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旎旎,陪娘去更衣。”許是看出女兒的心思,石連氏出言替女兒緩解了尷尬。

那將將吟了詩詞的公子忙起身,親自去扶石連氏起身,“嬸嬸可是坐的煩悶了,剛剛見嬸嬸賞花也不盡興,可要更衣回來陪您去看看花。我瞧着有一些新奇的花朵皆在偏園,嬸嬸定是沒瞧見的。”

石連氏瞧了眼女兒,十三歲的旎旎生的乖巧可人,個子長得快比得上二八年華的姑娘。可自己的姑娘和眼前的兒郎這個十六的孩子,是不能配的。

“我也不是個喜歡花的,我都什麼年紀了。年輕時也只是各處亂跳,這會兒反而能靜心看花?”

“呵。”她身旁坐着的家主,山門教的教主石寬回頭笑看妻子,“雖清楚你什麼樣子,你也不用這樣跟孩子們講。我們旎旎喜歡花,叫你哥哥陪你去看看吧。現在校場出來的都不是什麼重要的公子哥兒。要不是江家大公子不肯做嗣子,也不會在這第一場就下場了。再過盞茶回來,回來了正好看俊俏兒郎。”

“哼!”小姑娘嬌俏的朝父親噘嘴,“爹爹竟會渾說。”

“旎旎,怎麼同你爹爹說話的。叫別家聽去,要說我們山門教沒規矩了。”石連氏忙呵斥住女兒。

“那…”見狀,那公子忙解圍,“訟兒帶妹妹去賞會兒花。嬸嬸,可允?”

“罷了,去吧。”

見他們走了,原本借故去更衣的石連氏都不知道該不該走。猶豫間卻聽丈夫出言,“阿貴,跟好小姐,別衝撞了別家的公子小姐。”

阿貴應下出去,石連氏乾脆就不去了,她些許不慍的坐回去。石寬側頭瞧她,也不問,連巧巧什麼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也知道妻子是個向來臉上藏不住東西的人。他伸出手,捂住她的手,連巧巧哪裏想到他這般,心裏卻好受了許多,暖了上來。這個年紀的夫妻,又是人前,哪裏有這般的。合著規矩,連巧巧也不想叫人說些酸話,便想收回來手。可一手,卻直接被石寬拽過去放在身前。周圍的下人都敢笑不敢出聲,旁人,自然也看去了。

江湖之上,也是誰人都要稱山門教教主夫婦,一句賢伉儷的。石寬的心意這樣多年未變,連巧巧都不敢於篤信,自己僅僅為他生了一個女兒,卻從未被嫌棄,這點上她又有些愧疚。所以有些事情上,即使丈夫做的過分了些,她也理解了。

然後她又想到,所謂的過份的事,無非是訟兒,呂何楚和單西女的兒子呂訟身上。他們已經死了那麼多年,在那孩子都記不清事情的時候。雖然石寬現在待呂訟很好,可這個好,卻是她心中最不安心的事。所以自己的女兒,也決計不可以喜歡訟兒才好。

呂訟和旎旎走在園外繞環的廊子上,廊子下就是些不常見的小碎花,雖然是碎花,卻也不是那種尋常的野花,反而都是些中原見不大找的到的花。旎旎認得興起,只覺得,記不住才不好,便十分認真的研究那些花葉。而呂訟便站在她身後靜靜的陪着,不言不語,卻眼眸深邃,只是她的腦袋上並沒有眼睛,看不見而已。

看了許久,旎旎終是想起來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出來的,忙回身,見呂訟低眸,不知看的是地還是腳尖。“哥哥可是覺得無聊了,無聊了我們就回去吧。爹爹說一盞茶,就是一盞茶。我還等着,看校場上的好兒郎呢。”她一笑,將那好兒郎放的極重。呂訟點頭應好,叫她先走。他跟在她身後半步,這個距離極好,他看不清她的面,她亦看不見他的臉。

石小立,字旎旎是山門教主的女兒。上樹摘果,下河摸魚從來沒有少過。六歲入私塾,這身後之人便成了伴讀。他入學這樣晚,卻日日挑燈也讀,不知多久就趕超了她幾條街。也樂意陪她上樹摘果,下河摸魚,趕山打獵。

可那次被困獵人留給野豬的陷阱后就變了,陷阱裏面的她並不怕坑裏過夜,就只是冷。他就把所有衣服都給她穿着,她說不用,他們可以挨着暖和。他卻說他不配挨着,說什麼,他父母當年差點害她沒父親。說什麼,若非他父親以德報怨,他也不會有這般公子哥的日子。是他欠她的,欠石家的。他沒想過打獵會叫她遇到危險,也沒想到要害她,叫她不要怨他。

那年八歲,旎旎覺得自己至死都會記得他那個時候的眼神。

懦弱,無助,自卑,愧疚,不甘,恐懼。

那樣多的混雜,讓一向能言善辯,話多活潑的小姑娘變得沉默。或者說,是在他面前的沉默。她要知對錯才能辯是非。所以被救出去的她就一直想法子找真相,而那個把衣服都給她的人卻是大病一場,病過後,卻對她疏離了。

旎旎只在外人和他面前安靜規矩,而他卻再沒有那陷阱中的那番模樣,永遠一副,世家公子該有的樣子存於世人之前。旎旎覺得,有的時候話說開了,他們便回不去了。

見他們回來,石寬開口言,“你們回來的很是時候,看看這校場上,連赫家的嗣子都上場了。還有,那河家的嗣子。”

赫璞璠有些許緊張,她緊緊盯着校場,環顧那些世家公子,又擔心赫瑅玦的行頭是不是都收拾好的。

“你現在這模樣,像極了夫人。”六生倒是淡定,還輕輕飲了口剛剛沏來的熱茶。

赫璞璠回頭睨了他一眼,卻見那方六生和阿恆的眼光都凌厲的盯着校場,赫璞璠回頭,見那些公子們皆簌簌而目。打齊的兒目光,一水兒的在自己的身上。

連一旁的赫旁風都笑笑對柳家主道,“我這女兒面冷,比不得江家小姐面柔,想是嚇到校場的公子了,駭怖的人家,皆齊目而懟啊。”

這話…“赫盟主說的什麼話。”柳家主一臉訕笑,忙接着道,“應是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才對,才對。”

父親與柳家主這猜謎底似的打的話,真是一個個四兩撥千斤的老油子。這樣一想,她忽的忍不住,忍不住,倒就是笑出聲。這一笑,可不是什麼嬌羞倚畔,反而是真的受不住這江湖世家的那些彎繞心思,覺得,可笑罷了。

只不過,她不曉得,自己那一雙甜甜的酒窩鑲在臉龐的本事,她一笑,驚了眾花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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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陣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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