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第190章

黃衫搬過罩子,將几案上的香糖餜子、米粽、木瓜等各色端陽節物一併罩住;那罩子以金黃色的細竹篾作骨,外糊薄而透明的蟬翼綠紗,罩在食物上既擋蚊蚋,又遮灰塵,十分的實用。一切整理完畢,黃衫擦了擦額頭香汗,吩咐線娘托上金絲鳥籠,兩人一道裊步走向了寢宮外面。

偌大的王府,往日熙熙攘攘,人來人去,即便是在深夜,偶爾夢中醒來,也能聽到值守兵丁提鈴喝號、嘈嘈切切的聲音,然而此刻卻因了起兵儀式,到處都顯得空落落的,除去幾個執事的太監宮女之外,沿路幾乎沒有看見一個閑人。

黃衫漫步於前,線娘跟隨於后,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一徑走至了人去樓空的雯雯郡主寢宮門前;線娘放下金絲鳥籠,搬來一張春凳,黃衫踩踏上去,親自動手將一個菖蒲刻做的小人釘於門楣上面。釘完菖蒲小人,黃衫跳下春凳,一面在心裏默祝着雯雯郡主在外安好,趙珏起兵能夠順利,一面轉身回頭,凝目望向金絲鳥籠中的白鸚鵡。

白鸚鵡見黃衫望它,竟也側歪腦袋,瞪圓米粒般的眼珠,一眨不眨的和黃衫對視着。雯雯郡主不在,整座王府失去了許多的生氣,就連白鸚鵡亦整日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無論怎樣逗弄調教,總也不肯說一句話。她是在思念着雯雯郡主呢!——唉,畜禽尚且如此,何況人乎?……良久,黃衫方重重的舒了口氣,轉身走向儀門,線娘急忙託了金絲鳥籠,亦步亦趨的跟隨於后。

“往年的這個節日,父親總要提前一天吩咐廚娘以瓜葉裹上黏米,或加以棗糖,或加以碾碎的松栗胡桃、薑桂麝香,做成各色各樣香香甜甜的粽子,又以艾灰淋的汁水煮熟后擺放桌上,用罩子罩蓋嚴實;端陽節一大清早起床,父親便要命我在母親的靈牌面前燃上一炷香煙,跪叩三個響頭,然後我們才坐下來,揭去罩子,開始慢慢的享用。”黃衫嘆了口氣,一面漫步行進一面喁喁低語道,“父親還會給我倒上一小杯雄黃酒,說端陽節喝了雄黃酒,蚊蟲不叮,蠍蛇繞道……不知今年父親一個人,又該怎樣孤零零的度過這個端陽節呢?”

“是嗎?”線娘以袖掩口而笑,雙眸盯着黃衫,語氣神秘而又低微,“我看姑娘思念老爺的心,其實不過三分;而思念王爺的心,只怕便佔了七分吧!”

黃衫登時臉色一紅,啐道:“我打你這張小油嘴兒,沒事只管胡亂說些什麼!”話雖這樣講,心下倒也着實思念起趙珏來:昨晚燭下連夜刻做兩個菖蒲小人,本想一個釘於雯雯郡主寢宮門前,一個送於趙珏攜帶身上辟邪,不想趙珏昨夜至今竟未踏回王府半步;尋思此刻趙珏參加起兵儀式,三日後又要率領中軍出發,只怕戰事未畢,便終無相見之日。那麼,那麼這場戰爭究竟要持續多少時日呢?趙珏在這場戰爭中是會勝利還是失敗呢?……

嗟嘆許久,黃衫竟自低眉蹙額,輕聲哼唱道:

門兒高掛艾人兒,鵝兒粉撲兒,結兒綴着小符兒,蛇兒百索兒,紗帕子玉環兒,孩兒書扇兒,奴兒自是豆娘兒……

這是父親教唱的端陽兒歌,黃衫自打咿呀學語開始,便將其哼唱得滾瓜爛熟;哼唱了很多年,卻只是不解其中意思,——如今才明白裏面道的全系端陽節物。

“哎,我給姑娘出個主意,我們不若女扮男妝,就象當年的花木蘭將軍一般,跟隨大軍出征。那樣姑娘就可以天天見到王爺啦!”線娘以為黃衫唱歌,總是思念趙珏之故,伸過頭來,神秘兮兮的說道。

“女扮男妝?……”黃衫遲疑一下,猛然醒來,登時粉臉羞紅,咬牙嗔道,“你以為那軍營想進就進,想出就出啊?再說了,誰告訴你我想天天見到王爺了啊?”

線娘調皮的吐了吐舌頭,低聲咕噥一句道:“不想見王爺,——不想見王爺幹嗎王爺一走就一整天的苦着臉啊?”

……不知趙珏率軍開拔前線,會不會和父親覿面相逢?兩人倘若覿面為敵,自己又該偏向哪一方呢?唉,自己本來遵奉父命,一心一意前來襄陽謀刺趙珏,不想卻竟惹出了這樣的一場情緣……黃衫大步走了在前,並未聽見線娘的嘟囔,只管皺眉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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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萁豆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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