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凜冬（16）
吳一涵仍被關在總署里。
雖然在鄭成龍一家三口被燒死的時候，他具備不在場證明——那間餐館的老闆和服務員可以為他作證——但是在王慶年案件發生的時候，吳一涵無法提供不在場證明。
他說那天晚上他獨自一個人在家，沒有人可以為他作證。
所以‘禿然’決定繼續對他展開聞訊。
吳一涵其實可以自行離開總署的，如果她想的話，他找來一名律師，然後他就可以在律師的陪同下離開。
甚至他可以自己一個人離開。
他也被告知了自己擁有的權益，只不過吳一涵似乎很享受在總署的狀態，他悠閑的面對着陌生的人和事物，看上去不緊不慢的，反而像是來視察工作的領導，而不是來接受詢問的。
張芷晴是在發現夏啟勇屍體的第二天，才聽聞了這一消息。她對此有些氣憤，因為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不過她很快就調整了心態，開始思索起案子來。
“調查工作再一次陷入僵局了。”王建仁的神情看上去並不低落，“夏啟勇的慘死說明他可能和兇手之間存在某種過節，極其深刻的仇恨。
“但是警方已經對夏啟勇的人際關係進行了徹底的梳理，沒有發現他和什麼人發生過不可調和的仇恨。這個男人是個不起眼的人，幾乎沒什麼朋友，更沒有異性緣，他的生活圈子很小。”
“嗯...看來這份仇恨不好查出來啊。”葉楓說，“也可能是陳年舊賬，或是夏啟勇從來滅有告訴過別人的秘密。這種事情通常連家人都不知情。”
“夏啟勇的老母親反正是一問三不知，那個小老太太已經徹底崩潰了。”王建仁說，“干出這種事情的人就是一頭畜生！！”他用力砸了下桌面。
“嗯...”
張芷晴不說話，低着頭出神的思索着什麼。
“芷晴，你想到什麼了？”
“你們說，我們是不是忽略了一個人的存在？”她抬起頭看向葉楓，“其實這個人才是這一系列事件的起源，只不過因為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慘案，才讓我們把她忽視了。”
葉楓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張芷晴口中的這個人是誰。“鄭翠芬那個瘋婆子？”他問，“你一說還真是...”
“對吧。”張芷晴說，“我們至今還不清楚鄭翠芬是如何知曉龍潭村池塘下有一具女屍的。這件事絕對不簡單。她的說法是什麼來着？做夢夢到呢？怎麼可能。”
“嗯...你說的沒錯。”葉楓從椅子上站起身，拿起外衣向門口走去，“上官，別裝睡了，跟上。開你的車去。”
“為什麼？”一直趴在辦公桌上的上官明不情願的坐起來，瞪着葉楓，“你和芷晴去見那個瘋女人就好了。”
“你看她的臉色適合外出嗎？”葉楓眉毛一抬，“趕緊的，別廢話，小心我抽你丫的。”
“......知道了。”
坐着上官明的車，葉楓翻看着鄭翠芬的檔案文件。這個女人有着傳奇的過往，結過好幾次婚，生了好些個孩子，住在破敗不堪的土坯房中，身上卻全都是貨真價實的奢侈品，這個女人是矛盾的集合，她看似愚笨的外表下，其實隱藏着一顆聰穎的頭腦。
細細回想起來，每次見到這個女人，葉楓都會感到一次深深的震撼，震撼於造物主的神奇想像力。
或是滿滿的惡意。
車停在鄭翠芬那棟房子的破柵欄門前的時候，像是在等候葉楓和上官明的來訪，鄭翠芬就坐在院子的一把搖椅上，悠閑的曬着冬日的陽光。
從車下來后，上官明的臉色明顯變得慘白，他依靠着車門，把頭扭向一旁，不去看正在向他拋媚眼的鄭翠芬。
葉楓走到柵欄門前，對鄭翠芬說道：“神婆，心情不錯啊，出來曬暖啊。”
“有貴客遠道而來，心情當然不錯了。”鄭翠芬說，“話說你能換那個英俊的小夥子來跟我說話嗎？”
“他嗎？”葉楓回頭看了上官明一眼，“他不舒服，你知道的，噁心，想吐，可能是懷了吧。”
“哈哈哈。”鄭翠芬乾笑了幾聲，“你可真幽默，警官。”
“我可沒時間幽默啥的。”葉楓晃了晃有些僵脖頸，發出咔吧咔吧的聲響，“還是那個問題，神婆，你是如何發現龍潭村池塘下有具女屍的？”
“我上次已經告訴你了。”
“是，做夢夢到的，有女鬼向你求助。”葉楓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這裏就只有我們兩個人，那位英俊的小帥哥沒在聽我們講話，您就說實話吧，神婆，這消息你是從哪兒聽到的，還是說，就是你把那具女屍丟進池塘里的？”
“說話可是要講證據的，你這種行為是血口噴人，是誹謗。”鄭翠芬微笑着說道，“碰巧我的律師還不錯，你想和他談談嗎？”
“不，當然不，我相信你的律師一定是一位訴棍，畢竟你花得起錢。”葉楓舉手做投降狀，“但是神婆，你應該有關注事態的進展吧，最近一段時間，已經死了太多的人了，就在昨天，又有一名受害人被發現慘死在自己的家中。
“好巧不巧的，我正好是發現屍體的人。這人老家是龍潭村的，被人切成了十幾塊，都能當積木拼了。警方有理由懷疑他和之前的歐陽美娜、王慶年和被燒死的鄭成龍一家三口是同一人所殺。”
鄭翠芬收斂起笑容，認真的注視着葉楓。
“聽到這些我感到很抱歉，但是我沒什麼能夠幫助你們的——”
“不，”葉楓打斷了她，“神婆，您能幫助我們，只要您說出您為什麼會知曉歐陽美娜的屍體下落的原因，就可以幫到我們。您肯定是接受到了某人的消息或是提醒。”
鄭翠芬玩味的看着葉楓：“你是這樣想的？”
葉楓點點頭：“沒錯，這種事情不可能無中生有。做夢夢到的？您還是用這種理由去欺騙那些沒讀過多少書的大媽大嬸去吧。”
“哈哈哈，小夥子，你似乎對大媽大嬸懷着深深的偏見啊。”鄭翠芬走到柵欄門前，伸手拍了拍葉楓的手臂，她戴着的那顆大鴿子蛋在陽關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心態放平和點。”
葉楓後退了一步：“神婆，我再問您最後一遍，如果您還不說出實情的話，我就只能將您帶回總署了。這樣您的律師也能有出場的機會。”
“小夥子，來真的？”
葉楓點點頭：“誰也說不清兇手還會不會殺人。”
“不會了。”鄭翠芬搖搖頭，“至少他們不會再殺人了。”
“他們？”葉楓瞪着她，“你是說兇手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犯罪團伙在作案？”
“我也不知道，我瞎說的。”鄭翠芬聳聳肩，“你不是一直認為我是個滿嘴胡言亂語的瘋婆子嗎？你想的沒錯，我就是。”
“鄭翠芬，你最好把話說清楚，否則我——”
“逮捕我？”鄭翠芬笑了，“無所謂，反正我今天也沒安排，能和你們兩位帥哥一起去兜風我很樂意。在我的律師到場之前，我一個字都不會說的，在他到場后，我就更不會說了，他來說，畢竟我付他錢了。”
“......”
葉楓氣的直瞪眼。
“行了，看在你鍥而不捨的份上，我就幫你們一下。”鄭翠芬正色道，“去查查那個被你們抓起來的吳一涵——”
“你怎麼知道吳一涵的存在？”葉楓大驚失色。即使在總署內部，也只有與案件調查相關的人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外界更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的過往經歷，你們會發現驚喜的。至於我為什麼會知道，嘿嘿，”鄭翠芬神秘的笑了笑，“因為我是鄭神婆啊，好了，我要回去睡養顏覺了，你們兩位小帥哥可以離開了。還是說，你們想和我一起——”
“告辭。”
葉楓逃一般的跑回車裏，上官明立刻鑽進車廂，開車逃跑了。
返程的途中，葉楓給張芷晴打去了電話，把鄭翠芬的話轉告給了她。
“你為什麼不把她帶回來？”
面對張芷晴的質問，葉楓的語氣頗為無奈：“帶回來也沒有用，她要是打死不開口的話，我們也不能對她進行任何強制行為，那個瘋婆子不是能被嚇唬住的人。”
“行吧，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查查吳一涵這個人的過往經歷，反正這件事情我也打算做，那就這樣吧，你們注意安全，別開的太快。”
“行，知道了。”
放下手機，葉楓轉頭看向車窗外的景色，道路兩旁是一片蕭瑟的景象，已經收割的光禿禿的農田中被白雪覆蓋著，有些土地就像是一塊塊癬一般，顯得格外扎眼。
這個鄭神婆...似乎有點東西。她能知道吳一涵這個人，難不成她在總署有眼線？葉楓搖了搖頭。不可能，這又不是警匪片，沒這麼多的破事。
而且，為什麼她讓我感到如此心悸...是因為眼睛嗎？沒錯，就是眼睛。她的眼睛看上去深不可測，就像是深邃的無底空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