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別看了,矜持點
他未答,程靜書開了口,輕笑道:“柳小姐,我倒是覺得柳少爺骨子裏流的就是柳家的血。我雖不知釀酒世家的人該當如何,卻很清楚若是讓我在柳小姐釀的酒和柳少爺釀的酒中選一壇,我肯定選柳少爺。
因為...俗話說相由心生,釀酒之人大概也會影響所釀之酒,柳小姐的酒太毒辣,這新柳鎮怕是無人敢喝!反倒是柳少爺,清風霽月,不染俗塵,這樣的人才能釀得出頂級佳釀!”
柳俊生心神俱顫,抬起頭遠遠地看了眼那蒙面少女。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為他說話。
不論出生,不論嫡庶,只論他。
他沒出息地濕了眼眶。
柳初妍被她一長串不帶停頓的話擊得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她惡狠狠地盯着程靜書,磕磕巴巴也只說出了句:“你這個為了錢財委身給老頭子的賤蹄子……”
程靜書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噓,我哥哥來了,你、完、蛋、了!!!”
她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風颳起。
地上的落葉打着旋兒飄舞起來。
塵土、落葉,無不迷茫着人的眼。
等到一切歸於平靜,眾人才發現院子裏多了一個人。
那人長身玉立,頎長妖孽。
披風連帽遮掩着一頭銀髮,笑起來時唇角上揚,眼尾飛舞,無端端就像是勾人攝魄的妖精。
這妖精筆筆直直地朝着程靜書走去。
柳俊生心中大駭,急着喊了聲:“姑娘小心!”
妖精瞥了柳俊生一眼。
柳俊生下意識地噤聲。
妖精繼續朝前走。
柳初妍和程靜書站在同一個方向。
柳初妍以為妖精是被她吸引了。
她面露嬌羞,只覺得這人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第一人。
她從未見過如此品相的男子。
他越走越近,她心如擂鼓。
她覺得這就是她柳初妍等了十五年的男子。
她激動地上前一步,唇瓣微啟,剛想柔情萬種喚一聲“公子”就看到這公子越過她走到了那個、為了錢財、委身給、老頭子的、賤、蹄、子!
她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
她想,這妖孽男子定是要為她討回公道。
她是柳家大小姐,下一任柳家家主。
所有人都應該如此,都應該站在她這一邊。
她忍不住心中的喜悅。
然而……
下一瞬,整個院子便都能聞得這妖孽男子用顛倒眾生的嗓音喚了聲:“小鬼,這才多久沒見,怎麼又被人欺負了?”
程靜書也很愣,表情有些傻傻地,問:“你不是走了嗎?”
段秋月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勾唇道:“你這個樣子怎麼能讓哥哥安心呢?可見哥哥是半刻都不該離開你。”
程靜書:......
偏偏此時,程川昱也帶着府兵來了。
她和自家大哥撞了個正着。
程川昱對此這場景有些不解。
無論如何,保護自家小妹總是沒錯的。
他將程靜書扯到自己身後,問她:“怎麼回事?那男子是誰?”
程靜書隨便扯了個理由,道:“剛認識,不熟。”
“小鬼,你這麼說,哥哥就有些傷心了。今晨不是還和哥哥難捨難分,抱了許久才分開嗎?”
程靜書:......
她深吸了一口氣,側目看向段秋月。
她懊惱道:“這是我大哥哥。你、不要、在我大哥哥面前、胡、說、八、道!”
“你怎麼這麼多哥哥?”
“我...”
“噢!我理解了。你哥哥很多,但...哥哥只有你這麼一個妹妹。聽起來,哥哥真的好可憐。”
程靜書卒。
她、為、什、么、會、惹、上、這、個、白、發、妖、孽!
那一夜,她就不該救他!
她放棄和段秋月交談,轉而和程川昱解釋。
她說:“大哥哥,你要相信我。事情絕非像段公子所說的那樣。我和他就是萍水相逢。段公子看不慣柳小姐的作為,故而拔刀相助,僅此而已。”
程川昱“嗯”了一聲。
比起這個油嘴滑舌的段公子,他更願意相信自家小妹。
段秋月哀傷地望着程靜書。
他的眸色並不深,仔細看是淡淡的琥珀色。
這樣耷拉着的時候,平添一絲可憐。
柳初妍瞅准這個時機上前搭訕。
她道:“公子,您別與程小姐一般計較。為程小姐這種行為不檢點的女子傷心難過不值當。”
程靜書這次沒有急着反擊。
她甚至對憤慨的程川昱使了個眼色。
有段秋月在,根本不需要她出馬。
她好整以暇地看戲。
果然,段秋月聞言,“噢”了一聲,嗓音故意拖得綿長。
柳初妍瞬間紅了臉。
段秋月問:“程小姐如何行為不檢點了?”
“她昨夜還和一個白髮老翁糾纏不清。”柳初妍挑釁地看着程靜書。
程靜書嘆氣。
自作孽,不可活。
她都沒去告狀,這姑娘就不打自招了。
段秋月輕笑,摩挲着腰間那塊色澤上乘的紅玉,又問:“白髮老翁?”
“對,一個又老又丑的老頭子,仗着有個三腳貓的功夫就想欺負我!嗚嗚嗚,公子,昨夜那老頭可把我嚇壞了。”
段秋月的手上台,捏住帽沿。
程靜書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她再次為不知天高地厚的柳初妍默哀。
嚓——
布帛摩挲髮絲的輕響后,段秋月那頭如雪銀絲便如月光般傾斜而下。
他逼近了一步,冷聲道:“柳小姐,在本門主面前,你敢自稱‘我’?誰給你的膽子?嗯?”
柳初妍嚇得頻頻後退,腳底打滑竟直接跌落在地。
頭頂髮釵摔得叮叮噹噹。
她不可置信地指着段秋月的發,問:“怎麼會?你的頭髮怎麼會是...白的?”
段秋月俯身,捏住她的下巴,並未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問:“昨夜本門主是不是警告過你,當著我的面,欺負我的人是找死?”
“你是昨夜那個白髮老翁?”柳初妍哆哆嗦嗦。
“認出來了?”
“不可能!你怎麼會是那個白髮老翁?昨夜那個人長得又老又丑,聲音也沒有這麼好聽。”
有些人便是如此。
會黑化自己討厭的,美化自己喜愛的。
柳初妍昨夜被段秋月嚇得六神無主,根本沒有抬頭仔細看過他的容貌。
她唯一記得的便是那人的一頭白髮。
她下意識地覺得那種幫着程靜書欺負她的人定是窮凶極惡之輩。
所以,段秋月便成了她口中又丑又老的白髮老翁。
段秋月一掌將柳初妍拍飛。
他站直了,長身孑立,道:“柳小姐,你父親柳年見到本門主都要低頭哈腰,更遑論你?柳老爺病倒前正託人求我,希望我助力柳家打開漠北市場,讓柳家酒廠的酒遠銷漠北。
本門主本欲答應,但現在嘛...就衝著他柳年教養出你這麼個不知所謂的女兒,本門主便只能拒絕了。真是可惜啊!聽聞柳老爺剛剛蘇醒,你說...他若是得知這個消息,會不會立馬氣得閉上眼?”
“不...不會的...爹爹的確想打開漠北市場,但他一直請託的人是血骨門門主,怎會是你?”
“啊——”段秋月勾了勾鬢邊碎發,笑着說:“忘了自我介紹!我,你口中的白髮老翁,就是血骨門少門主。”
靜靜看戲的程靜書心裏一顫。
她果真沒有猜錯。
此人竟然真的是血骨門的人。
只是...少門主?
也就是說,段秋月如今還未當上血骨門門主。
程靜書竊喜。
重生歸來后的各種因緣際遇,她都很滿意。
與人相交貴在真誠,但時機也尤為重要。
她在段秋月成為武林至尊之前就已經與他相識,這樣的交情定是比他已站在巔峰時才相交要來得深厚許多。
她忍不住打量着段秋月。
程川昱本來還被血骨門少門主的消息震得有些煩亂,餘光忽地就瞥見自家小妹的眼神。
順着那眸光看去,便看到了段秋月。
最可怕的是...
自家小姐唇角勾起!
這活生生就是少女懷春的模樣!
太尉家的掌上明珠,怎麼可能嫁給江湖組織的頭目?
程川昱伸手,張開手掌,擋住程靜書的目光,低聲提醒道:“別看了!矜持點!”
程靜書:......
她是不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
這邊,柳初妍還在垂死掙扎。
她硬着頭皮說:“少門主便不是門主了,你能做得了主嗎?爹爹素來和門主相交甚篤,少門主還是不要將話說得太滿了。”
段秋月並不生氣,他解下腰間紅玉。
“天啊!那玉色似血,光下竟似有血液流動,真是美輪美奐啊!”
“那不會是傳說中的血骨神玉吧?”
“血骨神玉是血骨門至寶!聽聞門主所佩戴的那塊鎮門血玉更是極品中的極品,該不會...就是這一塊吧!?”
議論紛紛。
段秋月勾唇,“沒錯,這塊便是鎮門血玉。不久前,老門主傳給了我。”
柳初妍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妍妹!”
柳俊生急匆匆上前抱起她。
段秋月冷哼:“本門主讓她走了?”
這話他是對着柳俊生說的。
柳俊生唇瓣發白,道:“請段門主饒妍妹一命。沒有教養好妍妹是我這個做兄長的過錯,我願一力承擔。”
“呵——”,段秋月咋舌,“你還是個男人嗎?你口中的妍妹根本沒拿你當個人看過,你居然還為了他求本門主?”
柳俊生喉嚨滾動,道:“她素來看不起我,但一碼歸一碼,沒有哪個做兄長的能眼睜睜看着胞妹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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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今日看到了2019的初雪,驚鴻一瞥,超美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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