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結局篇七
華聽兮與兔兔一前一後閃離此處庭院,無人察覺。
一人一獸追隨冥冥中的指引,來到方宅最西面的一處紫竹林。
驀地,眼前離奇改換了畫面,紫竹林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索橋,延伸至看不到盡頭的遠方,橋下是未知的深淵,兩旁翻湧着朵朵雲霧,茫茫一片,不知來處的寒風,狂舞凜冽。
華聽兮感到卻誅劍的召喚愈發強烈了,兔兔也更加確信玉雪山就在前方,撒開腿便蹦到橋上,眨眼間,迅疾的身影便消失在雲霧中。
華聽兮一腳踏上橋頭,一步步向前,不曾回頭。
而就在他們進入后,索橋、雲霧、深淵……都如沙礫被風吹散般,憑空不見。
重新出現的,又是那片紫竹林,一切彷彿都沒發生。
……
另一邊,鍥而不捨的花無怨,在鴻圖的掩護下,終於闖入了華聽兮曾睡過的房中。
花無怨發現空無一人,心中失望,正要到別處找,然秋滄景留下的暗衛已追隨而至。
為首之人本欲將花無怨驅趕出去,卻不想發現床上並無華聽兮的身影,他預感不妙,果斷無視花無怨,指揮道,“找人。”
所有暗衛霎時有序分開,在附近搜查。
花無怨與鴻圖被留下了,突兀地站在原地。
鴻圖道,“陛下,長公主……可是跑了?”
花無怨低着頭,心中紛亂,更多的是難言的恐懼……她是不是不想見他,刻意躲着他?
……
方宅內微起波瀾,而方宅外,整座懷清城,已經變了天。
固安大營。
帳內,鎮守懷清城的宋將軍正跪地聽旨。
來傳聖諭的人,乃是秋寧皇身邊的張公公,隨他一同來的人還有莫江水,無非就是宣讀對秋滄景的誅殺令,“……欽此。”
宋將軍恭敬地跪在原地,不知是否因太過震驚,愣是許久沒有接旨。
帳中還有幾位副將,竟都似乎沒覺得宋將軍此舉有什麼不妥,安靜地彷彿不存在。
氣氛詭異。
就在張公公冷下臉色想要張口的時候,宋將軍終於道,“末將接旨。”
秋滄午坐在一旁,臉色蒼白虛弱,不久前他被秋滄景重傷,原本不該這麼快下地,但他報仇心切,不惜用了虎狼之葯,也要強撐着起來弄死秋滄景!何況又是誅殺令這樣的好機會!
他催促道,“宋贏,即刻封鎖各大城門,領兵出發,踏平方宅,誅殺秋滄景!”
宋將軍垂着眼睛,“是。”
秋滄午在侍從的攙扶下起身。
宋贏道,“殿下貴體有恙,當以自身安危為重,還是不要同往了。”
“本皇子是誅殺使!豈有不到場的道理?”
秋滄午強勢離開營帳,莫江水起身隨同,“我會照顧五殿下。”
宋贏看向帳中旁觀至今的沈崢,“首輔大人,末將先行一步。”
沈崢紅衣端坐,身上穿着最熱烈的顏色,卻是凌霜青竹之姿。
他目光幽沉,“宋將軍這便走了?明國公可一直在惦念你。”
懷清城守將宋贏是明國公的人,這在秋寧國權貴圈並非秘密。
而方才宋贏接旨前的異樣,令他有些在意。
宋贏面龐黝黑,但五官俊秀,七分草莽之氣,三分書生之意。
他聽得出沈崢的試探,不卑不亢道,“末將當不得明國公惦念二字!何況國公大人正在為喪女之事傷神,末將能做的就是不去打擾……首輔大人,告辭。”
先前華聽兮將秋滄景帶走後,在場的藍楓、藍之靈與婉娘便趁機溜走。
藍楓自知已經暴露,無法再用蘇雙菡的身份隱藏,當然不會再回到明國公身邊,而是馬不停蹄逃往城外!
明國公得知蘇雙菡早已被藍楓奪舍回不來了,一面派了人抓藍楓,一面……只想靜一靜。
這也是為什麼他沒有出現在營帳中。
沈崢看着宋贏離去的背影,並不放心,亦跟了上去。
他不放心宋贏的忠誠,更不放心……華聽兮的安危。
……
大軍包圍方宅。
弓兵上前,一輪箭雨轟炸。
方宅院牆之上,出現一片黑衣人持劍反擊抵抗。
秋滄午、莫江水、張公公、宋贏、沈崢,高坐於馬上。
不過片刻,府門打開,秋滄景走了出來,一襲白衣,氣勢逼人,高貴難言。
他一出現,萬千精兵強將已不夠威武殺伐,地面血染的色彩已不夠刺激人心,灰白壓抑的天空已不夠冰寒,彷彿所有的一切都沒了存在感。
秋滄景瞬間就成為了此處的中心,耀眼、強大、屹立不倒。
秋滄午嫉妒地眼紅,身上的傷口更是痛地鑽心。
他臉色猙獰,轉頭看向宋贏。
宋贏如他所願,打馬上前,氣勢洶洶逼進秋滄景,在他一丈遠外翻身下馬,然後單膝跪地,雙手將寶刀呈上,一聲嘶吼響徹整座懷清城——
“宋贏參加殿下!願殿下洪福齊天,澤被蒼生!”
幾位副將追隨宋贏,跪地,“願殿下洪福齊天,澤被蒼生!”
萬千將士齊聲,“願殿下洪福齊天,澤被蒼生!”
震顫天地的喊聲,久久不絕。
秋滄午噴出口口鮮血,壓根停不住,氣到暈厥。
張公公已然綠了臉色,滿是皺紋的臉活像裂開的苦瓜。
莫江水獃滯如雞,平生從未像此刻這般震驚過,臉上醜陋的疤痕都多了幾分可愛。
沈崢攥緊韁繩,直直看着秋滄景,臉上擺不出情緒,“殿下這是要……反?”
眼下追究宋贏的倒戈已沒有意義,如今可以確定的一點是,秋滄景有兵、有人、有財、有懷清城,只要他想,可自立為王!秋寧國就會被割裂!
沈崢此時此刻反而更冷靜了,他怎麼忘了,在未發生屠城悲劇之前,秋滄景穩居太子之位十幾年,德才兼備,文武雙全,克己守禮,恩威並施,是秋寧皇想挑錯都挑不出來的繼承人。
他在所有人心中,完美無缺,就像普照天下毫無雜質的聖光,也是黎民百姓相信的守護神。
唯一的污點就是三年前屠戮懷清城,致使萬民血流成河。
但這不完全是他的錯。
更不能就此抹掉秋寧國民心中的擁戴!
“反?”
秋滄景低喃一聲,不置可否,斜飛的鳳眸里一片幽暗冰河,他未理沈崢,轉身進入方宅,“一刻鐘內,滾!”
府門關上,明明是不甚堅硬的木門,卻因為裏面的人,硬覺得猶如銅牆鐵壁!
宋贏手中寶刀未出,秋滄景說一刻鐘那就一刻鐘,“幾位,請吧,再不走,恐怕就永遠離不開懷清城!”
……
華至雲此刻完全論為秋滄景的迷弟!太威風了!
想想之前他還認為秋滄景是喪家之犬,現在他只想扇自己兩耳刮子!叫你有眼不識泰山!
華至雲跟在秋滄景身後,一臉崇拜。
不遠處,一人影如風出現,稟報道,“主子,藍楓三人抓到,照魂琴也已找到。”
“嗯。”
藍楓、藍之靈與婉娘想跑,秋滄景可不會讓他們如意,夏尊算計他的一筆筆賬,他都要千倍討回來!
既然照魂琴才能真正殺死他,秋滄景自是要將藍之靈與照魂琴掌控在手中。
須臾間,又是一道人影出現,跪地不起,當即就道,“殿下,華大小姐不見了。”
秋滄景眼睫一顫,目光霎時破碎,手指僵硬地好似不是自己的,“你說什麼?”
……
書房內,所有與華聽兮相關的人都在。
秋滄景坐在檀木椅上,半晌沒有動,連目光都不曾變過,周身散發的低氣壓令人窒息。
憑秋滄景的精銳暗衛,以及華聽兮的身手,不可能毫無打鬥痕迹地被人擄走了,只有一個合理的解釋,那便是她自己想離開方宅!
原本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秋滄景再想將華聽兮綁在身邊,也不會剝奪她自由進出的權利,但問題在於她走得無聲無息。
這難免不讓人多想。
華至雲扛不住這等壓力,整個人縮在一旁,忍了許久終是忍不住,站出來緩和氣氛,傻笑幾聲,“哈哈……哈哈……你們不要想太多!我阿姐肯定沒事,說不定她有什麼急事先去辦了,再等一會兒就回來了!咱們……還是該幹啥幹啥吧。”
華至雲噼里啪啦一頓亂說,沒有換來任何一個人的眼神,這讓他十分尷尬。
容泉做為華聽兮身邊的第一親信,對於她的失蹤並不是很着急,緩緩開口,“她只是不見了一小會兒而已,再等等。”
說罷,他小心地看了眼一個比一個臉黑的花無怨與秋滄景,“實在不必……杞人憂天。”
……
一天一夜過去,華聽兮仍然沒有出現,就連容泉都有些慌了。
夜色無聲,秋風寒冷,呼嘯的高空中偶然飄過幾片泛黃的枯葉。
秋滄景站在假山高處,依然是那身白衣,巋然不動,氣沉如海,如果不是墨發與衣袂被吹起飛舞,還會以為他是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塑人。
花無怨披着厚斗篷,出現在他身後,冷不丁開口,“華聽兮真的走了,因為她想離開你。”
秋滄景回頭,眯起雙眼,殘忍陰戾,“嘴不想要,本殿可以幫你砍了。”
花無怨冷冷一笑,“孤且問你,四年前十月的最後一日,你是否去了藍麒國東葉山谷……的神女殿。”
藍麒國東葉山谷,曾是神女殿出現的地方。
秋滄景眼神銳利如刀,審視花無怨。
“看來孤說得沒錯。”
花無怨繼續道,“孤的阿姐,也在那一日誤入神女殿中……與你不同的是,她死在了那裏,而你卻活着出來!”
“想知道我阿姐是誰嗎?又想知道是誰殺了她嗎?”
花無怨滿眼怨恨,兇惡如狼,走近秋滄景一步,“又想知道她死後,因為神女殿的力量,重生在誰身上嗎?”
花無怨意有所指的句句逼問,聰明如秋滄景,又豈會聽不明白!
他冰雪般的面龐,白如紙,就連紅艷如花的唇色,都似枯萎三分。
“秋滄景,你說她憑什麼會和害她性命的仇人,毫、無、芥、蒂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