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張家待過幾日,赫家便日日催赫旁風回去,可赫旁風呢,皆都置若罔聞。
張青雀的精神是比之前好些了,小梅兒也願意跟着張於氏了。一切都好,離山,也要動手了。
“我再問你一次,你確定要喝那葯。”
“拿整個赫家護着她,是不是最安全?”
“我雖然告訴了你赫家與龍家的交易,可若赫家不遵守,那受罪吃苦的都是你。”
“難不成,我得了一紙休書,帶着梅兒在張家住着就好了?那些人,要是再出現,誰能護我母女?”
“我可以帶她走,帶她躲的遠遠的。”
張青雀搖搖頭,“若想遠遠的,阿楣也可以那樣做吧。”離山聽了,久久不能語。
好那麼一會,還是張青雀先開了口,“她託孤給我,就是想我借赫家之力讓梅兒和唯兒可以不去躲,不理會那些仇怨。做個天真無邪,開開心心,正經八百的大小姐。如今,赫旁風,還是對我有些心的,我不用一用,虧了。”
“因為他不是張璽嗎?”離山揭開了她的疤,看着她,想問她,因為不是張璽,所以她可以無所顧忌的利用任何人,只要能讓阿楣的孩子平安幸福的活着,怎樣,她都無所謂。
“因為他不是張璽。”
張青雀目不斜視的看着他。
“張璽不需要我費心去瞞。”
離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問,有那麼一瞬,他替赫旁風不值,覺得青雀有些許卑鄙。可再去想想,若是他,也許會更加過分。就現在,他不是也在利用龍長守,利用龍魔亭。
“我知道了。下午,我就把打胎葯給你送來。我放了消息,龍長守已經叫人加緊去搜羅那些地方了。有了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得到。”
張青雀點點頭。
“赫家不敢,赫猊謄也不敢。有龍魔亭這麼個威脅在,我就不會叫你們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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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張青雀在張家待着有一個月了,離山親自將葯熬好端去屋裏,見赫旁風坐在廊道上。那裏,為著他可以寫字看書特意支了一個小几。其實張老爺有特意將自己的書房讓給這個大女婿的,可他偏不肯,偏要在張青雀的屋外坐着。睡,也要睡在她外側的耳房,不肯住在客房。
離山知道,他在怕,他怕自己會把張青雀帶走,帶去離家,帶去龍魔亭,帶去哪兒,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離山停在了門前,赫旁風看見他來也駐了筆。
“是到青雀喝葯的時候了。她剛剛睡著了,這會兒,不知道醒沒醒。”
“嗯。”離山應了聲,將端着的葯推出給赫旁風,“拿着,你端進去給她。”
赫旁風看着葯,卻動也沒動,離山看出來他的躊躇,一笑,對他道,“你是她的丈夫,還怕她不喝你手裏的葯?”
赫旁風接過了葯,離山便轉身離開。離山的屋裏還有位不速之客,此刻正躲在暗處等他。
離山走到門前回頭對廊下的小廝道,“叫阿篤收拾好廚房的藥渣就來我門前守着,我要休息會兒,任何人都不許進來屋子。”
“是,大爺。”
離山進了屋子關上門下了鑰,隱匿房中的人走出來摘下斗篷圍帽,“我要孩子。”
“你是看不懂我寫的信,還是根本就沒看?”
那人聽了離山的話靜了片刻,嘴角噙笑,“若是沒有姚姽嫿的死,如今你我是不是還可以引為知己。”
離山知曉,找到了一個孩子,對眼前這人而言也像找到了他所希冀的一個碎片。可這樣的人,不是簡魚需要的,也不是他需要的。“就是沒了姽嫿的死,也還有阿楣。是你,給了阿楣不該有的奢,卻又不肯給她想要的。孩子,你帶不走。”
“我要帶走孩子,我是孩子的舅舅。”
“孩子的舅舅,站在你眼前。可我卻並沒有魔君這位兄弟。”
“離山,你知道我什麼心性。你覺得,你說的話,我會聽?”
“若你看了我的信,你會聽。阿楣的孩子要堂堂正正的活着,決不能跟你回去。”
他們二人陷入膠着之時,另一邊也有人着急的找人。
“少爺!少爺!”赫桉急急的往張青雀的房裏走,張家的小廝阿地正守在門前。他是張家撥給赫旁風伺候的小廝,倒是伺候的規矩得體沒丟了張家的臉面。
“赫桉小哥着急忙慌的幹嘛,姑爺正喂大小姐吃藥呢。”
赫桉聽了這話也是一怔,這些個天了,少爺連床邊都沒坐過,今兒倒是能喂起葯來了。這是日子眼見的好起來了,可今日…
“那也不行。”他回了阿地,“是真有急事,要出大事。”
他繞開阿地,門開着,他敲也沒敲就進去了屋。
“來,還有半碗,不大熱了,要快些喝。”
赫旁風知道葯苦,她喝了這麼多天也是個辛苦。因而更是心疼,溫柔體貼,哄也似得喂着她葯。
赫桉也覺得尷尬,卻還是喊住了赫旁風,“少爺,少奶奶。少爺,家裏出事了!”
張青雀神手想接過他喂葯的碗,赫旁風卻沒給他,只是轉頭問赫桉,“什麼要緊事?”
“前兩日毒谷被人攻陷,毒穀穀主夫婦二人皆被殺害,只有少數人逃了出去後去了龍魔亭。龍魔亭即可收回了當時之約,魔教又開始殺戮四起,見正道中人就殺,誰也攔不住。”
赫旁風一驚,“可有傷及無辜?誰幹的這事,五侯堡?”
赫桉搖搖頭,“不是,是崆峒派。崆峒派玄門掌門說是奉了掌教的命令清剿。”
“現在什麼情況了。”
“各大門派已經向赫家來了,老爺是發了消息叫大家聚起來商議對策。”
“只是怕信還沒出去多遠,人都已經陸續上門了。”
赫桉忙點頭,“少爺說的是。老爺叫我來接少爺和少夫人一道回府。”
阿地聽了屋裏的話便是直接去了離山屋裏告訴了門口的阿篤,這個時候出了這樣的事,可屋裏的人…阿篤察覺不對,直接去敲門。
屋裏二人一驚,龍長守隱匿於暗處,離山過去開了門。“阿篤?”離山奇怪怎麼敲門的是他,“不是叫你守着門院,你自己敲什麼門。”
阿篤瞧向屋裏內側,“師傅,阿地剛剛來說…”
離山聽完這話,自然屋裏的人也聽見了。龍長守從暗處走出來,阿篤卻並不驚訝,離山也曉得,他這個徒兒是聰明的很。他思量着這話,突然意識到什麼,猛然回頭問龍長守,“到底是你自己沒有看我的信,還是別人勸你不看,或者,別人根本就沒給你信?”
“是簡魚!”離山心裏已經十分清楚是誰盤算了他們。
“簡魚勸我不要看你的信,而且我們猜的也不假。我燒了你的信,來了張家…是她勸我,來這裏親自帶回去孩子。她心裏知道,我心裏也知道,我不來,你更不會給我孩子。”龍長守此刻也是清楚的狠,“他是故意將我支出來,故意在這個時候做了這麼一步棋。”
“先是勸我叫你收手,你收手的她卻動手了。那幹嘛一開始叫你收手,一切都是無用功,這個女人到底要幹什麼。”
“怎麼會是無用功。叫我收手是因為我先動了手,可如今是別人先動了手。我知道她要幹什麼,我得回龍魔亭。孩子…”
“孩子待在這裏才安全。你也不想她待在那個女人身邊。”
龍長守沒再堅持,急沖沖的離開了張家。他一走,離山趕緊往青雀房裏趕。赫桉依舊等在房裏,可赫旁風卻沒有開口。他在等,在等離山來。他心裏清楚,他的話,青雀未必會聽,可離山的話,青雀會聽,想到這,就覺得可笑。
離山看着屋裏三人,倒是他先開口說了話,“我已經知道了。”他看向青雀,“你跟他回去,帶着孩子回去。我在張家,替你守着。”
守着?守着什麼?
赫旁風有些聽不懂他的話,可卻又聽見青雀開口,“好。只要讓我帶孩子回去,我就回赫家。”
“好。赫桉,去等着,我們收拾好就出去。”赫旁風答應的乾脆,心裏卻沒那麼乾脆。孩子,所有的事情都圍繞在孩子的身上。他們的小心翼翼,都是在護着孩子。那,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孩子?
赫家山莊,不過一兩日就已經住滿了客。
不比上次去信都叫不來幾家,如今這卻是去信的沒去信的正道江湖都齊了。
除了,崆峒,和武當。
風素茵坐在的下首左排打頭第一座,是她來的早卻也是她不肯讓他人。桌前小几新續了茶,她端起來飲過就笑了,眾人疑惑,就聽她開口,“赫盟主的赫家山莊,上次江湖眾人來的這樣齊怕還是您先祖在的時候吧。如今崆峒派惹下那麼一個大禍,叫赫家好不容易和那龍魔亭交涉的成果都付諸東流了。想來,也真真好笑。”
風素茵這個峨眉掌門並不像風枯老兒那般得眾人敬重,可他們卻又說不上的怕。這個女人,總叫他們覺得…有些邪性,明明做峨眉首徒的時候不是這樣。她師傅不在了,她繼位卻是誰的話都不屑一顧,誰張羅些事情都要被她譏諷一番,今日,也着實沒例外了。
“峨眉掌門說的是。”赫猊謄倒是一點不惱,赫家嗣子也是一臉淡漠,似乎並聽不到別人的譏諷。“赫家能在這個位置上坐着也是要出些力的。當年先祖能叫龍家的先祖欽佩,因而定下龍魔亭不與正道武林為難的契約,這事上也是叫赫家不得不記得深的。只是…如今我們赫家卻沒有這位先祖了。”
所有人都希望赫家再去擺平一次龍魔亭,可龍魔亭又豈是任你隨意做事,信口雌黃的。是他們自己先打破了與龍家的協議,這一次,他們厚着臉皮來,卻也不知道該哪個先厚着臉皮開口。
“我峨眉派和華山派當時可是支持你赫盟主,率先與魔教調停了爭端,這才叫龍魔亭信了我們的誠意,漸漸平息了這江湖爭鬥。我們正道如今可謂是元氣大傷,若魔教真的傾巢而出,怕是我們也沒什麼便宜可討了。”
“風掌門,您這話是在滅我們的威風啊。”開口的是經緯山莊的莊主李陸海。
李哲也飲了口茶,撇攆茶蓋,餘光掃向風素茵。風素茵接住他投來的餘光,嘴角微提,她曉得他在心裏嘲笑,嘲笑這到底是有人憋不住了。
“噢~~”風素茵並不看李陸海,而是轉看向赫猊謄,“赫盟主也是這樣想?赫盟主去了龍魔亭,沒有什麼可以跟我們講一講的么?”
“有。”赫猊謄今日當真是十分配合風素茵,“龍魔亭中,我見到一女。這女子,是靳涼川的族人。”
靳涼川的族人?江星柏很是奇怪,看了看周圍人,有些人跟他一副模樣,可年長者卻都一副被禁言噤聲的模樣。為什麼?
“赫盟主,您這話,可作保?”五候堡的柳家三爺在靜寂中開口問他。
“可作保。拿我整個赫家作保。我是正道武林的盟主,這件事情,我定會再去龍魔亭與之商討。只是,我赫家,”他起身,看着坐下所有人,“我赫家的盟主之位,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這盟主之位,怕是沒有人不想要。可如今的局面,赫猊謄看似在拿此作為交換的條件。可細細去想,他回不回得來是一回事。若回不來給了他兒子來做,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萬一他回不來也不能平了龍魔亭的火,再拿一個去做筏子也不是不可以。
“我柳家願意支持赫嗣子繼位盟主,統管正道武林。”柳家這三爺說了這麼一句,如此爽快,倒叫其他人家儘是疑慮和難以置信。
“大哥,您別怪我擅自做主,這些,都是為了我們正道武林。”柳家三爺瞧向彭空翃,江湖中,怕是沒幾個人不想這彭空翃才是那互虎視眈眈這個位置的人。如今,卻叫自己的義弟先接過這話,眾人此時倒是很想看着戲。
“賢弟大義,我又有何不滿。赫盟主也大義,為了正道武林又要犯險去那龍魔亭一趟。只是,諸位…”
“我峨眉派沒有意見,赫家也不是只做了這一任盟主。武林之中,這麼盟主之位一時也當沒有更好的人選。若赫盟主不歸,我峨眉,定當支持赫嗣子繼位盟主。”
“峨眉掌門是盼着赫盟主不歸嗎?”李哲笑着開口問他,卻並不想給她接話的機會,“不管赫盟主此事做不做得成,赫嗣子都是下一任武林盟主。”
這幾家一做表態,眾人也紛紛支持。可是到底有幾個真心支持的倒真的不得而知,不過是不得已,又沒好人選罷了。
“只是…”彭空翃又道,“就算是赫盟主去了龍魔亭,怕是也不能叫毒谷的人平息。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始作俑者,怕是應該同去。”
“崆峒派此番可沒來赫家。”荊閣老莊荊銘突然開口。他這一開口,卻是挑中了重點。
大家心知崆峒派青螳是不會輕易去龍魔亭了,如今武當也沒有出現,自然大家都已經把武當也歸做了他們一夥兒。
“哼,就是我們抓也要把他弄去龍魔亭。”不知道是哪裏有人說了這麼句,這話一開,眾人便是七嘴八舌說什麼決不能叫青螳跑了,也不能叫他送個手下去頂罪等爾爾之言。
“那諸位還等什麼?”風素茵開口,“我們現在不是該請赫盟主上龍魔亭,外加儘快抓住青螳,在他,還沒跑了之前。”
風素茵切中了這夥人的心聲,這抓青螳便也一道安排上日程。風素茵看向高台之處的赫猊謄和站在他身後的赫旁風。至始至終,他,赫旁風,一句話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