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錢力的異樣
寧承燁的聲音不大,可以說在整個公堂之上所有開過口說過話的人裏面,他的聲音算是最小最平靜無奇的一個了,但是那眸子裏的冷意,那一身凜然的寒氣就是有種一站出來就把全場都震住的氣勢。錢力被寧承燁看得心下一片心虛不已又是怕又是怒,怕的是寧承燁這莫名的氣勢,怒的是寧承燁的相幫。
其實不僅是錢力就是在場看熱鬧的其他百姓也都跟着被他的氣勢所震,但是作為旁觀者他們總是會發現一些其他當事者發現不了的東西。
比如經寧承燁這一番話語他們不難發現寧承燁是一個很正常而且還很有修養的男子,這樣一個男子肯娶安茯苓足見安茯苓的名聲也不見得多狼狽的。
且寧承燁說得對,安茯苓如今已是他寧家的人了,不管那些事的真假如何,只要他寧承燁相信安茯苓外人也沒有資格對安茯苓的為人口頭論足。
多麼霸氣又有道理的說辭,真真是叫人無言以駁。
縣令有一瞬的恍神,莫名間竟叫一個村夫把全場的氣勢給震了去,他看向寧承燁有一瞬的不爽。
但下一刻他又慶幸,還好這傢伙出面把這錢力給壓制了去,不然他還真不好收場,畢竟涉及女子名聲的話案子總得要慎重起判的。
在這個時代女子的名聲跟女子的性命是同等重要的,甚至有時還會危及整家族,在村野或許還不見得有多顯見,可在那些有權有勢的大家庭里就猶為舉足輕重了。
他正了正官貌清了清嗓子:“錢力,不要口出妄言,別人相公都不相信的話豈可亂言毀人名聲。”
錢力張了張嘴,他哪裏料到寧承燁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明明全村都認定了安茯苓跟張秀才的姦情,偏這個戴綠帽的還戴得心安理得頤指氣使啊。
安茯苓微穩定了一下心神,這個原主也真是的竟給她留些爛攤子,且先不論原主之前跟那張秀才究竟怎麼回事,可張秀才畢竟是有婦之夫,再多的情義就不能掩着藏着點,真是的。
安茯苓在心底腹誹了一番,再一睜眸她抬頭看向堂上的縣令。
“大人,民女認為既然他們錢家抵死不認,不如便去我們安家和錢家一搜,錢既是昨天才掉的,想來那賊人是還沒有空餘時間將錢用出去的,九兩銀錢定是單獨放在一處的,不管在誰的房間裏搜出了這九兩錢便也能證明賊人是誰了。”
別說縣令了,如今就是安茯苓她也想早點解決這事,但若讓縣令逼着錢氏一家認罪他們定然不服的,若叫人說是屈打成招也不好,他們安家的名聲也不算洗白。
而且看錢母的情況那九兩錢確實是丟了,不然她不會那麼振振有詞的敢鬧上縣令這兒來。
看來要揪出幕後真兇是必行的了,安茯苓眯眼看了那跪在地上突的一臉慘白的錢力,這個錢力,這一天的行徑都很可疑啊。
“不,不行。”安茯苓真想着這個錢力可疑時,卻不想錢力又大叫了起來,聽了安茯苓的話錢力似是想到了什麼。
他睜大眼睛驚叫道,“大人,丟錢的是我們家要搜也當是搜安家跟寧家才對,怎麼能搜我們家呢。”
“就是,大人難不成我沒丟還說丟了不成。”錢母也是一臉委屈。
“大人,民女以為以公平起見就是應當要錢家安家都搜。”安茯苓也是不屈不饒。
“畢竟他們錢家信不過我們安家,同樣的,我們安家一樣信不過他們錢安。”
寧承燁轉身朝安茯苓遞去一個讚賞的目光,安茯苓也回之一笑,這個笑完全是報答他剛才為自己的名聲之事挺身而出。
縣令跟一旁坐着記錄筆記的師爺交換了一個眼神,隨之道:“本官以為安茯苓說得有理,即刻前往木溪村挨個搜查錢家與安家,若有必要,寧家一併搜查。”
縣令的一聲令下自然就不會再有人起異議了,一路又從大源鎮回到木溪村。
還好並不遠,一路上圍着縣令一行人的村民們都是嘰嘰喳喳議論紛紛,說什麼都有,既有站在錢家一味說安家壞話的,也有少數同情安家認為安茯苓煞有巾幗不讓鬚眉的。
錢母一路上的嘴巴便沒有停過,不住的跟旁邊村民們渲染着安茯苓那狼藉的‘臭’名聲,但安茯苓卻並不以為意,幾度安大要發火都被安茯苓拉住了,她才不想跟這樣的潑婦計較,若是計較也計較不出什麼名堂的,反而還弄得自己一身的不是。
“剛才在堂上謝謝你信任我替我說話。”安茯苓看着寧承燁輕聲開口。
對於之前寧承燁忿錢力的那些話安茯苓是很受感動的,在那一瞬意她彷彿看見了一個為自己妻子仗義挺身的丈夫,無論說了她多少壞話,他總是選擇無條件相信她,幫助她,也把所有刀劍都擋在外面護她周全的男人。
而且,整個對薄公堂寧承燁就偷錢一事並非置喙一聲,不知是對她的信任還是什麼,但在錢力說到有關自己名聲的時候寧承燁卻坐不住了,這讓安茯苓也煞是驚訝的。
寧承燁淡淡一笑,只道:“作為丈夫,那是我應該做的。”
田間野地里成群結隊來偷食吃的麻雀在戴着斗笠的農人吆喝下群起而飛,迎着夕陽的餘暉朝着天際四散而去,吱吱呀呀頓時引起一片鳥鳴之聲。
田梗一旁立着的老樹彎曲樹桿幾十年如一日,雖則是春分耕種忙的時候,但這分不清名稱的老樹卻並沒有抽枝發芽,它已經太老了,老的已經經不住這一個又一個的春了。
戴着斗笠的農人站定望向這一大堆的人群朝着木溪村錢家而去,中間還有縣太爺為首,一看就知又是要判什麼案子,他矗立觀望也不免拉着一旁的人想一問究竟。
寧承燁閑閑的看着這一切,安茯苓也沒有多說什麼,而這時寧承燁卻又突然道:“你在公堂上倒是表現得不錯,絲毫沒有怯場,還說得有理有據。”
一開始寧承燁並沒有想過今天自己會如此閑清,本來以為上了公堂,只怕再厲害的小婦人也變得噤聲,這一場官司怕是要他出面才打得下來,卻完全沒想到安茯苓厲害至斯,根本都不用他出面的。
這算是在誇獎她嗎?安茯苓淡淡一笑,對他的讚賞全數接納,只道:“相公,人家的厲害還不止這些呢,以後日子久了你自然知道。”
好歹也是受過二十一世紀教育的青年女子,哪裏是這些鄉野村民能比得了的,然而安茯苓這話的意思聽到寧承燁耳里卻被完全曲解了,寧承燁挑着眉煞有介事的看了她一眼。
進了木溪村縣令開口先往錢家去了,因為錢家比安住得離村口更近,一行人到得錢家門口,縣令二話不說便讓幾個捕快進了錢家搜查,其餘的人便安心等在外面守候結果。
搜查期間錢母不停的嘮叨道:“哎喲,你們倒是搜得小心點,別磕壞碰壞我的東西啊。”
錢父鐵青着一張臉沒有說話,他全然沒想到原本是他們丟東西結果一上來卻先搜了他們家,這真真是沒有的事。
而比之錢父更青的一張臉估計就要數錢力了,從捕快開始搜查他父母的房間時他便已有些五心不作主了,他一會站起一會又坐下的一臉難色的模樣都落進了安茯苓的眼中。
這個錢力果然是有問題。
安茯苓挨着寧承燁低聲道:“今天一整天這個錢力都表現得很反常,一會兒要多注意一下他。”
“娘子可是有什麼發現?”寧承燁挑眉問道。
安茯苓清冷一笑:“哼,不管結果如何,敢害我親人和我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這橫眉冷眼的厲害模樣倒是十分的可愛,寧承燁笑了笑點頭道:“為夫也是這樣認為的。”
“稟大人,沒有發現。”有捕快回來回話。
“我就說吧,我們都已經丟了錢了哪還會找得出錢來,真是荒唐。”錢母瞪着安茯苓大叫。
“錢力的房間搜了嗎?”安大這時候也不磨嘰,他開口問道。
縣令也跟着道:“去搜搜看。”
錢力突然站起來慌張道:“大,大人,我的屋不能搜。”
眾人一驚,縣令皺眉:“為何不能搜。”
“今天一大早起來吃過早飯我便看到一條毒蛇爬進了我屋裏,那時候正好娘又在說家裏丟了錢的事,我一時也無法便急急將房門關了不敢再開,原本是想着這事完結了再回來跟父親商量如何弄走那蛇的事,但沒想到……所以,所以請大人以安全為重,千萬不要因為銀錢傷了任何人啊,那就不值得了。”
正是春意料峭之時,村裏的農活也才剛跟着活絡起來,蛇群們冬眠至少還人一兩個月才過,但錢力慌張之下卻撒出這般不靠譜的謊,真是無路可走了。
“圖窮匕現。”安茯苓冷哼一聲,如果在之前她還一直只是懷疑這錢力的奇怪行為的話,那現在就真真是已然認定了兇手。
但是安茯苓雖然能冷靜思考,可不代表所有人都會如她這般,看熱鬧的一干村民們一聽說屋裏有蛇一下子都嚇得退避三舍了。
而縣令也一時犯了難,說實話為了九兩銀錢這麼個小案子若是弄傷了哪個捕快或是他的話,到時候醫起來可不止九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