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祖孫之間(二更)
他不知道,也無從得知。
“外祖父……”低低的聲音,不再是熟悉的軟糯,而是摻了些許疏離的清冷。
或許,這疏離不在於親情,而只是時間與空間。
但,到底是遠了。
人遠了,心也遠了。
老南陽王心裏一陣不是滋味,喚道:“慕兒……”
慕北淺淺的點了一下頭,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繼續交流下去。
她從來不是不善言辭之人,混跡軍中,最容易磨練的技能就是搭話了,天南地北,牛鬼蛇神,各路神仙,沒什麼不能說,也沒什麼說不起來。
但此刻,她竟是覺得語塞。
一時間,氣氛就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秦遠抿了抿唇,拉着慕北的手輕輕搖晃了一下。
慕北眨眨眼,看着他擠眉弄眼,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輕輕一笑,清了一下嗓子,“外祖父,這是秦遠,我喜歡的人。”
然後轉向秦遠,“冬郎,這是我外祖父,你跟着我,一起喊外祖父就行了。”
話落,秦遠還沒開口,就看見前一刻還現在惆悵裏面出不來的老頭子一下子鮮活起來。
跳了八丈高。
手指頭顫巍巍的,一會兒指秦遠,一會兒又指慕北的。
“女孩子家家,女孩子家家……”
似乎後面的話有些難以言表,他不斷重複着前半句,目光里彷彿帶了火焰。
慕北唇角一勾,“外祖父——”
聲音低了幾個度,清冷里染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老南陽王長嘆一聲,恨鐵不成鋼的,“你啊,好歹矜持些!”
這還沒過門呢!就上趕着了,還喜歡的人。
女孩子的害羞都餵了狗。
最主要,還跟着叫什麼外祖父?!
他打哪兒來這麼大一便宜外孫子!
沒有,也不需要。
慕北笑笑,握着秦遠的手更緊了,手掌心的溫度不斷升高,甚至蔓延到身體的其他角落裏。
“我怕他跑了。”
她笑着說,表情坦誠,彷彿還真的就是這麼一回事兒。
秦遠也跟着笑了,從心底下升起來的最真實的,也是最愉悅的笑容。
這個小姑娘,他最喜歡的小姑娘,從來都是那麼的真實,甚至不屑於去掩飾,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
這麼好的她,又有誰會捨得去辜負呢?
順着他的意,秦遠揚起嘴角,眉梢帶笑,正聲喊了一句:“外祖父。”
老南陽王更跳腳了,耳根子有些紅。
黑暗的夜色里,誰都沒有發現。
只聽見他嚷嚷着:“什麼外祖父?誰是你的外祖父,我承認了嗎?你這小傢伙,毛都沒長出來,就學會蹬鼻子上臉了!”
“可別亂叫,那邊的秦家老小子的,還不快過來,管管你家亂喊人的兒子!”
秦林摸了摸鼻子。
他可沒有這個老頑童的好身手,靠着輕功,翻倆跟頭,一下子就竄了過來。
他得靠兩條腿兒!
這距離,瞧着不遠,實際上也不近,還是走了小半盞茶的功夫。
氣喘吁吁的。
從山下爬上來,本來體力就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而且,這中間還蹲在灌木叢里,一動也不敢動的,屏住呼吸,全副心神都警惕無比的注意着前方,體力消耗也挺大。
眼下又不是想要維持形象的那顆心還在那頑強的支撐着,他早就一屁股坐地上歇着了。
看看自家兒子,又看了看慕北。
雖然剛才他也聽了幾耳朵的內容,但自己也還是雲裏霧裏的,沒鬧清楚,這到底什麼情況。
秦遠勾起唇角,目光柔軟下來,深情款款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就盯着慕北。
而後緩緩的啟唇說道,“父親,給您介紹一下,這是我喜歡的姑娘,將來要娶回家做妻子的,她叫慕北。”
不是雲辰,也不是北辰慕。
就是安寧鎮那個在樹下一笑傾城的小姑娘。
會調戲他一個大紅臉。
也會在生死關頭從天而降,刀光劍影里談笑風生。
更是棋盤上那個進退有度,心思縝密,步步綢繆的對手。
他傾慕之,心悅之。
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渾身氣血勃發又無處宣洩,高興的像一個孩子。
秦林眼神微動,打量起來慕北,總覺得這姑娘有點眼熟啊!
但他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這姑娘。
而後目光一頓落到了老王爺捏在手上的那張面具上面。
“雲辰?”他皺了皺眉,有些驚訝,但也有些警惕。
雖然全天下人都不相信凌晨會叛國,但沒有確實的證據,而這一個本該死在三年前的人,卻又死而復生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不僅如此,她還變成了一個女孩子,和他兒子手拉着手,相視的目光里都是柔情似水。
這樣的目光,他何其的熟悉,想當年他和夫人年少時也是這般看着彼此的。
其中情深,何以丈量?
但是多年浸淫官場給他培養出來的敏感嗅覺,還是讓他升起了三分的警惕與防備。
他思索着慕北接近自己兒子可能有的動機、目的,也思索着這背後可能牽扯出來的各路陰謀詭計。
秦遠看着父親,這才驚覺秦林目光里所含着的沉沉心緒。
他擰着眉毛,“父親。”
加重語氣。
再次介紹了一遍,鄭重其事,“言箐是我心悅的姑娘,我這輩子唯一要娶的妻子。”
秦林的臉色卻始終沒有緩解,而是直視着慕北,目光里儘是冷漠的打量,像是審訊犯人一樣,用着冰冷的語氣,問道:
“你為什麼還活着?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雲月騎的前鋒軍為何會全軍覆沒?雷州十三縣又為何會陷落?”
“而你,你和北風之間到底是個什麼關聯?為何你沒死,卻又過了三年才重新出現?”
“這三年裏你發生了什麼?都做了什麼?如今現身又有什麼目的?”
“當年雲月騎大挫,被分散入了北疆各駐守軍隊中,但如今,你帶來的這些人又與他們有什麼關係?獵影衛的前身是否就是雲月騎?”
“你私自動用朝廷兵馬,此時陛下可知曉?北衛將軍可知曉?”
像是連珠炮一樣,一個問題比一個問題尖銳。
緊緊的盯着慕北,彷彿非要得到一個說法不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