勞累了一晚上，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吃完肉，瘦猴又等到下午時分，確定胖和尚不會回來了便自己下了山，他想起胖和尚的毒藥，一路上都是滿面愁苦，悲從中來

他下了山，來到大道，發現此地乃是西寧山的東部，離西寧城已經不遠了！

以往，他都在破廟附近要飯，那裏雖然人煙稀少，但村民淳樸，多餘的剩菜剩飯都會施捨給他們這群孩子，這西寧城裏人雖多，但肯施捨的卻很少，遇到捕快衙役巡街還要棒打驅逐他們，那些人可不管你是不是小孩子

但是呢，西寧城裏如果碰到有些大戶人家的大小姐發了善心，施捨的錢財可以讓瘦猴這樣的孩子幾個月不愁吃穿，這是鄉下比不了的

瘦猴並不總是要飯的，因為他十四歲了，個子很高，所以願意施捨他的人比別的人少，他有時間混跡城裏，就替一些人送消息，倒也掙過幾個饅頭錢

瘦猴本來想回破廟的，但一想到小柱子的死亡，他心裏就很不是滋味

“媽的，那是賊和尚殺得，與我有什麼關！”他低聲咒罵，但心裏卻還是介意的，畢竟，他可是當著那一群孩子面叫過巴彥和尚師父的

他心中一陣難過，當時只想佔個便宜的，也學着某個少年郎拜師高人，不說名震一方，圖個吃飽喝足就好了，誰知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

“既然不回破廟，只有去城裏了！”瘦猴這樣想到

下了山，進了大道，他正埋頭往前走，突然面前伸出一隻腳，把他絆了狗吃屎

“誰他媽不長眼啊，腳底生了瘡還是流了膿啊，伸出來拌了爺爺一跤…”瘦猴剛想破口大罵，抬頭髮現絆他的不是別人，是一個小女孩正橫眉冷對着他，一雙手臂抱在胸前，大有深意的看着他！

此女孩不是別人，正是昨天晚上被胖和尚帶到破廟的小姑娘，胖和尚還說讓她當其老婆的話，這時候遇見她，不妙啊！

瘦猴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尚未答話，便聽到少女清脆生冷的聲音：“你那賊和尚師父呢？怎麼沒跟你一起走啊？”

瘦猴從地上爬了起來，發現此地就只有少女一人，左顧右盼之下並不見她師父，心中不由得有了膽氣，心道：“你師父都不在，你一個小娘皮這不是送到我手上來了嘛！”

他當即嘿嘿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小美人來找你相公老爺我來了！怎麼，才一日不見小娘子就想你老公我了？”

說著就張手準備去摸這女孩子的臉

從一見面瘦猴就有這種想法，這女孩的臉實在是太粉嫩了，非常的可愛

然而他的手還沒有碰到女孩的臉，就聽到咔嚓一聲脆響，接着瘦猴響起了殺豬一般的叫聲

原來這女孩將瘦猴的手一扳就生生擰斷了他的手！

瘦猴這才知道，自己觸了霉星，這女孩子根本不是一個普通少女，手腕力量驚人，一碰就是一股巨力襲來，那比一個成年人力氣還大了三分

她一個小女孩兒，怎生得這樣大的力氣？

折了一隻手臂的瘦猴額頭冷汗直冒，看向女孩發現她一臉冷笑的看着他：“小子，你罵啊！怎麼不罵了？”

瘦猴雖然肚子裏早已經問候了她祖宗十八代，不過並不敢表現出來，他反而將臉堆諂媚道：“仙子姐姐，你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吧！小的有眼無珠，是小的該死，求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我手臂都折了，放過我吧！”瘦猴強忍着傷痛祈求，並順勢抹了把眼淚，以前他在街上被人毆打的時候就會裝可憐，一般來說還是挺管用的！

“放過你？像你這種邪魔外道的走狗，人人得而誅之，我怎麼會放過你？”女孩冷冷的說道，大有將瘦猴就地正法的意思

凌厲的眼神讓瘦猴心中一顫，馬上就大哭了起來，抹了一把眼淚道：“冤枉啊，仙子姐姐，我也是昨天剛認識的賊和尚啊，這你是知道呀！我在破廟中他要當我師父，我怎敢拒絕，沒準他生氣一巴掌，我就成了廟裏那青石板，我也沒辦法，我也不想的！”瘦猴急忙辯解道，生怕她真的將自己給殺了！

“哼，不管你想不想，你拜了賊和尚為師就是邪魔外道，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除了你這禍害！”少女義正言辭

瘦猴一聽，心想這女的記恨他昨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今日怎麼也不肯放過自己，心想自己中了巴彥和尚的毒，早晚也要毒發身亡，今日被這少女殺也是命，以前在妓院替那些公子哥跑腿的時候，他們總念叨着什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他們說把美女比作牡丹花，快活到死也不怕，雖然不懂什麼叫快活，但這少女確實實打實一個美女，可以說是比他見過的所有的女人都漂亮，當然，他曾經那個便宜妹妹除外，因為她只是一個孩子，不算是一個女人！今日在她手下死，是不是也算是牡丹花下死？

死就死吧！他一時悲從中來，也不再求饒，更加哇哇大哭起來，在別人身前哭，瘦猴向來以為恥，不過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也就不在乎了，哭聲凄厲，使人聞之傷心

他這也不是裝的，實在是活了十三四歲，一直都在遭難受罪，挨苦挨餓，活到現在，他連一頓飽飯都沒有吃過，想活下去實在是覺得無比的艱難

他蹲在地上，越哭越傷心

他這大哭，少女反而愣住不知怎麼辦了，瘦猴說到底不過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此時哭起來更像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不過想起昨日他覬覦自己的神情，心中還是有幾分惱怒的，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少女心想

這樣一來，少女自然下不了殺手去殺他了，將他斷臂一放鬆開了他！

“啊！”瘦猴受牽引大痛，於是止住了哭泣，望向了她，心中暗想難道她要結果自己了？

“看你可憐，饒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要將你師父的行蹤告訴我！他那種惡人，殺人無數，勢必要接受天道的懲罰的！”

“師父？”瘦猴聽得她說要饒過自己，心中不由得一怔，轉而一喜，一時不明她說的什麼師父，但旋即明白是說的胖和尚！

“他。。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啊，他把我帶到一個山洞叫我去找點吃的去，結果我回去的時候就不見他人了！”瘦猴小聲的說道，生怕少女以為他說謊又要殺他

但少女只是冷眼看了看他，並沒有出反口之言，只是道：“叫你也不敢欺騙於我，你滾吧，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希望你以後不要接觸那些邪魔外道了，否則，我絕不會再放過你！”

少女思慮這個小子當時被賊和尚帶走了，但畢竟只是一個乞丐，那和尚怎麼會放在心上，收徒估計也是一時尋開心罷了，她被捉了跟了他一路，深知那和尚性格反覆，怪癖乖張

“是，小的再也不會出現在仙子的面前了！”說完這句話，瘦猴就急忙拖着斷臂一陣小跑地離開了

“師父去追賊和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師父飛劍分屍的小乞丐亂了師父的道心，定要殺了這賊和尚，賊和尚為了逃命肯定會扔了這個小累贅，既然這個小乞丐剛從山上下來，他們應該還沒走遠，我得儘快找到師父，雖然賊和尚打不過師父，但邪魔外道向來不講規矩，師父孤身一人而且道心不穩，這可不太妙！”少女見瘦猴走了之後，思慮了一會兒，接着左右手互相掐訣，一線紫光從掌心飛出，沿着山路而去，少女腳下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片青葉托着少女就向山中飛去，只是飛得並不高，離地只有五六尺，所以還是沿着山路上去的！

西寧山下，面山建的破廟裏

天氣越來越涼了！

瘦猴躺在破廟的草堆中這樣想到，他被小女孩生生掰斷一臂，本來打算去城裏的他在進城的時候被棍棒趕着離開，據說是知州大人巡查，下面要搞好城市風化，城裏的乞丐都被趕了出來，大道上的都驅逐了，讓他們不得出現在知州大人的眼界中

無路可去的瘦猴只得回那個破廟，他如今被擰斷了手，沒錢醫治，回去那個破廟恐怕會不好過，現在他連那些孩子都打不過了，這讓他有些擔心

可是，當他回去的時候，他發現，所有的小乞丐都不在了！

突然間，瘦猴感覺到內心一陣的孤獨空虛

那些小乞丐平時和他關係並不怎麼好，他有時還會搶他們的東西，可現在他們都不在了，看着院子裏的斑駁血跡，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那些血是小柱子的，雖然他的屍體也早已不見，但瘦猴內心還是一陣發寒

“馬上要過冬了吧！”

瘦猴簡單的用木頭固定了自己的斷臂，斷臂都是這樣治的，這是他看那些郎中處理別人的擰斷的手腳，都是這樣治的

“冬日的嚴寒可並不好過啊！”

瘦猴心中這樣想到，他並不是一個記得清楚時令的人，說到時令，彭佳那小子總是記得很清楚，什麼時候立秋，什麼時候寒露霜降他都記得，他是學文學得最多的，但也是討食最少得一個，貌似他很高傲，自己以前總嘲笑他，但現在這小鬼也不在了，不知去到了那裏？

瘦猴並不喜歡冬天，從小就不喜歡，冬天很冷，瘦猴沒有過棉衣穿，只有粗布麻衣，所以每個冬天都是煎熬

不過，最讓他討厭冬天的，是因為他在冬天死過一次，那是他最親近的人，用一把精緻匕首捅在了他的心臟處，從前穿到后！

他把她叫做妹妹，不過只是撿來的，撿來的時候也是冬天，一個五歲大的小女孩躺在雪地里，他用一個偷來的紅薯救活了她！

三年後，同樣的一個冬天，她用一把匕首刺穿了他的胸膛！

但他沒有死

因為只有他知道，他的心臟跟別人不一樣，別人都在左邊跳動，他的在右邊，所以他沒死，

出奇意外的，他沒有怨恨過

只是，他不想做一個好人，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