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95年的鄉鎮生活

第1章 1995年的鄉鎮生活

“撲哧……”

衛生間牆上,橫出的一根水管突然噴噴兩聲,如同有人放屁一樣。

緊接着,一股泥腥味撲鼻而來。

“我日……”

罵罵咧咧的馬天佑躲去一邊,等水管里放過一陣,沒了泥腥味,才又站回原位沖涼。

他想起來了,剛才水管里流出來的,肯定是一股混着泥沙的水。

現在是1995年6月23日,剛過了晚上8點。

也是馬天佑重生在前世的蜀北賢柏縣白龍鎮政府大院后,經歷的第9個小時。

現在,馬天佑才22歲,中專畢業分配到白龍鎮政府剛滿2年。

他是鄉鎮幹部,公務員,白龍鎮財政所副所長兼預算外會計。

這裏是他剛搬進不久的新宿舍,一位招聘幹部退休后,騰出來的一室一廳。衛生間就設在陽台上,大概就2個平方左右。

這個年代的白龍鎮,哪怕再往後10年也沒能建起一座自來水廠,各單位和各家各戶,用的都是井水。

白龍鎮政府大院所謂的自來水,其實就是從院裏水井抽上樓頂儲水廂的井水。

遇上乾旱季節,井裏抽上來的水甚至還帶着泥漿。時間久了,儲水廂里自然會沉澱不少泥沙。

衝過涼,一身清爽的馬天佑回到卧室,坐在床頭,望着書桌上,一台燕舞牌組合式雙卡音響跟前,混着5塊10塊50塊堆起來的,厚厚的一疊鈔票。

“一百,二百,三百……”

“嘿嘿,應該贏了有1000塊多一點,不到1100,呃……”

馬天佑嘴角銜着煙,清點完這一疊鈔票,突然打了一個酒嗝。

今天上午11點過,馬天佑剛發現自己重生在財政所辦公室,所長黃富貴吩咐他,去街對面的鎮招待所訂一桌午飯。

說是縣局下來了一位副股長指導工作,中午書記和鎮長兩位大領導都會作陪。

馬天佑重生后的第一頓飯就上了酒桌,他年輕又能喝,自然是陪酒主力。

午飯過後,黃富貴安排在政府宿舍樓的家裏玩麻將牌,馬天佑又是陪客,因為書記王明遠和黨政辦主任徐從文從不摸牌。

於是,鎮長吳知秋,財政所一正一副兩位所長,陪着縣局這位姓劉的副股長玩蜀麻。

20元一炮的麻將牌,到下午6點半收工,4個多小時的牌局,馬天佑如同雀神附身,最後停戰時通殺三家,贏了1000塊出頭。

上輩子,他可從來沒有過今天這樣的好手氣。

現在的他,剛參加工作兩年,每月工資表上的數目,不過300塊出頭。

下午6點半,牌局暫歇,在場五六個人又坐上了酒桌。

王明遠和徐從文沒露面,據說下午一起去了縣裏。

馬天佑知道,到了晚上,下午的牌局多半還會繼續。

為了保住戰果,晚飯桌上他大發酒威,一人幹掉了大半瓶白酒,得有七八兩。

從餐館一出來,馬天佑便故作東倒西歪,最後是財政所出納員張小蘭扶着他回了宿舍。

沒了他馬天佑,黃富貴自會另找一個牌友來湊數。

其實,這個年紀的馬天佑真要醉酒,只怕得幹掉一斤半的白酒,還得是至少52度的。

現在,衝過涼,清點完下午麻將桌上的戰果,馬天佑又點了一根煙,摁下音響的播放鍵。

裏面傳來一曲悠長的二胡獨奏,正是他前世在這個年紀特別喜歡的一曲《二泉印月》。

此情此景,正可謂:一曲二泉月,天涯何處覓知音……

聽着音樂,吐着煙圈,盯着桌上那一疊鈔票,馬天佑開始認真思索,這重來一世的人生,到底該何去何從。

“想為官就別想發財,想發財就別去求官。”

突然想起這麼一句話,馬天佑有些不淡定了。

前世的人生軌跡,按文雅一點說法,他就是過得挺佛系,與世無爭,自得其樂。

按通俗一點說法,就是沒有野心,胸無大志,沒啥出息。

要不然的話,他馬天佑也不會在四十好幾快要奔五的年紀,一月到手的才不過3000多塊錢。

前世30來歲時,他一年都能掙十五六萬了,結果人到中年大滑坡,慘了。

前世的最後時刻,馬天佑還在禹南日報社上班,職位是要聞部編輯。

報社記者編輯,聽着像是一份有點面兒的工作。可是這收入水平放在2019年的禹南城,連街面上那些守間小賣部的大爺大媽都趕不上了。

還經常是凌晨兩三點鐘才能下班,遇上大事還得肝通宵。

那時候,馬天佑也曾後悔過,年輕時為何會傻乎乎的辭掉公務員,擠破頭去應聘什麼報社記者。

想起這些前塵往事,馬天佑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

就盯着桌上那疊鈔票開始發獃。

這一世,要實現所謂的財務自由,對自己應該不難吧。

既然都重生了,這一世衣食無憂才是最基本的劇情吧。

就衝著前世幹了20多年報業的經歷,對這個社會的未來走向,記憶中總會有個大致的脈落。

談不上手裏捏了一堆什麼王炸,不過,總會記得那麼幾隻大牛股,那麼一些牛批上天的企業和大佬,還有涌動不停的時代大潮。

所以,沒啥可擔心的,這都重生了,還不能穩住這一世么。

想到這裏,馬天佑又跟着音響里的旋律,愉快哼起了小曲。

只是沒想到,還沒等他嘴裏哼完一曲,書桌上那1000來塊錢,突然熠熠發光……

然後,竟然化成點點光粒,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獃獃望着這無比科幻的一幕,馬天佑雙目圓睜,嘴巴里都能放進去一個鵝蛋了。

他揉揉眼睛——

卧槽,沒了,真的沒了。

辛辛苦苦摸了一下午麻將牌贏來的錢,就這麼一眨眼功夫,全都沒了。

你大爺的,老子這不是在做夢吧。

突然,馬天佑眼前出現幾行紅色——

“賭博乃世間惡習,無數賭徒因之走向家破人亡。

光陰如梭催人老,宿主這般浪費年華是很可恥的。

本系統今日略施懲戒,望宿主引以為戒,下不為例。”

啥意思?

我重生還給配上系統了?

金手指開這麼大,要讓我統治世界嗎……

馬天佑突然想起,自己今天上午出現在財政所之前,記憶中的最後一刻,還在禹南日報要聞部上夜班,因為要等一篇重要稿件,熬到凌晨兩點過都還等着值班領導簽版。

那是2019年12月下旬的某個凌晨,馬天佑困得不行,等待簽版清樣時,趴在了辦公桌上打盹。

然後,他好像陷入了一個特別的夢境……

那個夢境中,四周漆黑空寂,無邊無際,時間似乎又永無盡頭。

這樣子不知過了多久,他就感覺到自己一直在飄,一直在飄,毫無方向感。

除了意識中漫無邊際的黑暗,他看不到,聽不見,也摸不着。

生不生死不死的感覺,曾經讓馬天佑極度絕望。

後來,馬天佑神智又快要陷入昏聵時,突然發現,遙遠的黑暗深處,居然冒出一團光亮……

一個念頭之後,他發現自己竟然直接出現在這團光亮之中。

這團光亮,居然是一座會飛的宮殿。一座玉白色的,只有一層建築的宮殿。

整座宮殿的造型結構,有點像馬天佑曾在京都遊覽過的,去掉了兩層樓之後的那座天壇。

整座宮殿光輝燦燦,它似乎很大,又似乎很小。

面對它,馬天佑有一種很怪異的視覺和空間感,難以描述。

這座宮殿讓他有些心懼,又莫明其妙的有些誘惑,似乎他本能的很想進去。

當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時,宮殿門突然洞開,馬天佑一下子就被吸入神秘宮殿。

一入宮殿,恍如置身白晝。宮殿內部很空曠,除了8根玉白大柱,空無一物。

在馬天佑進入后,大殿中央突然無中生有,冒出來一個七彩漩渦。

漸漸的,那七彩漩渦停下來了,漸漸凝實,變成了一個光球。

七彩顏色在光球上漸漸淡去,化為黑白二色。黑白之間形成一條曲線,猶如分界線。

只是,這條分界線如同一條游魚,不停在遊動。隨着它的遊動,光球上的黑白區域也在不斷變化。

這光球有乒乓球大小,它慢慢升騰而起,最後懸浮在馬天佑面前。

馬天佑給嚇得一動不敢動。

“呔……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不知過了多久,見光球一直浮在那兒不動,馬天佑試着吐幾句真經給自己壯個膽。

那光球並無任何反應,彷彿一個死物。

可它上面的黑白顏色,一直都隨着那根分界線的遊動在變化。

馬天佑膽子漸漸大了,探根手指過去碰了碰,感覺這光球像是水做的一樣。

他打開手掌,手心托住光球。剎那之間,光球便在他掌心化成一灘,又很快出現在手腕上。

變成了像是……一塊表?

啥玩意兒啊這是……

……

現在,這個夢境如同放電影似的,又在馬天佑腦海里快速過了一遍,記憶中如此清晰,就跟他再次親眼目睹一樣。

馬天佑完全不能淡定了,擰開桌上的枱燈,仔細盯着左手腕。

還真是——

左手腕上,大半個乒乓球大小的一個肉色圈圈,若隱若現,就跟胎記一樣,不仔細看都很難發現。

“那個……系統老爺,出來走一圈看看啊。”

果然,左手腕那個小圈圈有動靜了,正如馬天佑在夢境中見過的那樣,它變成了黑白二色,像是不斷遊動變幻的兩條魚,讓馬天佑瞬間想起了陰陽魚。

接着,馬天佑眼前果真出現了一個系統界面似的畫面。

其實就是幾行字——

姓名:馬天佑

等級:lv0

財:……

侶:……

法:……

地:……

除了這些字,其他的都模糊不清。

馬天佑瞬間就高興壞了。

老天爺真是有眼了,這是要帶咱修仙帶咱飛的節奏啊。

“系統老爺,何必遮遮掩掩,給解釋一下唄。”

馬天佑眼前又變成一行字——

“系統尚未正式載入,宿主是否接受……”

“哦,那就先不着急了,再聊聊嘛。”

馬天佑點了一根煙,突然想起了那1000多塊錢突然化成光粒的場景。

“系統老爺,剛才幹嘛要搶我錢哪?”

“賭博乃世間惡習,宿主三觀不正……”

“等等,我都還沒正式選擇接受你,你為何能干涉到我的現實生活?”

“本系統已與宿主產生一定聯繫,自有干涉現實之能。”

“好吧,算你厲害。要是我再接着去打牌贏錢呢?”

“宿主若是再賭,所贏錢財將被沒收,同時扣罰宿主等額財富。此後但有再犯,便扣罰本金的二倍、三倍……以此類推。”

“那我要是輸了呢?”

“請參照賭博贏錢的財富扣罰之法。宿主當知賭博於自身無益,對社會有害……”

“停停停,你說的好有道理。系統老爺,既然你找上我了,總得讓我知道你能幹些什麼,又對我有些啥好處吧。”

“本系統自有諸般妙用,只待宿主正式載入后自行發掘。”

“這都什麼廢話啊,就是不願告訴我是吧。”

“抱歉,宿主目前尚未滿足相關條件。”

“我能拒絕載入么?”

“可暫不載入。”

“那就是無法拒絕嘍,咱換個說法吧,作為系統,你也該有個基本功能吧,能給個簡介么?”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宿主可好好參悟此語。”

系統界面突然消失了,馬天佑再呼喚出來時,它又恢復了原來默認的首頁狀態。

馬天佑再試着溝通交流,人家不搭理他了。

就這?

嗬,還挺傲氣的,就不信你還能另找一個宿主。

什麼世事洞明,什麼人情練達,這都什麼玩意兒?

還有那“財侶法地”的,又是個什麼鬼?

馬天佑感覺自己像是撿了一個山寨版的沙雕系統,對自己不大友好,還是個連智能語音都不具備的垃圾系統。

馬天佑決定,像後世看過的那些網文一樣,系統載入的事盡量先拖着,看看它又會搞出些什麼花樣來。

應該不會讓自己人間蒸發的,系統出現,主角登場嘛。

如同才打開一部劇本一樣,哪有一上來就幹掉主角的道理。

不過這沙雕系統也有點道理,就像今天這樣喝酒打牌什麼的,確實有點浪費光陰了。

馬天佑真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真的好燒腦啊,夠這大叔燒幾天了吧。

財侶法地,嘿嘿,多誘人啊,就不信你不上這個套。

咱們早日一起上路吧,浪費青春年華真的可恥,時不我待啊,大叔……”

馬天佑萬萬想不到,此時,藏在自己意識深處的一個陌生靈魂,正如此傲嬌感嘆,人生覺悟也像是比他高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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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願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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