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剪羽折翼
朱亥也嘆口氣:
“您自以問心無愧,卻怎知您的存在本身對某些人就是嚴重威脅。
人家把你當成眼中釘、肉中刺,不除掉難以安生啊!”
信陵君苦笑道:
“那我該怎麼辦?把所有的權力都交出去,他們就能心安了,我也落個逍遙自在。
雖不免虎頭蛇尾之譏,卻能享明哲保身之利,也不是壞事呢。”
朱亥搖搖頭:
“那不正遂了秦人的心愿?
您現在身系天下之安危,不可輕易言退。
總之,事事多加小心,該謙讓的謙讓,該力爭的力爭。
量他們還不敢公開做出不利於您的事兒來!”
怎奈,怎麼加小心,也是防不勝防啊!
魏國的西河地區,不但土地肥沃,地里位置也很重要。
魏武侯曾因河山之險而贊之為“國之寶也!”
惠王時商鞅誘騙公子卬,奪取吳城。
險要盡失,國都安邑完全暴露在秦軍戰車一日行程之內,被迫把西河割讓給秦國。
不得已遷都到大梁。
六國大軍陳兵函谷時,秦國收縮兵力據關自守以抗信陵。
那時已顧不上關外的那些強奪來的土地城邑了,便送個虛人情給信陵君。
表示願意歸還西河和其他侵奪之地,魏也就發軍接收,派官管理。
但秦一直拖延着不肯辦理移交手續,這就意味着秦對西河仍保留着所有權。
西河不同於其他被秦直接用武力強奪來的土地城邑。
雖然也是出於被迫,卻系魏惠王“自願”獻西河之地以求和。
國書就封存秦國檔案庫里,不辦理正式移交;
把惠王的“國書”退還,魏國在西河行使行政權力,反倒是“侵略者”。
秦到以後適當條件下,可以名正言順地索要收回。
為了消除這個隱患,安釐王與信陵君數次研究,幾番交涉;
狡猾的秦國卻捨不得徹底放棄這個“東進”的必經要路。
總是態度曖昧地用好話敷衍,拖着不肯辦手續。
現在,秦國卻主動提出要徹底解決這些歷史遺留問題,邀請信陵君到咸陽談判。
為了“西河”這個刻骨銘心的遺憾,歷代安釐王在遺囑中都要求後代矢志收回以雪國恥,所以事關重大。
既然秦國讓自己去談判,信陵君毫不遲疑的答應下來,準備儘快動身。
而安釐王無論出於哪個方面的考慮,也都不怕弟弟一去不復返,所以毫不攔阻。
衛慶養好傷後任國尉,對於信陵君出使咸陽卻極力反對:
“虎狼之秦凶且狡,從不講信義。
當年孟嘗君被拜相於秦,卻靠雞鳴狗盜之力才逃出函谷關;
平原君入咸陽,最後以魏齊之頭換回;
楚懷王武關締盟被扣,竟至客死他鄉;
公子若非青鸞公主相助,只怕也難歸大梁。
此皆前車之鑒,更何況公子兩敗秦師,陳兵函谷。
秦人之怨毒山高海深,必欲報之者眾,不止秦王君相。
公子乃國家重臣,輕身赴秦,萬一有失噬臍莫及!”
吳朋此時已調入朝內任司寇,也支持衛慶的意見:
“秦國現在以相國為他東擴的最大障礙,咸陽內設下陷阱危機四伏,難免發生意外。
個人安危固然可慮,更嚴重的是秦人若乘機東出,魏首當其衝,我們能否抵擋?
豈不是使魏的安全失去保障?”
一談到魏國的安全,反對信陵君赴秦的人就更多了。
七嘴八舌地擺出許多不宜去的理由,一個比一個更具有說服力……
安釐王重重地哼了一聲,大家忽然明白,“大主意”應該由他拿。
自己亂嚷一通豈不是藐視王權?
立刻都閉緊了嘴巴。
不過安釐王並沒做出決定,而是提出一個問題:
“赴秦談判的危險寡人也很清楚。
但人家發出邀請,魏卻不派人去,表明咱們沒有誠意,秦國就有充足的理由不辦正式移交手續。
難道咱們就這麼放棄嗎?”
安釐王用威嚴的目光朝下掃視,群臣都低下頭,誰敢說放棄西河?
安釐王繼續說下去:
“寡人可以明確表態:
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收回西河!
既然你們認為相國去有諸多不便,就另派人去。
但此人不僅有資格做相國的全權代表,還必須有智有勇、能見機行事。
如趙之藺相如,既辦妥此事、又不辱國格!
哪位愛卿自報奮勇?”
面對這樣苛刻的條件,大小群臣更是噤若寒蟬,縮頭后蹭,不敢應聘。
信陵君一笑:
“還是我去吧,此行雖險,秦人也未必就敢謀我。
我走後,吳大夫仍回西河加強防衛。
朱亥、唐雎分頭扼守華、郟二州,便有不測,魏國一時也不會陷入險境。
全國總動員可保百萬之眾,保家衛國有餘!”
信陵君如此安排,眾人長長吁了口氣。
衛慶還要發言,朱亥一把攔住他:
“您絕對不能去!
秦國並無歸還西河的誠意,目的還是誘捕您。
上了他們的圈套,於國有損、於事無益,白做犧牲!
為了不給他們留下拒絕歸還西河的借口,朱亥不才,願代公子此行。”
信陵君當然不讓:
“他們果真居心不良,你去更危險,對我,總還得顧慮天下輿論吧?”
朱亥哼了一聲:
“秦國現在唯一顧慮的是您!
至於天下輿論,他們什麼時候在乎過?
要的就是您,您怎可自投虎口?
朱亥一介草民,死不足惜,公子身系天下安危就別爭啦。”
辛垣衍鼓掌一笑:
“朱先生是相國的心腹,可以代表,且力大藝高。
果真有危險,憑仗這隻大鐵椎,也能衝出千軍萬馬之圍,萬無一失!”
他已估計到信陵君去的可能性不大,而“釜底抽薪”,主要就是削弱信陵君的力量;
朱亥是他的重要助手,可以說是左膀右臂,如能被除掉很有意義;
正在想辦法讓朱亥代替,不想卻自動站出,所以一反低調的常態,積極支持。
提起大鐵椎就想到被它擊死的晉鄙將軍,安釐王的心底不由泛上一股惱怒,恨恨地想:
“就讓這廝去送死!”
不容信陵君再說什麼,立即決定:
“好!就這麼定吧,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